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夜里,,安遠(yuǎn)侯府內(nèi)炸了鍋,,秦營將的死牽扯良多,,但不管怎么說,人是死在她府里的,,安遠(yuǎn)侯怎么也沒想到,這人竟會突然自行了斷,,不過幸好還剩下一人,。
安遠(yuǎn)侯連夜提審了芙蕖,一邊著急忙慌地上報周帝,。宇文懿卻比周帝先一步到了,,且還是同赫連歡一起來的,這說起來就復(fù)雜了,。
原來宇文懿今日白天就收到了秦營將的信,,說他之前是假意投誠,北城府之事全然是他一手安排,。宇文懿怎么會信,?他立馬命人去把秦營將找回來,卻讓他知道了另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一個酒樓的掌柜說,,曾看到秦營將與一紅衣女子見了面,這女子不用問,,他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再想到秦營將送來的信,立即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時間去找了赫連歡,,赫連歡當(dāng)然完全不知道這些事,但宇文懿卻不信她,,二人正爭執(zhí)著,,忽然看到宇文懿身邊的暗衛(wèi)走來,向他稟報了安遠(yuǎn)侯府的事,,這下子兩人都懵了,,就一道趕來安遠(yuǎn)侯府上。二人剛走進(jìn)府門,,便瞧見院落通天的火光里,,靜靜地跪著一素衣女子,正是芙蕖,。
“侯爺,,這是我們將軍的認(rèn)罪書,北城府之事,盡數(shù)交代在其中了,。還有,,也是我們將軍把我從府衙大牢里救出來的,侯爺若是不信,,也可細(xì)問當(dāng)夜當(dāng)值的巡衛(wèi),。”芙蕖將秦營將生前準(zhǔn)備好的東西呈送過去,,她神色平靜,。
安遠(yuǎn)侯見到宇文懿,連忙上前行禮,,然后簡單交代了如今的情況,。宇文懿坐在方才安遠(yuǎn)侯的位置上,將目光鎖在芙蕖身上,,他自然也認(rèn)得這女子,,當(dāng)初他并不信芙蕖的說辭,所以才費勁找到那二人,。
但芙蕖此番又給了他一個更為可信的說法,,她不知道的事,做不到的事,,秦營將都知道,,也都做得到,如今人也自盡了,,讓他不得不信,。
但,他還是抱著微弱的希望,,問道:“你所言可是真的,,想好了再答。此番你也只是受人所迫,,只要你從實所答,,本王會酌情寬恕?!?p> 芙蕖看了一眼四周,,皆是手握長劍的軍士。一片火光之中,,赫連歡看到她忽然笑了笑,下一刻便見她突然起身,,毫無征兆地撞到了那一個府衛(wèi)的刀刃上,,美目中還透著火光的輝芒,卻在下一瞬,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赫連歡離得最近,,她急忙跑過去,但心知已經(jīng)太遲了,。芙蕖望著她,,輕輕動了動唇,她依稀看出,,她在說:“保護(hù)好他……”
至此,,北城府案最后的知情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其實,秦營將臨死前交代了她,,只要把所有事都推在他身上就行,,芙蕖本不用死的,但她卻還是選了與秦營將相同的一條路,,他們都死了,,他們的主公才會真正地安然無恙,這件事再也不會有人知曉了……
赫連歡再也忍不住,,聲淚俱下,,她也不知自己在哭什么,只覺得懷里這女子比她勇敢多了,。甚至她好羨慕她,,能為他義無反顧地踏上黃泉,她卻連為那人說一句好話的資格都沒有,。
宇文懿全然沒料到會是這么一個結(jié)局,,他苦苦追求所謂真相,竟是錯的嗎,?他的執(zhí)著沒有換來想要的結(jié)果,,卻是搭上了更多的無辜之人,他突然就不確定了,,不確定自己做的,,究竟是對還是錯……
周帝來時,事情已經(jīng)完全無法挽回,,他看出赫連歡與宇文懿這二人的情緒都不對,,只當(dāng)他們沒遇見這種場面,是被嚇壞了,,便吩咐他們回去,。
宇文懿臨走前,將秦營將的手書交給了周帝,。正如芙蕖所言,,周帝審了府衙的巡衛(wèi),確實當(dāng)夜那人是秦營將,然后又看了秦營將的認(rèn)罪書,,這才明了北城府之案的原委,,但還不只是救災(zāi)銀和糧草的事,秦營將還交代了碧玉山私售礦石的事,,還有那無辜枉死的一支軍隊,,君王之怒,雷霆萬鈞,。
他目光陰沉地望向安遠(yuǎn)侯,,他突然對秦營將的死耿耿于懷,這么重要的證人,,竟然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安遠(yuǎn)侯府,?
