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場景有點尷尬,。
在趙啟的預想之中,,他領著哥幾個這一露面,,老蘇頭便會極為熱情的上來與他相見問明情況,。
他再順勢說出自己如何豁出性命殺退胡子,相當不易地救了濟源行眾人一命,,賣一個天大的人情給對方,。
哪知當蘇濟借著光亮,瞧清楚他的面相后,,反而倒退兩步架起手中大刀,,擺出一個防御的架勢,臉上還露出幾分驚恐之色,!
咋回事,?就算是沾了點鮮血,看起來形象不佳,,也總不至于把老頭嚇成這樣吧,?
趙啟不由得抬手抹了把臉,沖著秦慶武問道,,“風采是否依舊,?”
你不抹那一把還好,現(xiàn)在更特么恐怖了,!
老秦嘴角抽搐,,“何止,簡直更勝從前,?!?p> 《人情世故》,。
蘇濟聽完他們的對話,,又仔細看了看地上的影子,這才慢慢收起架勢,,表情逐漸放松,。
揮手散去身旁的護衛(wèi),緩步來到趙啟身前,,伸手捏捏他堅實的臂膀,,又做了一次確認。
老頭子沉聲問道,,“你小子明明死了,,這是咋又活過來的,?”
啊,?他怎么看出來的,?這老蘇頭不是鏢師出身?也沒聽說他還能掐會算???
趙啟定了定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反問道,,“蘇大爺,?我活得好好的,你咒我干啥,?”
“非是我在咒你,,而是...”
“他們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您但講無妨,?!?p> “誒...”蘇濟沉吟一聲,緩緩說道,,“去年四月二十六,,官府給你家中送了一份報喪文書,上面清楚寫著你已在高麗陣亡,?!?p> “五月初三裝裹下葬之時,我還曾親自趕去千金臺道喪,,刻著你名字的墳頭都立起一年多了,,還用得著我咒?”
“這不扯淡嗎,?”許知義聽完低聲問秦慶武,,“去年那個時間段他剛提了哨官,正領著咱們在江源道駐防,,衙門口怎么會...這到底啥情況,?”
“我怎么知道!”饒是老秦一向心思通透,,驟然得知此事也是一臉懵逼,。
趙啟暗自松了口氣,只要沒看出老子是穿越來的就好,。
“這...估計八成是官府整岔了,,誤給家中送了文書,您剛剛不是也確認過了,,我可是有影子熱乎乎的活人不是沒臉子,,這總做不得假了吧,?”
“呵呵,要不是這樣,,我早就一刀劈上去了,。”蘇濟的臉上露出了笑模樣,。
“不管咋說,,活著就好,不過那大軍還在安東府集結(jié),,你又是怎么到了...哦,!”
話才說一半,他自己便反應了過來,,除了當逃兵,,哪里還有第二種解釋。
“您老的消息還挺靈通,?!币娝鲁鲎约荷矸荩w啟并沒在意,,這事但凡是個了解內(nèi)情之人都能輕松想到,,壓根也瞞不住。
“呵呵,,別忘了你大爺是干啥的,,在車馬行混飯吃什么消息打聽不到?!?p> “對了蘇大爺,,我家里那老兩口怎么樣?身體還行嗎,?”趙啟岔開話題問起了家中近況,。
“不咋地,你這事一出還能有好,?全病倒了,,得虧還有小佐擱跟前伺候,熬了大半年才緩過來,?!?p> 蘇濟搖頭道,,“你雖不是他們親生,,但可也是當親兒子給養(yǎng)大,兒子沒了你說他們得啥心情,?”
