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北城府
嚴寒的冬日終于過去了,,新的一年,,春意綿綿,,萬象更新的大周迎來了他們新的君王,。
宇文懿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封赫連歡為后,。
她婉拒了,,而是選擇做北城府的云陽郡主,。
站在北城府的城墻上,,去迎接新春的第一抹春光。
一身明黃的人走上來,,與當初那位身著天青色長袍的人截然不同了,。
自然,不同的又豈是宇文懿,?
他此番說是來巡查北城府,,實則還是不放心赫連歡。
宇文懿揮退眾人,,獨自來到北城府的城墻上,,同她并肩而立,嘆道:“那位慕將軍還是死了,,當真可惜,?!?p> 而后扭頭看向赫連歡,頓了頓,,繼續(xù)道:“多虧你當初深入梁宮成事,,梁帝一死,軍心大亂,。再加上先前蕭煒大鬧一通,,蕭琮卻無力平叛,導致各地蠢蠢欲動,。也是,,梁帝連區(qū)區(qū)衍王舊部都平不了,那他們又何必乖乖聽話呢,?”
宇文懿說及此,,覺得非常不可思議:“蕭琮絕不是這樣的人,他不可能放任蕭煒勢大,。且在登基后,,也一定會第一時間收歸兵權,他不該犯這么嚴重的錯誤……”
是的,,蕭琮此番派兵圍攻北城府的做法,實在令人費解,,這樣做百害而無一利,,孤軍深入,縱然能奪下一座城又能怎么樣呢,?此舉簡直像是在賭氣,,隨隨便便就下了命令。
宇文懿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梁都雖已入囊中,,但大梁諸將各自畫地而治,下一步便是乘勝追擊,,逐個擊破,。大周還需要你,還需要北城府鐵騎軍,?!?p> 赫連歡輕輕點了點頭,卻不說話,,轉身便要下城樓,。
“赫連歡,我只是想告訴你,,往事如輕煙過境,,風吹則散,,不可追也?!庇钗能埠鋈辉谒砗蟮?。
“是,往事不可追,,他要我記得,,我偏偏不能如他的意,我會試著,,把他忘了,。”
話一出口,,她忽然想起什么,。那日他們大婚,他倒在一片雪地上的時候,,對她說的最后一句,,便是不要讓她忘了他。
她才不要記得,,她曾愛他到死生不懼,,也曾恨他到刻骨銘心,如今,,他已經(jīng)死了,,既沒有愛的必要,也沒有恨的必要了,,那就忘了吧,。
但最終,也只敢說“試著”,,因為那個人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豈是說忘就能忘的?
而后,,她迎著春日的暖陽下城樓,,北城府的雪也終于慢慢要化了。
冬去春來,,歲月更迭,,沒有什么比時間更有效的療傷藥了,她如此想,。
染兒正拿著一封信上來,,面色驚慌,轉彎處正好聽到她這句話,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信,,面色凝重,,似乎在苦苦掙扎。赫連歡瞧她這神情,,十分不解,,問道:“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染兒抬頭,,看著春日下明媚的赫連歡,便已經(jīng)做了決定,,既然郡主都決定放下,,那便就這樣吧,總不能讓她再痛苦一次,,她就自私一次,,實在不忍看赫連歡再入苦海了。
“沒什么……黎國的澤蘭公主來信說,,他們的人沒能找到那輛離開梁宮的馬車,,也不知那馬車去了何處?!比緝阂豢跉鈱⒃捳f完,,隨之重重地舒了口氣。
赫連歡聞言點了點頭,,“那便罷了,。”當初讓人去追那馬車,,不過是有備無患罷了,。
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她又何必糾結這些,?說罷就下了城樓,染兒跟在身后,,默默地將手中的信塞到了衣袖里,,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
赫連歡問道:“怎么了,?”
染兒答道:“郡主讓我與黎國合作的同時,,也要防著他們,于是我查了一些往事,。那位黎國的相國大人,,原本是大梁人。”黎國相國,,便是顧子衿,。
赫連歡接著問道:“你還知道什么?”
染兒看了一眼赫連歡,,欲言又止,。
“怎么了?但說無妨,?!焙者B歡很少見她這般,心中的疑惑更甚,。
染兒頓了頓,,終于還是說道:“據(jù)說,澤蘭公主對這位顧大人一見傾心,,奈何……”
她嘆了口氣,,才接著道:“奈何這位顧大人其實是大梁的細作,故而那一戰(zhàn)中黎國兵敗,,被迫歸降大梁,。”
赫連歡聽到這才明白染兒吞吞吐吐的原因,,不禁自嘲一笑:“原來,,我與她皆是同病相憐之人吶……”
染兒捏緊了衣袖中的信函,心中思緒翻涌……
“罷了,,這都是我的宿命,,有什么好怨的呢?更何況,,我不是已經(jīng)報仇了嗎,?”
