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又是漫天風雪,,一輛從京城出發(fā)的馬車正趕往奐城,。
“王爺,,咱們就快到了,?!彪[日的話從馬車外傳來,,里面的人手中握緊調軍令,,“我只怕會來不及……”
隱日聞言沉默了,,也不知該如何勸慰,。
宇文懿坐在馬車里,,心中的惶恐不安愈加明顯。宇文覺敗的消息傳回京城,,周帝竟一句話都沒有說,,誰都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唯獨那夜將他叫進宮來,,與他說了心中的思慮,。
“懿兒,覺兒是朕的嫡子,,他母后是裴家嫡長女,,裴家就是他最大的倚仗,,更遑論還有一個南城府的將軍白氏,所以朕不放心??!”
周帝拉著他的手,放在面前的棋盤上,,“孩子,,我是你父皇,得替你考慮好一切,,要替你鏟除一些障礙,,這是我作為你父親的責任,也是朕作為大周帝王的責任,?!?p> 他沒有再說得更明白,但是宇文懿卻聽懂了他潛在的意思,。周帝已經將宇文覺視為障礙,,已經容不下他了。宇文懿慢慢抽回手,,抬頭對周帝對視,,神色凝重:“父皇,有些事我不會做,,有些人也不會動,,您不用如此替我費心?!?p> 說罷,,他起身,恭敬地行了禮離開,,周帝還欲再說什么,,宇文懿打斷他道:“父皇,您既然已經將四方軍令交予我,,那這些事就不勞您傷神了,,兒臣自會處置好?!?p> 于是他拿了調軍令,,不管不顧地出了京,周帝眼睜睜看著他坐了馬車離京,,從未有過的挫敗感瞬間席卷了他,。宮廷羽林衛(wèi)是他親手交給他的,京城護衛(wèi)軍是赫連歡交到他手上的,,現如今,,周帝茫然四顧,,竟找不到能攔住他出京的人了,從未有過這樣的無力感……
宇文懿到奐城那日,,幾日的風雪也停了,。奐城處于戰(zhàn)時,全城戒嚴,,他只得讓人通報赫連歡,。
宇文懿下了馬車,四顧這蒼茫的草原,,沒有想象中的凄慘景象,,風雪覆蓋了所有的廝殺和鮮血。他站在高大的城墻下,,心中的不安更甚,。
過了一會兒,那守城的士兵前來,,回稟道:“郡主有要事在身,,暫無法親迎長安王殿下,請王爺隨我入城,?!庇钗能颤c點頭,上了馬車,,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本王聽說奐城戰(zhàn)事已了,,郡主在忙些什么呢,?”
“正因戰(zhàn)事已了,,郡主才忙著處理戰(zhàn)后事宜?!睉?zhàn)后事宜四個字觸及了他敏感的神經,,他壓下心中的惶恐和震驚,回到了馬車上,,隱日慢悠悠地駕著馬車入城,,直到入了城門,宇文懿才趕忙道:“快去找她,!晚了怕是要出事,!”
奐城之內一片寂靜,想來是赫連歡為了備戰(zhàn),,已經提前讓此城百姓遷出,,如今整個奐城空空蕩蕩,只見到偶爾路過的軍士,。
隱日停下馬車,,攔住其中一人,,問道:“云陽郡主何在?”
那人警惕地打量著他,,冷聲問道:“你是何人,?找郡主所為何事?”
宇文懿從馬車中出來,,溫聲道:“我是長安王,,從京城趕來尋你們郡主的?!?p> 那士兵一愣,,隨即連忙跪拜行禮。長安王……那就是他們郡主的夫君了,?
于是那人頓時恭敬又熱絡起來:“回王爺,,我們、我們郡主在軍營,。王爺,,我……啊不是,屬下帶您過去吧,!”
“好,,多謝?!?p> 宇文懿下了馬車,,只見赫連歡一身戎裝,手中握著一柄長劍,,劍鋒所指,,正是宇文覺。他心中一驚,,連忙出聲道:“赫連歡,,住手!”
赫連歡聽到了他的聲音,,果然停下了,,她手中的劍卻還是沒有離開宇文覺。
望著滿臉驚慌的宇文懿,,她忽然笑了,,“宇文懿,你記不記得,,當初在北城府,,你也是這樣急匆匆趕來,攔下我,?!?p> 宇文懿怔住,,想了許久終于想起來。是的,,當初他確實為了查出糧草下落,,阻止赫連歡暗殺蕭琮。
“你瞧,,若是當初你沒有攔著我,,如今我又怎會將劍鋒對準你們宇文氏?若當初我能狠下心,,又何必如此狼狽,?若當初……”她手中劍刃又往上送了一寸,淚水伴著鮮紅滴落,。
“不,!”宇文懿忽然撲過去,卻只能接住宇文覺倒下的身體,,他親眼瞧著赫連歡結束了宇文覺的性命,,也親眼看著她淚如雨下,體力不支地倒地,。
染兒剛剛回到軍營,,便見赫連歡手中握著長劍,跌跌撞撞地越過宇文懿,,面色慘白,,然后倒在那一片滲了血的雪地上。
“郡主,!”染兒趕過去抱住她,,才發(fā)覺她的身體竟虛弱到這般地步。那夜擒拿白卿,,身上的箭傷還沒好,,卻在第二日就披甲上了戰(zhàn)場,舊傷添新傷,,是硬撐著結束了此戰(zhàn),此刻終于落下劍刃,,心神松動,,便再也支撐不住了。
赫連歡一連昏迷了數十日,,也錯過了那最緊要的消息,。她在一片昏暗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
直到她在昏暗中摸索了許久,,才隱約看出遠方的一道背影,她想了許久都想不出來那人是誰,,四周都是一片昏暗的,,微弱之中,她終于似乎能聽到一些聲音了……
“郡主,,郡主你快醒醒……”
“郡主,,北城府出事了……侯爺他……”
“郡主,蕭琮沒死,,他還活著……”
她恍然中聽到那人的名字,,竭力想要沖破這片黑暗,掙扎著,,努力睜開眼,。一只溫熱的手忽然將她握緊了,那手好熟悉,,讓她熱淚盈眶,。她用盡所有力氣,努力要睜開眼看清這只手的主人,。
眼前一片朦朧,,但好在終于有了光亮,她慢慢睜開眼,,頭頂是熟悉的大帳,,她恍然間想起自己昏迷前眼前最后的場景。她親手殺了宇文覺,,替那個人報仇了,,然后……然后她聽到有人說,蕭琮沒死,。
她突然意識到什么,,急忙扭頭去看,正對上淚眼婆娑的染兒,。赫連歡愣了愣,,隨即目光下移,才發(fā)現黑暗中那雙緊緊握著她的,,令人熟悉的手原來是染兒,,那方才,她是聽錯了嗎,?果然還是一場夢嗎,?