再想到白月澤在北城府的事,不禁想到這會不會是安遠(yuǎn)侯的吩咐,,然后不等他細(xì)問就趕緊滅了口,?又想到府衙防衛(wèi)嚴(yán)密,怎么可能這么輕易讓人鉆了空子,,說不定也是……周帝一瞬間就思慮出這許多,,但眼下并無確鑿,他只能將這些懷疑都藏在心里,。
最后的結(jié)果是,,白月澤革除職務(wù),流放朔遠(yuǎn)府,,此生不得入京,。蘇臨安雖被人誣陷,但有不察之罪,,革職為白衣,,永世不得入仕。
查清了北城府雪災(zāi)的案子,,周帝順帶著把商城遇刺的事也查了,,商城中史意圖行刺長安王與云陽郡主,證據(jù)確鑿,,斬刑,。
而令周帝驚訝的是,商城中史的目標(biāo)竟然是赫連歡,,而幕后指使者是昭毅伯,,于是便派人去北城府拿人。
白月澤與蘇臨安原本是大罪,,但由于有人證物證,,最終卻沒有判死罪,,倒是那商城中史,,罪責(zé)最重,。至于定北侯,全然不知此事,,周帝非但未治罪,,反而發(fā)了賞賜,安慰定北侯無辜蒙冤,。
一樁事務(wù)總算是了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周帝是借著這次的事,,進(jìn)行自己的布局,。此番之后,北城府沒有駐軍,,沒有政官,,可以說是定北侯一人獨尊。
此外,,白月澤的事勢必連累安遠(yuǎn)侯,,故而周帝也放了話,人犯未經(jīng)審問便死在安遠(yuǎn)侯手中,,處事不當(dāng),,停職三月,閉門思過,。
也就是變相地收了安遠(yuǎn)侯的兵權(quán),,三月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在這瞬息萬變的朝堂,,誰都說不準(zhǔn)將來會有什么變化。眼下,,眾人都在等,,等周帝將拱衛(wèi)京城的重任交給誰。
定北侯府,。
“郡主,,外面都已塵埃落定,我們接下來要怎么辦,?”染兒問道,。
赫連歡躺在長椅上,懶懶地不想動,。她怎么都不明白,,事情為何會發(fā)展到這一步,?是不是當(dāng)初她真的不該告知秦營將?秦營將與那女子的死,,認(rèn)真說來與她脫不了干系,,她現(xiàn)在一閉眼,都是那女子臨死前,,慢慢失去光彩的眼睛,。
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夠強(qiáng)大,,今后這些事還會有,。如果她足夠強(qiáng),就不需要借助秦營將的,,也就不會發(fā)生這些……
一味沉浸過去是沒用的,,她得變得強(qiáng)大,強(qiáng)大到足以保護(hù)任何想保護(hù)的人,。忽然間,,她睜開眼,“染兒,,我得爭一爭,。”
染兒怔了怔,,壓低聲音道:“郡主的意思是,,安遠(yuǎn)侯手中的護(hù)衛(wèi)軍?”
