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溪元右手端著汝窯清瓷茶船,用茶蓋沿著茶碗表側慢慢摩挲著,,白瓷潤水宛若精美的藝術品,,口中傾吐著清氣,嗅著茶露香氣,,搖著頭輕抿了一口,。
這可是好茶!
這茶秦業(yè)極為寶貴,,他只在秦業(yè)這吃過一次,就是當日答應免費給秦鐘授學的時候。
沒想到如今又吃到了,。
可這一次應當是沾了賈珍的光,,否則怕也難吃到。
茶香撲鼻,,他半闔著眸子,,聽到賈珍一而再、再而三的話,,他哪里還不懂得賈珍的小算盤,。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現(xiàn)在看著像是賈珍對自己殷殷切切,,兩人親切的宛若真的親兄弟一般,實則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這些話都有著弦外之音,,皆是為了秦可卿。
就像眼下在這遇到賈珍,,這么一個場合,,竟然沒有賈蓉的身影,著實于禮不合,。
賈珍這來算什么,?
他才是秦家的姑爺嗎?
若是細究下來,,豈不是明擺著說賈蓉,、秦可卿二人感情不和,哪有媳婦回門,,讓自家爹爹前來相送的道理,。
而現(xiàn)在看著秦業(yè)的臉色和笑意,顯然他并沒有絲毫的芥蒂,。
這沒有賈珍作祟,,他是不信的。
“珍大哥此話何意,,難道逐出族學不算大懲戒嗎,?”
“況且半大的孩子,他就是個哪吒,,縱有混天綾乾坤圈,,也翻不得浪。珍大哥若想說賈府闔族中有婦人尋我嚼舌滋事,,想來政世叔與珍大哥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且我與政世叔有言在先,,若真的惱了我,我這舌頭自有一番手段,!”
鐘溪元放下手中得茶船,,笑吟吟擺弄著茶碗,眸子中透著不可見寒光,。
他去賈家學堂只為了混混日子掙錢,,順便看看有沒有晉升之機,再滿足自己在兩府內的私欲,、
他是怕麻煩,,可也不懼。
況且即使賈珍是族長,,可這個孝禮大于天的世道,,有賈政這尊靠山,兩座國公府不足為懼,,眼下賈雨村的例子就在眼前,。
只不過他發(fā)育的比自己快而已。
賈珍聞言,,頓時細瞇著狹長的眸子,,嘴角泛起輕微的弧度,體會著鐘溪元的話,。
“誒,,兄弟說的哪里話,我也是這個意思,,呵呵,。”
“真有疑難我自會相幫,,也不必與我客氣,,我方才讓你幫著留意,便是遇到難事前來告知我,,雖然兄弟才學不凡,,可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平日間有人幫襯著,,也能免些不必要的事情?!?p> 難道不是怕我在秦可卿面前搶了風頭,?
鐘溪元嘴角一抽......
“秦老相公,你覺得如何,?”
這一次,,他沒在繼續(xù)問鐘溪元的意見,,反而是把話頭交給了秦業(yè)。
秦業(yè)瞧了瞧鐘溪元,,然后笑著應和著賈珍道:
“珍兄弟現(xiàn)如今管著一府,,若有閑暇幫忙照看溪元和鐘兒,自然是他們的福分,,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說著兩家話,?!?p> “這是必然的,老相公且將心放在肚子里,,他們到我那就和在這一樣,,是自家人?!?p> 話音一落,,他就笑著重新把目光放在了鐘溪元身上。
他雖是笑,,可讓人感覺極冷,。
不過這種感覺一瞬而逝,賈珍垂首檢斂著自己的袍子,,像是不經(jīng)意間撣去綢緞上的灰塵,。
他猝然抬頭,話鋒一轉,,頷首看著鐘溪元,,狹長的目光流露著欣賞之色,笑道:
“鐘兄弟果真是不凡,,今兒我聽秦老相公提到幾次,,本來想你年輕,還將信將疑是否能夠教導鯨卿,,如今一見,,鯨卿交給你的手中,我自是一萬個放心,?!?p> “珍大哥謬贊了!”