聽完這話趙啟忽然感覺,,好像有一道橫在心底的隔閡瞬間煙消云散,,并且自己馬上便不受控制的濕了眼眶。
破案了,,原來前身這一年多沒與家中通信,,并不是遭到家人的遺忘。
而是官府誤傳了文書,,導致家里都以為他已經(jīng)死了,,這才中斷了兩邊的聯(lián)絡。
本時空的土著趙啟,,出生于德隆二十七年十月初八,,老家即是太平縣的千金臺鎮(zhèn)。
其父在他還未滿周歲之時便下落不明,,留下一對孤兒寡母守著家中的幾畝薄田艱難度日,。
三歲時,其母也撒手人寰,,小趙啟成了孤兒,。
幸好還有姨母孫桂霞和姨父魏金富將其接回家中撫養(yǎng),才不致讓他幼年夭折,。
故而蘇濟才有剛才那一說,,至于這老頭又為何對趙啟的身世了解的那么清楚,還得從他和魏金富之間的交情說起,。
多年前,,年輕的蘇濟辭去了鏢局子的苦差事,從關內(nèi)歸來興平府,,開了這家濟源車行,。
雖因本事不濟沒敢自稱鏢局,但實質(zhì)干得也都是押車送貨趟路面的活兒,。
而同樣剛從關內(nèi)逃到遼東的魏金富,,機緣巧合之下也加入了濟源,跟隨蘇濟一同打拼,。
但人總是這樣,,可以同甘苦而不能共富貴。
隨著濟源行逐漸成了氣候上了規(guī)模,,一幫窮哥們的日子開始一天天變好,,矛盾也就隨之越積越多。
以至于最后都到了時不時就要爆發(fā)一場爭吵乃至沖突的地步,。
蘇濟作為掌舵人,,自是不能容忍這種局面愈演愈烈,挨個收回了其他幾名創(chuàng)業(yè)元老的干股,,補上一份銀子禮送他們離開,。
魏金富則和別人不同,,一兩銀子沒要,主動送還干股退出濟源,,跟著他的岳父,,也就是趙啟的姥爺回了千金臺老家。
靠著家傳手藝立了一處獸醫(yī)樁子,,過起了跟動物朋友們打交道的日子,。
這種高風亮節(jié),使得他與蘇濟的交情得以延續(xù)多年,,直到下一代成長起來,。
蘇家這頭兒養(yǎng)了三男一女一共四個孩子,一次兩家相聚之時,,蘇濟多喝了兩杯,,隨口提議想跟魏金富結(jié)個親家。
考慮到他的親兒子魏文佐年齡太小,,便打算把女兒許配給他這個跟親生沒差的大兒子趙啟,。
結(jié)果蘇家二少爺蘇耀堂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妹妹怎能嫁到下人家去,?”直接就把這事給攪黃了,。
饒是老魏的脾氣再好,也被氣得臉色鐵青帶著一家老小拂袖而走,。
雖然后來蘇濟以孩子還小童言無忌為由,,多次向魏家賠禮道歉修復了感情,但結(jié)親家這事雙方卻是都很有默契的沒再提過,。
剛剛趙啟那股子莫名升起的怨氣,,就是對他的前身所發(fā)。
人家早就忘了個屁的,,你他娘還惦記起來沒完,,搞得老子現(xiàn)在仿佛不救他們就是對不起你,傻狗,!
話完了家常,,趙啟望著不遠處,正在打掃戰(zhàn)場的濟源行眾人夸贊道,,“二年多沒見,,您這買賣的規(guī)模是越做越大了哈,這又是保了誰家的貨打哪回來???”
“去了廣寧府一趟,幫興平一家商號還有烏家進點南貨回來,咳咳,。”
蘇濟咳嗽兩聲,,臉上泛起一抹愁容,,“不過是刀頭上舔血罷了,你看這一戰(zhàn)過后又是好幾十口子丟了性命,,損失慘重?。∧睦镞€敢談什么規(guī)模,?”
“那倒也是,,誒?蘇大爺您剛說的烏家,,又是哪家達官顯貴,?我怎么聽著有些耳熟?”
“興平地面上除了管著兩個國公府那些莊子的烏家,,還能有哪個烏家,?”
蘇濟瞧了趙啟一眼納悶道,“你怎么連這些都忘了,?”
經(jīng)他提點之下,,趙啟恍然大悟,全對上了,!
國公府,,莊子,烏家,,這特么不就是紅樓原著里邊,,給賈府上貢那個老莊頭烏進孝他家?
本以為憑他的身份地位,,恐怕這輩子都挨不上人家國公府高門大戶的邊,,卻沒想到原來書中人物離自己居然如此相近。
“昂,,前段時間受過一次重傷,,到現(xiàn)在腦子還不太清醒,搞忘球了,,呵呵,。”
趙啟裝起憨憨,,打著馬虎眼把老頭給糊弄過去,。
“扯了半天閑話,整得我都忘了問了?!碧K濟指著地上的土匪尸首問道,,“這是你們哥幾個幫的忙吧?”
既然談到了剛剛這場戰(zhàn)斗,,老頭也忽然間醒悟過來,,八道壕的胡子之所以退走,也許正是眼前幾人所為,!
不然哪有這么巧的事,,戰(zhàn)斗剛一結(jié)束,趙啟就冒了出來,?
“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壁w啟云淡風輕地笑笑,,“您老不必掛在心上,沖咱們兩家的交情,,這點小忙都是小侄應該做的,。”
“還得是他,!”許知義在后邊又一捅咕老秦,,“你看這逼裝得多圓潤?”
“你少說話,?!?p> “這哪里還是小忙,如若沒有你們,,今晚這營盤河恐怕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了,!”
蘇濟握住趙啟右手,拍著他的肩膀感嘆道,,“老魏比我強啊,,養(yǎng)了你這么個好兒子,真是年少有為,!”