赫連歡點了點頭,,輕嘆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但有些事不得不做。如此一來,,我既能多一份倚仗,,又能斷了皇后一臂?!?p> 提起周后,,赫連歡更覺得百感交集。她剛出生就被周帝周后收為義女,,幼時是周后親自帶大的,,只知道定北侯是她的生父,但卻從未見過生母,,只有周后照料她,,在心里早已將周后當(dāng)做母親。
但時移世易,,周后教養(yǎng)她,,卻也利用她,,讓她做了許多違心事。她漸漸覺得心寒,,便說要回北城府,,周后說她要走可以,但她弟弟必須留在宮里,。
那年她十六歲,,在桃花樹下枯坐了一夜,,決定回北城府,。若不走,永遠(yuǎn)都只能是周后的棋子,,她要回北城府,,要變得強(qiáng)大,才能有機(jī)會接弟弟回來,,雖然她自打有記憶以來就沒怎么見過弟弟,,但那是她在宮中唯一的寄托了……
如今,北城府固若金湯,,邊城十萬軍士,,讓她終于有底氣回來,有了與周后談條件的資本,。周帝也給她指了明路,,輔佐宇文懿。
只要她完成了周帝的交代,,便能掙來一族的安穩(wěn),,也能掙來自己的解脫。尤其是,,她的胞弟還在等人接他回家,。
“那郡主,打算怎么做,?”赫連歡坐了起來,,面上是罕見的嚴(yán)肅:“放眼如今朝堂,除了安遠(yuǎn)侯,,陛下誰都不信,。丞相一族皆位居高位,是利也是弊,。
朝中清流之輩根基不穩(wěn),,在政事上或許頗有助力,但領(lǐng)兵之事,,他不會放心交給他們,。再說朝中武將,,雖有陳忠、李安兩位將軍,,但他們守著東西大營,,再把京城護(hù)衛(wèi)軍的兵權(quán)交給他們,絕對不妥,,保不齊這兩位將軍一商量,,直接反了都說不定?!?p> 說及此,,染兒忽然道:“不會吧?這兩位將軍世代忠良,,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赫連歡卻搖了搖頭,,“人心是經(jīng)不起考驗的,,有了權(quán)力什么都不一樣了。再者說,,就算他們自己沒那個心思,,萬一被人挑唆利用,也是一樁麻煩事,?!?p> 染兒點了點頭,順勢問道:“那郡主認(rèn)為,,陛下會把這事交給誰呢,?”
“我猜,陛下現(xiàn)如今也在頭疼呢,。聽丞相府的下人說,,陛下似乎想來個比試,誰通過了考校便命他統(tǒng)領(lǐng)護(hù)衛(wèi)軍,?!?p> 染兒明顯一驚:“陛下這是要培植自己的親信了?”
“不錯,。能者居之,,倒是拉攏人心的好法子。不過這護(hù)衛(wèi)軍,,我也很感興趣,。”染兒點了點頭,,“郡主原來是做著這個打算,。只是,,大臣們會答應(yīng)嗎?尤其是皇后的人,,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jī)會,,就算手中暫時沒人,也一定會千方百計要把這事攬下來,,不是還有二皇子嗎,?”
赫連歡閉著雙目,“是啊,,所以說我們得做點什么,,這樣等著自然是不成的?!?p> “郡主,,你有什么打算?”染兒問道,。赫連歡不答,忽然問起另一件事:“我記得,,懷王妃回來了,,還給各府下了拜帖,請人去校場,,賽馬比箭,。”
“是有這么回事,。尤其請了各家的好男兒,。依我看來,懷王妃這次回來是為著那位小郡主,?!焙者B歡一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之前她只想著自己的計劃了,,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你是說,,懷王妃想為宇文媛覓一位好郎君,?”“怕是有這個意思,否則若是尋常相聚,,怎會選在校場,?這明擺著是看哪個男兒有本事?!?p> 赫連歡頓了頓,,忽然笑道:“哎呀,,這說不定要壞了人家姻緣呢?真是罪過了,?!甭犓@樣說,染兒更好奇了,,忙問道:“郡主到底打著什么主意,?”
赫連歡搖搖頭,“你且到那日看著便好,?!闭f起姻緣,染兒想到一事,,躊躇著不知該不該問,。
赫連歡睜眼,便瞧見她如此神情,,便調(diào)笑著問道:“呦,,這是怎么了?難不成染兒也想找個如意郎君了,?”
染兒嘆了口氣,,慢慢蹲下來,認(rèn)真地望著她,,“郡主,,你當(dāng)真要嫁給長安王?”
赫連歡一頓,,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一時無言。二人靜默了良久,,赫連歡輕笑道:“怎么,,長安王不好嗎?”
