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蒼山上,兩道身影在夕陽下拉長。
誰都不知這深山中藏著一座竹樓,,那竹樓里住著一大一小兩個人,。
大的那個著白衣,手中握著白玉長笛,,蒼翠珩玉尤為顯眼,明明是人身上的配飾,那人卻非要掛在笛子上,,原因只是掛了好看。
小的那個穿玄錦,,邁著小小的步子跟在那大的后面,,滿臉寫著不高興,將山路的石子踢來踢去,。
“阿琮,,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山中鶴都是有靈氣的,,別亂揪它們的毛,。”那白衣人無奈道,。
“誰讓它們……嗯……反正我就是不喜歡,!”連個理由都編不出來,或者說他其實自己都不明白為何不喜歡那些鶴鳥,,只覺得它們總纏著阿鈺,,讓他很不高興。
赫連璃鈺輕笑了一聲,,回身來到蕭琮身邊,,揉了揉他的腦袋,只覺得可愛得緊,。
“走吧,,后山的茶葉也不知成不成……”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逐漸消失在蒼翠的山林中,那玄衣白袍都瞧不見了,。
山中無歲月,,寒盡不知年。
那道小小的身影終于逐漸拉長,,漸漸變得跟那白衣人一樣高了,。
梁宮傳來消息,,柳貴妃已死,塵埃落定,,經(jīng)年研習(xí)也終于結(jié)束,,在蕭琮十五歲那年,他父皇親自來蒼山接他回宮,。
那看起來跟他差不多高的少年,,滿含熱淚地瞧著他,一片赤子之心,,讓他動容,。
他輕輕抱了抱自己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孩子,最終嘆了口氣,,放開了手:“阿琮,,宮中兇險,再不能像蒼山一般自由自在了,,多多保重,。”
蕭琮低聲抽噎著,,卻道:“阿鈺,,你一定要在這兒等我,我會來接你的,。我父皇說,,封我為宸王,還給我蓋了好大的府邸,,我把你接過去好不好,?”
赫連璃鈺沒當(dāng)一回事,輕笑著點頭:“好啊,,那我就在這兒等著阿鈺,?!?p> 直到那馬車漸行漸遠(yuǎn),,他才終于落下淚來,灑在蒼山荒蕪的塵土中,。
他身處玄門,,又是大周人,大梁怎么可能有他的容身之地,?多年前他背叛師門就該死了,,同蕭琮在一起的這些日子,都算是他偷來的歲月,,也該知足了……
蕭琮是入了深秋回京的,,梁帝果然在帝都給他建了府邸,,雕梁畫棟好不氣派,也封了他做宸王,,想補償這么多年對他的虧欠,。
蕭琮其實是不在意的,他滿心想的都是快點安定下來,,然后就能去山上把阿鈺接回來,。
封了王爵,過了典禮,,收拾了府邸,,特意造了一個滿是梅花的院子,留待蒼山上的人,。
這天,,漫天的飛雪,他在府里穿戴齊整,,交代了府里的管家,,準(zhǔn)備好舒適寬敞的馬車,他要入蒼山,,接阿鈺回來,。
“王爺,蒼山出事了,?!备畠?nèi)管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來稟報。
他顧不得打理衣衫,,著急忙慌地跑出了內(nèi)室,,追問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蒼山那邊突然起了火,,將山路都封了!”管家說罷連忙勸道:“王爺,,您還是別過去了,,再等幾日……”
他根本不聽管家說完,心中驚駭萬分,,知道這火八成是沖著山里那人來的,,不然好好的冬天,大雪紛飛的日子,,怎么會突然起火了,?
他騎著馬,帶著宸王府的親衛(wèi)直奔蒼山,。
越靠近,,他就越覺得心驚,。蒼山著火的位置,正是他住了這么多年的竹樓方向,。
“你們將所有下山的路都封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彼站o韁繩,,吩咐好其他人,帶著數(shù)十個親衛(wèi)就上了山,。
府兵都知曉這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兒,,誰都不敢開口去勸,只能按吩咐辦事,,眼睜睜看著那抹玄衣入了山林,。
蒼山陰冷,山那頭卻火光沖天,,熱氣蒸騰,。
時不時響起幾聲鶴鳴,凄厲至極,,令人膽戰(zhàn)心驚,。
他來到那座熟悉的竹樓前,不顧眾人阻攔沖進去,,只見里面火光大盛,,卻根本瞧不見他要找的人。
從火光中跌跌撞撞的跑出來,,一身狼狽,,卻顧不得打整,又騎上了馬,,朝著山上而去,。
他已經(jīng)將下山的路都封住了,不管是縱火之人還是他要找的人,,如果下山他都會知曉,,他只需要去山上找人便好。
一路上,,他將蒼山上每個地方都找了個遍,,卻一無所獲。
突然,,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人曾經(jīng)說過的話:“蒼山之巔有一寒泉,冰涼徹骨,,用那泉水泡茶釀酒,,別有一番滋味……”
蒼山之巔,,寒泉,他會在那嗎,?