“郡主……”染兒不知該說什么,心中的焦灼更甚,,伸出手去想要扶著她,。
“染兒,我想一個人走走,?!彼龔某菈ι下呦聛恚p輕丟開染兒的手,,然后一個人走到了北城府的長街上,。
這個極其平淡的北城春日里,長街兩側都是熱鬧的叫賣聲,,來往行人絡繹不絕,。
春日暖陽拉長了那道纖細的身影,,她走在熱鬧的人群中,卻仿佛什么都聽不到了,。
“錢老板,,今日還沒有杭城秋露白嗎?”熟悉的名字讓她猛然回神,,原來是沿街一家酒鋪來了客人,。
“哎呀呀,城南那家酒莊也不知怎么的,,再也沒有開過,,咱們城西人喝不到嘍!”
“唉,,許是當年城破,,沒來得及逃出去吧?!?p> “是啊……那天大梁突然來了軍隊,,實在讓人措手不及啊,!”
她聽到大梁,,聽到杭城秋露白,就停了腳步,,不由得想繼續(xù)聽著,。
“說來也怪,大梁的軍隊竟不是從杭城調來的,,而像是直接從大梁派過來的,,他們這不是舍近求遠嗎?”
“正因如此,,大梁才打得侯爺猝不及防?。〔蝗缓顮斣趺磿Α?p> 赫連歡猛然一驚,,像是抓住了什么,。
不是從杭城調來的……是從大梁……
為何,不是杭城,?短短幾日,,蕭琮怎么可能有時間從大梁調兵回來,?
赫連歡呆呆地站在原地想著,,是他早有安排,還是……另有隱情……
她像是失了魂,,手腳僵硬地走在府都街頭,,心中紛亂如麻。
該親自問一問的……
她本想親自問問他,那日究竟是不是他帶兵攻城,。
只是他什么都不愿說就去了,,他口中滲出紫紅色鮮血倒在帝座上,什么都沒有說,。
許是默認了吧,?赫連歡又如是想著。不管怎么說,,死而復生的是他,,欺騙自己的是他,就算當日不是他親自帶兵攻城,,也是出自他的命令,,畢竟他是大梁的帝君不是嗎?
她渾渾噩噩地想著,,漫無目的地走著,,竟不由走到了那座熟悉的樓前。
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萬春園,。
“敢問公子哪位,?我瞧著公子也是儀態(tài)非凡,難道是從京城來的嗎,?”
“你不知我來處,,我卻知你這無法無天的郡主?!?p>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
赫連歡駐足在那座雕花紅樓前,喃喃道:“如今我知曉你來處,,更知曉你的歸宿……只是再喝不到杭城秋露白了……”
話落,,便見方才還好好的紅樓,不知為何突然起了火,,街上眾人都是一驚,,但那火勢卻無法控制,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大樓在大火中慢慢燒為灰燼,。
遠處城樓上,,宇文懿看見那處火光,輕輕嘆了口氣,。這座樓不該留著,,便讓火光吞噬一切吧。待塵煙散盡,,她也該完全放下了,。
樓前,,赫連歡愣愣瞧著,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哽咽,,而后就這么蹲在通紅的火光前,雙手環(huán)抱著膝,,把頭埋在膝頭上,,像個孩子一樣。
先是低聲的抽噎,,后面的哭泣聲越來越明顯,,城中行人來去匆匆,皆驚愕不已,,向她投去詫異又疑惑的目光,。
這一天,北城府春光明媚,,城中熱鬧非凡,,人聲鼎沸,連帶著消息也傳得極快,。
城中百姓都聽說,,他們的云陽郡主蹲在正著火的萬春園前,哭得極傷心,。
有人說,,郡主肯定很喜歡這家酒樓;
又有人說,,侯爺去了,,郡主肯定是想侯爺了;
還有人說,,侯爺不在了,,肯定是皇帝欺負郡主了。
只是無人提起那位曾在北城府施粥的萬春園掌柜,,也無人提起那位已逝的大梁帝王……
許是天意吧……
他在她心上的最后一點痕跡,,也被大火燒了干凈,是上天要她忘了嗎,?那便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