話別了襲人,,鐘溪元也闊別了榮國府,。
襲人安排的四個(gè)小廝還算機(jī)靈,,一路上輕車漫步,轎子絲毫不見晃動(dòng),,反而像是如履平地。
這還是他第一次做轎子,,原先以為會(huì)晃晃悠悠的,,沒想到異常的舒適,尤其是轎子內(nèi)的獸皮絨毛靠椅,,絲滑柔軟,,隱隱間從絨毛中感受到宜人的溫度。
抬著青帷小轎子從西角門出了來,,寬闊得寧榮街安安靜靜,,在秋風(fēng)中盡顯肅殺之意。
青帷小轎沿著寧榮街一直向東,。
很快,,鐘溪元掀開轎子一瞧,便能看見原先三開大門上的匾額,。
“敕造榮國府,!”
這一次,感覺與下午初遇時(shí)格外的不同,,前后對比,,心生蕩漾,自己一個(gè)小小的書生,,竟然能得到這番待遇,,肉眼可見榮國府主事之人的沒落。
腦海中漸漸就憶起了那首好了歌,,以及那篇好了歌注,,真真是在貼切不過。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緊接著嘴角輕哼道:
“陋室空堂,,當(dāng)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rèn)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又想到賈寶玉去了榮慶堂,搖了搖頭不忿的感慨道:
“今日只見到一襲人,,容貌性情便均是世間罕有,,往日只可遠(yuǎn)觀不可褻玩,今日卻因?yàn)橘Z寶玉,,就對我如此卑躬屈膝,、低頭折節(jié),往后大廈將傾之時(shí),,便可窺得一二,,還有那四春、湘云,、乃至鳳姐兒,、寶釵、黛玉等等女兒家,,她們究竟會(huì)是何種風(fēng)采,!”
不知為何,他心中默默吟上了一句:“辛酸只為紅顏嘆,,又道千古興衰憾,!”
按捺著心情,使得他遐想不已,。
不過也僅僅是遐想罷了,眼下大多女兒家都如同賈寶玉一般,,豆蔻年華,,皆是半大的孩子,若是升了色欲之心,,不如讓他想著秦可卿,、尤氏,,以及鳳姐兒等人。
想必各個(gè)也皆是國色天香,!
十年辛苦不尋常,,想來必然皆是血淚,或許十年后說不得就能買下她們了,!
鐘溪元自嘲一聲,,放下車簾。
......
安化街,,青石小巷,。
倪二家中。
燈火搖曳,,如豆般橘黃的蠟燭在空氣中靜靜的燃燒著,。
尖蕊般的一簇火苗隨風(fēng)而舞,其上又有焦白的火霧朦朧,。
里間屋內(nèi),。
“元哥兒,我就知道你必然受不了侯門公府的臭規(guī)矩,,哥哥特地為你備下的酒菜,,都是你喜歡的!”
倪二大口吞著肉片,,連帶著桌上的沸騰的熱氣都被他一飲而盡,,笑呵呵的說道。
對比他的吃相,,鐘溪元顯得慢條斯理多了,,用著筷著一口一個(gè)的夾著,可速度并不比倪二慢,,他笑著道:“倪二哥是了解我的,,小弟敬你一海!”
哐當(dāng),!
舉著大碗,,清脆的瓷碗碰撞聲響起,鐘溪元紅著臉緩了一口氣,,不屑的吐聲道:
“那地方這這那那的規(guī)矩多,,端不是人待的,也不見得比咱們這好,,大口吃酒大塊吃肉,,這是何等自在,比那等地方小雞啄食般的吃酒,,可好上太多,,說起話來還要斟酌再三,,生怕失了禮,哪有二哥這里自在,!”