“不是,,長安王很好,,只是,他非郡主心里那人,?!焙者B歡聞言,收斂了笑意,,低頭摩挲著那躺椅的棱角,,只覺得指尖冰涼一片,忽然想起他劫持了長安王的事,淡淡道:“可惜吾心之所向,,實非良人,。”
她說罷起身,,朝書房而去,,“染兒進(jìn)來幫我磨墨吧,懷王妃盛情,,我自當(dāng)欣然而往,。還有,一會給禮部尚書家的姑娘送一封信……”
長安王府,。
宇文懿當(dāng)日回去便病了,,也并非僅僅因為北城府的案子,還因為另外一件事,。他幾次三番去求父皇放了隱日,,卻都無果而終,周帝說什么都不再相信隱日,,卻一時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去接替他的位置,。
那日周帝將宮廷禁軍羽林衛(wèi)給了他,卻還是沒能抓住大梁細(xì)作,。但周帝并未怪罪,,也沒有收回他的禁軍令,反而又派了自己的禁衛(wèi)守著王府,,擔(dān)心他的安危,便叮囑禁衛(wèi)守好王府,,長安王出門更要一刻不離身地跟著,。
宇文懿被禁衛(wèi)守著,處處不得自在,,便也沒了出府的心思,,又憂心著種種雜事,心中郁郁難解,,便真的病了,。直到懷王妃來送請柬,長安王府的大門才開了,。
宇文懿這才知道,,北城府的案子竟然已經(jīng)蓋棺定論了?!澳阏f什么,?這么大的事,為何無人告知本王?”
宇文懿一身雪白裘衣,,他原握在榻上,,聽到來人的話,便著急得要撐著坐起來,。前來稟報的,,是這支禁軍的首領(lǐng),他一邊上前扶著宇文懿,,一邊回道,,“陛下和郡主都吩咐了,讓王爺好好歇息,,故而外頭的案子,,便沒有驚擾王爺?!?p> 宇文懿用力掙開那首領(lǐng),,憑著自己勉力站好。
“郡主,?,!我長安王府的事,什么時候輪得到她來指手畫腳,?你們究竟是本王的禁衛(wèi),,還是定北侯府的禁衛(wèi)!咳咳……”他一時氣血攻心,,連忙扶住了旁邊的榻沿,。
“若非今日懷王妃送信來,告知本王北城府事已了,,讓本王赴宴同歡,,你們打算瞞到何時?”“王爺贖罪,,卑職……”
“罷了,,你們說到底都是父皇的人,本王用不起,。你回去吧,,去回父皇,本王誰都信不過,,只信隱日,,讓他回來,否則就任我一個人在這府里自生自滅罷了,?!?p> 那人驚呆了,,“王爺……”
“走,本王不想看見你們,,馬上走,。”他攏了攏身上的大衣,,一個人出了房門,。
迎面吹來的風(fēng),透著絲絲涼意,。宇文懿不禁打了個顫,,手指冰涼得像是冬日里寒霜。
從方才的逼問中,,宇文懿終于知道,,赫連歡究竟是怎么破的局,一個秦營將,,死無對證,,身上又確實有梁兵士的印記,果然是最好的替死鬼,,可這個人,,是他費盡心思救下來的。自從知道赫連歡與秦營將見過面,,他就斷定了此事與赫連歡所為了,。
“赫連歡……”口中喃喃念叨著這個名字,“我原以為,,你會是不一樣的,。如今看來,還真是我看錯了人……”
宇文懿來到府門口,,府中下人連忙迎了上來,,“王爺可要出門?奴這便為王爺備馬車,。”只是宇文懿卻擺了擺手,,事已至此,,他沒有證據(jù),又能如何,?
“不必了,,本王自己走走?!彼嫔n白,,腳步不穩(wěn),那人哪敢讓他就這么出門?便道:“王爺還是回去好生歇著吧,,這倒春寒也是難耐得很,。”
他對上那雙擔(dān)憂的目光,,淡淡一笑,,從來都不會有人在乎他的想法,他在所有人眼里,,不過是個命不久矣的將死之人,,只要他能活著就好,可是如此活著,,形同廢人,,又有何意義?
塵埃落定,,所有事都已成定局,,就如同秦營將的死,他自己的死,。他救不得自己,,也救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