他一身風(fēng)塵直奔山頂而去,,泉水泠泠,這里隔絕了所有的喧囂和熱鬧,,寂靜至極,。
他走入一片漆黑的山洞中,聽著耳畔越來越近的泉水聲,,心跳如鼓,。
“阿鈺……你在嗎?”空蕩的山洞中只有他自己的回聲,。
難道他猜錯了,?人不在此處嗎?他正這么想著,,忽然嗅到山洞潮濕的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血腥味。
“阿鈺,!阿鈺你在嗎,!”他一邊喊一邊朝山洞中跑去,眼前的黑暗漸漸退去,,他走到了山洞的盡頭,,漫天飛雪從山洞頂部飄飄而落。
山洞正中是一汪清泉,,泉水邊便坐著一身白衣的人,,只是此刻他身上的白衣泥濘不堪,還沾染了不知誰的血跡,。
“阿琮……”
他靠著山壁坐著,,看到來人,目光中滿含笑意,,對他的到來并無驚訝,,仿佛猜到他一定能找到這兒來。
蕭琮走上前,,眼淚放肆地順著臉頰而下,,他哽咽地跪坐在他面前,看著他從口中一點點滲出鮮紅的血來,。
“阿鈺,,阿鈺……”他不厭其煩地叫著他的名字,卻一時不知再說什么。
赫連璃鈺伸出手,,擦了擦他的淚,,笑道:“哭什么?你可是大梁未來的皇帝,,甚至是……天下之主……怎么能,,哭得這么狼狽呢?咳咳……”
他艱難地說出長長的一段話,,然后手無力地垂下了,,只是目光緊緊盯著面前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蕭琮。
“你,、你別死……我,、我?guī)恪彼f著便要扶他起來,但是赫連璃鈺卻擺了擺手,。
玄門不是好招惹的,,他帶著蕭琮藏在蒼山,隱姓埋名這么多年才相安無事,。
但蕭琮那日出山,,他便知道再也無法隱藏蹤跡了,送蕭琮離開,,另一方面卻是將自己置于死地,。
“為何……為何你不愿跟我走?”蕭琮后知后覺地明白,,赫連璃鈺此番多半是因為玄門,,也是因為他。
但是蕭琮不明白,,為何當(dāng)日赫連璃鈺不選擇跟他一起走,?他那時不知玄門神通廣大,還想著等段時間再來接他,,但赫連璃鈺是知道的,,又為何要留在此處等死?
赫連璃鈺望著他,,掙扎了一會,,最終還是狠了狠心,“阿琮,,我是大周人,,又身處玄門,是無法在大梁立足的,?!?p> 他說到此,,頓了頓,才艱難地繼續(xù)道:“你……護不住我,,明白嗎,?”
他當(dāng)初選了蕭琮,,便已今日下場,,大周與大梁都容不下他,說到底是他自己選的死路,。
但他卻必須這么說,,這個孩子跟在他身邊,藏于深山,,隱于世俗,,若不經(jīng)這番痛徹心扉的變故,是不能在帝都宮廷中活下去的,,他得狠下這個心,。
這么多年,他教他武藝劍術(shù),,也教他為君之道,,還教他烹茶釀酒,他撐到這個時候,,就是為了見他最后一面,,給他上這最后一課,也是最重要的一課,。
當(dāng)你不夠強大的時候,,是無法保護自己想保護之人的。這是他用生命給他的教訓(xùn),,讓他銘記終生,。
他勉強睜開眼,深深望著眼前這個已經(jīng)長大的孩子,,卻還是放心不下……
他這此生最放不下的,,就是遠(yuǎn)在大周尚且年幼的妹妹,還是就是他一手帶大的蕭琮,。他給歡兒留下了染兒,,北城府還有父侯,想來應(yīng)該無礙,;至于蕭琮,,他曾在大周救下一個奴隸,乃是前朝貴族之子,,他為他取名子寧,,叮囑他要找到機會,,回到蕭琮身邊護佑他。
子寧,,子寧,,望子寧與他未來的主公,都能一生安寧,,萬事順?biāo)臁?p> 余下的路,,就只能靠他們自己了,再看一眼吧,,再看最后一眼……
蕭琮怔愣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瞧著他口中不斷流出鮮血,,卻只是呆呆地看著,。
瞧見他慢慢合上雙目,瞧見他身側(cè)滾落在地的白玉笛,,瞧見白玉笛上的蒼翠珩玉已然碎裂,,瞧見那白衣人手中緊握著另一枚白璧無瑕的珩玉,上面刻著“溫文”二字,。
他恍然記起,,梅花盛開的時候,紅艷的梅花下坐著白衣人,,一筆一劃地在珩玉上刻字,。
“謙謙君子,溫文如玉,。琮乃上古寶玉,,既然阿琮名字里有玉,那你以后的字,,便可以喚作溫文,。”
“阿鈺以后給我加冠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若我能等到那個時候,,會的,。”
可他終究還是沒有等到,。
那日漫天飛雪,,他送走了陪他走過最后一段單純稚嫩年華的人。
“阿鈺,,我會變得強大,,足以保護所有我想保護的人……”
易城春
好啦~到這里番外也全部結(jié)束了,! 一直在前文出現(xiàn)的人,終于揭曉身份了,??上恢北Wo的帝星沒能走到最后,但陰差陽錯與他最放不下的妹妹有了這樣的一段緣分,。世間不如意,,十之八九,俗世之大,,得一人傾心已是難得了,,已有因,,便不必苛求果,。 當(dāng)然,美好的祈愿還是很重要的,,那便希望三次元的我們都能所求如愿,,行穩(wěn)致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