說著,,又獨(dú)自咕嚕咕嚕的喝了一海碗。
鐘溪元暈著腦袋,,回來就被倪二拉了進(jìn)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了。
剛開始還沒什么興致,,他對酒水一類本來沒什么興趣,,可幾口一入肚,又暈暈乎乎的想著今日的事情,,色字當(dāng)頭,。
越想越不爽,一時(shí)的上了頭,。
若沒進(jìn)過榮國府罷了,,今日一接觸,只單獨(dú)一個(gè)襲人就讓他頗有異動(dòng),,更別提其他女兒家,。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以往對于眾釵只是存于想象,,今日一見,方才知道坐井觀天,,世間姝麗如此,,若是不能一擁,真乃憾事,。
那一處為名大觀園的伊甸園,,是一處天堂,一處男兒的夢想之地,。
趁著酒興,,散發(fā)著同屬于男兒的嫉妒心。
在這里不像榮國府那邊拘謹(jǐn),,他可以肆意妄為,,隨意宣泄,吃酒姿勢隨心所欲,,若是在榮國府,,那不得像個(gè)小腳女人般扭扭捏捏,還得同他們客氣一二,。
林黛玉進(jìn)賈府,,他可是不知道讀過多少次,每每看到就悶悶不平,。
他們又的算什么東西,?
賈政也就罷了,確實(shí)是個(gè)胸?zé)o半點(diǎn)點(diǎn)墨的老實(shí)人,,對自己也算禮遇有加,。
可其他人,他著實(shí)不敢恭維,!
“這話哥哥愛聽,!”
“兄弟是讀書人,說句不見外的話,,哥哥最向往《說桿棒》中的好漢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倪二越聽越爽快,。
他原本還擔(dān)心鐘溪元會(huì)被富貴迷住眼睛,錯(cuò)認(rèn)了人,,他常從戲文中聽到每每負(fù)心最是讀書人,。
今日趁著酒興,他才能清楚一二自家兄弟的秉性,!
“哥哥,,我告訴你,那賈家在我眼里不過是一個(gè)待宰的羔羊,,今日借他一二富貴,,往后......嗝!”
鐘溪元瞇著眼睛,,瘋狂的咂嘴,。
此刻他半晃著腦袋,眼冒金星,,正想繼續(xù)大放厥詞,,突然一聲酒嗝將他噎住,不知所云,。
“兄弟,,今兒怎么了,莫非在那府里遇到煩心事了,?”
倪二忙靠到鐘溪元身邊攙扶著他,,憂心的問道,這一會(huì)子功夫,,兩人不知不覺都喝了幾大甕,,頭一次瞧見自家兄弟不知節(jié)度的酣醉,。
話語中將榮國府貶得一文不值。
等了許久,,都不曾聽到鐘溪元的回應(yīng),。
倪二將他依偎在身側(cè),見他無事,,自己只是虛驚一場,,遂勾著他的肩膀,笑著胡沁的想道:
“元哥兒只是一介書生,,看到那等人家的富貴心緒不寧應(yīng)當(dāng)是正常,,也不知道究竟受了什么刺激,想必不單單是銀錢的關(guān)系,,畢竟他說在那里得了一百兩銀子,,這筆錢足夠他在京中舒舒服服的過上四五年之久,怕別是情吧,?!?p> “說書的都說書生風(fēng)流,元哥兒又是人中龍鳳,,不知道他看上了誰,?”
“喝醉也好,忘卻煩惱,,元哥兒今兒就好好睡一覺吧,,明天起來什么都不記得,一切都會(huì)好的,?!?p> 倪二托著已經(jīng)宿醉不醒的鐘溪元,小心翼翼的將他放在木榻的床腳上,。
掀開被子,,體貼的幫他緊緊的掖了掖,這時(shí)日的夜間天寒,,極容易著涼,,更何況鐘溪元單薄的身子。
“呼,!”
一陣清風(fēng)吹過,,屋內(nèi)燈燭熄滅。
倪二推開房門徑直的出了去,,今夜只好委屈委屈自己了,,畢竟元哥兒睡了他的房間。
等待倪二離開后,鐘溪元扯著衣衫,,嘴中喃喃道:
“往后我們會(huì)再見的,,都會(huì)是我的.....”
聲若蚊吟,也不知道說的是榮國府,、襲人,,還是不曾見到過、徒留自己幻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