鐘溪元嘴角含笑的簡單客氣一下,。
眼前的賈珍讓他感到陌生,,著實有了幾分國公府話事人的氣度。
至少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沒有城府,,稱其喜怒不形于色倒也沒什么問題,,比賈政的管理情緒上,,不知高明多少。
不過想想也是,,侯門公府的腌攢事雖有不少,,可古往今來也沒幾個敢干的。
秦可卿得多美,,才能讓賈珍如此,。
品著清茶,他惡趣味的想著,。
或許還是賈珍有著什么特殊癖好,,就如同賈璉喜好勾搭人婦的特殊愛好一般?
不一會兒,,外間倏忽快步趕來一個身著漆墨色緞襖袍的管家,。
這人留須與賈珍相似,八字撇的山羊胡,,賣相上比賈珍還老氣些,,躬著腰,進來時都不曾通稟,,堂而皇之的徑直就進來了,。
“賴升,這里是什么地方,?沒規(guī)沒矩的,,你不曾通稟就擅自闖進來,要沒個說法,,自己回去領罰,!”
賈珍面露不愈之色,輕哼道,。
他就是賴升,?
鐘溪元不動聲色的打量一番。
賴家就是兩府內最大的蛀蟲,,因為有著賈母陪房賴嬤嬤撐腰,,賈薔、賈蓉甚至私下稱呼他為賴爺爺,。與其兄弟賴大,,分別是兩府的總管。
甚至往后賴家家中還有一個小型的大觀園,。
傾吞多少賈家之財,,可想而知。
“秦老爺,,對不住,,對不住,,小的給您告罪了!”
賴升打了個千兒的連連致歉,,秦業(yè)笑著搖了搖頭,,若真是事從權急,秦業(yè)自然不會真的計較,。
可是否有急事,,只有天知道。
鐘溪元瞥了一眼茶杯,,心中會心一笑,,從賈珍桌幾上的茶杯都不曾動過分毫,可想其是否真的有心思在這邊久待,。
“老爺,府內傳話來,,說是理國公府遣人來請老爺,,說是有急事相商!”
“可說了有什么事情,?”
賈珍先是遲疑的問著,,見賴升搖了搖頭,然后他面露思索之色,,起身理了理衣襟,,轉頭看向一旁的秦業(yè),無奈的笑著告罪道:
“老相公,,今兒怕是不得在這邊用膳了,,改日我請你與鐘兄弟一個東道!”
“珍兄弟說的哪里話,,且快去吧,,別因我耽擱正事!”
秦業(yè)連忙起身,,擺手客氣道,。
賈珍點著頭感謝,往前剛欲離去,,忽的轉過身來,。
他錯開在秦業(yè)與鐘溪元中間,像是看著他們,,也像是看著正房里間的簾籠,。
賈珍眸子微微瞥向后方,聲音略高了些笑著道:
“多謝老相公海涵,,我那兒媳就不必同我一道回去了,,難得回來一趟,,讓她多陪陪你,晚些我讓蓉兒來接她與鯨卿回去,!”
秦業(yè)剛想開口,,鐘溪元就見他瞇著眸子瞥了自己一眼,賈珍接著笑吟吟的道:
“也不必讓我那兒媳拘禮送我,,平日我在家中就說她處處小心謹慎,,今兒既回了娘家,斷不要這些俗禮,,讓她自在些吧,!”
你是怕我看到吧......
鐘溪元心中想著,有他在外間,,讓秦可卿出來相送的可能極低,,還不如說些漂亮話,從而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他眉梢一抖,,心中腹誹,這不是我常干的套路嗎,?
在秦業(yè)面前,,在賈政面前......
同道中人啊,!
原先他還以為秦可卿應當在秦業(yè)正房的旁邊,,或者在秦鐘的書房內幫忙收拾,沒想到她竟然就在自己身后的屋子,。
僅僅不過幾步之遙,,掀開簾籠便能瞧見。
那么,,方才的話,,顯然里間應該都能聽見,難怪剛剛賈珍這般賣力氣,。
賈珍又隨意的說了兩句,,忽的就灑脫離開,竟然沒有絲毫猶豫,,距離他剛剛的話也只有幾息的時間,。
縱是秦可卿反應過來,也只能看見他離去的背影,。
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