誰知染兒接下來的一句話令她錯愕不已:“郡主,蕭琮沒死,他……他去了北城府……”
“染兒……你在說什么,?他,、他明明……”
“郡主,或許你該見一個人,?!比緝旱纳裆芷婀郑掔龥]死,,她卻毫無喜色,,反倒是沉痛而悲哀。赫連歡不明白,,也不知道她說讓她見的人是誰,。
只聽染兒話音剛落,外面大帳被人掀開,,有一人朝她走來,,逆光之中讓人看不真切。赫連歡努力辨別出那人的面容,,甚至隱隱期待著這人真的是蕭琮,,但下一刻,她又失望了,,這人的確不是蕭琮,,卻是一個讓她更震驚的人。
顧子衿對她笑了笑,,手中拿著一個卷軸,,朝她慢慢走過來:“云陽郡主,別來無恙,?!?p> 這個人,早該在去年冬日就死了,,可現如今卻真的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赫連歡盯著來人來了許久,而后將目光移向一旁的染兒,。
“郡主無需驚訝,,聽了我接下來的話就明白了?!鳖欁玉茖⒕磔S遞過來,,面上笑意盈盈,又摻雜些看好戲的意味,。
她打開卷軸,心中一驚,這東西竟像是某座城池的布防圖,,卻又比一般的布防圖更精細,、更詳盡,連一些換防的時間和地點都標注清楚了,。她第一反應是這布防圖是黎國自己的,,但接著顧子衿卻道:“這是大梁帝都的布防圖……”
赫連歡震驚地望著她,急忙撐著坐起來,,染兒趕過來將她扶了起來,。赫連歡問道:“你是如何拿到……這個卷軸的?你怎么可能……”
“是,,僅憑我一人定然是拿不到的,,可是你們都忽視了華澤蘭?!?p> “你到底要說什么,,不妨說得直白些??瓤取焙者B歡重傷未愈,,此刻強撐著力氣來聽她講這些。
“我就想說,,我是華澤蘭,,亦是顧子衿。黎國去一趟大梁,,不單單是為了糧草,,更是為了這張布防圖。按照我原來的計劃,,是以顧子衿的身份死在大梁,,梁帝為了安撫黎國,定然在糧草之事上多有退讓,。隨后我重新作華澤蘭嫁入宸王府,。我知道,帝都布防圖定然在那,?!?p> 顧子衿說到這兒忽然頓了頓,然后看著赫連歡笑了,,“不過后來多虧了你,,幫我找到了宸王的書房,甚至還幫我試探了蒼嵐軒里的狀況,?!?p> “什么……”赫連歡努力回想了許久,才終于想起來,當初她在蕭琮的府里住了一段時間,,曾趁著蕭琮不在去過他的書房,,但里面有人把守,她最終無功而返,,卻沒想到那時蕭琮府中便已經有了黎國的細作,!
“那人……是誰?”赫連歡問的自然是黎國隱藏在宸王府的細作,,她想了許久都沒有頭緒,。
“還記不記得,在宸王府一直有個小丫頭照顧你,,就是她,。”顧子衿回道,。
赫連歡突然想起自己進宸王府的第一日,,遇見的那個唯唯諾諾,話都說不清楚的婢子,,原來是她,。
“我提前拿到布防圖,就打算早日離開大梁了,。卻沒想到宸王反應如此迅疾,,他連夜闖入我們暫居的驛館,殺了我們所有人,,包括我……”
顧子衿提起死去的黎國使團,,語氣都沉了幾分,不過接下來又笑道:“不過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洛九天來我這兒一趟,,落下了那樣的好東西……”
赫連歡聽她剛才的話,才終于弄明白了一件事——當初蕭琮殺了黎國使團的真正原因,。她一直都對此事充滿懷疑,,正因為此事,他們一個被迫認罪,,一個身負重傷,,因而都默契地避而不談。
赫連歡壓下心中的思緒,,問道:“什么東西,?”
“閉息丸。說得通俗點,,就是假死藥,。江湖上都知道這種藥,,只有鳳家才能配得出來,我一直苦苦尋覓而不得,,沒想到最后陰差陽錯還是讓我拿到這藥了,。所以我的計劃,,才會真的天衣無縫……”
“所以,,你究竟是誰?”赫連歡握緊了雙手問道,。但是心中卻再也平靜不下來了,,因為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方才染兒說蕭琮未死,定然也是這個原因,。讓她心痛的是,,那個人又騙了她一次,只是不知這次,,他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