“我也只是略盡綿薄之力,,您太客氣了!”趙啟反握住老頭的大手連聲謙虛,。
“對了大爺,,山坡那邊還有點尾巴,麻煩您派點人幫忙處理一下,?!?p> “?。颗杜?,好,。”蘇濟以為是他們摸了胡子的幾個崗哨,,便也沒太在意,,隨口喊道,“老李,,倒出一輛空車,,你領倆弟兄過去一趟,!”
半晌過后,,那個叫老李的中年男子帶人趕了回來,大掛車上滿滿登登摞著二十多具尸首,。
“這也是你們干的,?”蘇濟驚道。
趙啟靦腆笑笑,,點頭承認,。
好家伙!前前后后加到一塊,,死在幾人手中的胡子將近四十之數(shù),,而他們竟無一人受傷!
若是能將這幾個小子招至麾下....
但還沒等蘇濟多想,,忽聽得遠處傳來一陣人喊馬嘶的聲音,。
眾人連忙循聲望去,竟是從興隆堡方向又趕來了一支人馬,,待到距離稍近一瞧,,卻正是身著藍色號坎的巡檢司官軍。
按照大漢天朝規(guī)制,,官府會在若干重要鄉(xiāng)鎮(zhèn)設置巡檢司,,主官為九品巡檢,向上則是縣一層的從七品守備,,再往上還有府級的統(tǒng)領衙門,。
這一條線的衙門口,屬于地方守備部隊,,負責彈壓地方維穩(wěn)緝盜,,有些類似公安和武警的集合體。
“蘇大爺,,興隆堡也設了巡檢司,?”
趙啟的前身從前并未來過興隆堡,,自然也就沒有關于此處的記憶。
“當然,,這種商業(yè)重鎮(zhèn)怎能不設,?”
蘇濟點了點頭,低聲道,,“等會就藏在我的身后別吭聲,,莫要露出破綻,我來答對這幫土地爺,?!?p> “明白?!?p> 很快,,大隊人馬來到石拱橋頭,一名身著勁裝長相酷似蘇濟的英俊小伙,,滿頭大汗面帶焦急的從馬上跳了下來,。
“爹?爹,!你在哪呢,?”
“耀堂,我在這,!”蘇濟應了一聲,,快步走上前去與其相見。
此人正是蘇家二少爺,,濟源的少把頭蘇耀堂,。
“怪不得老頭剛才沒提這茬,怕是也不想成心給我添堵,?!壁w啟心中暗道。
“嚯,!場面整得夠大的?。 ?p> 一名身著巡檢官服的白面胖子,,騎著高頭大馬從后面趕了過來,,看著滿地的尸體驚得兩撇八字胡都翹了起來。
“托李巡檢洪福,,八道壕的胡子已被您的虎威驚走,,謝大人不辭辛苦趕來救我等一命!”蘇濟見他到場,,連忙沖其行禮吹捧道,。
“小事兒,!踏馬的這幫兔崽子真是活擰了,敢到老子眼皮子底下犯事,,等我請縣尊大人報到府臺老爺那去,,非得調(diào)大兵把他們趕盡殺絕不可!”
興隆堡九品巡檢李繼山把狀若豬蹄的小胖手一揮,,氣勢洶洶地發(fā)起虎狼之威,。
趙啟站在不遠處,冷眼看著他擱那裝逼,,孩子死了來奶了,,槍響了這么久聽不見嗎?早干啥去了,!
嚷了半晌,,李繼山才在蘇濟不住口的奉承之下抖盡了威風。
“來人,!把這些馬匪的尸首都收殮起來,,裝車拉回衙門,,還有喘氣的也別留下,,全給老子整死拉倒!”
“是,!”
手下答應一聲,,帶著數(shù)十名軍容不整,光趕路就要了他們半條命的巡檢司兵卒,,與濟源行的幸存者們一道打掃起了戰(zhàn)場,。
趙啟哥幾個趁此機會也混入其中,幫著一塊卸貨裝車搬運尸體,。
“半數(shù)以上都是踏馬大煙鬼,,難怪胡子如此猖獗,一群廢物,?!?p> 常年混跡煙花柳巷見多識廣的許知義提鼻子一聞,就從路過巡檢司官兵身上,,聞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誒!”趙啟趕緊出聲制止了他的嘀咕,。
官府都發(fā)牌照允許合法經(jīng)營的玩意,,輪得著你一個臭丘八在這打抱不平?
“小啟哥,,你那位蘇大爺白話半天,,竟扯了些虛路子,,咋一點實際的都沒有?”許知義抬著尸體的雙腿問道,。
“等著吧,,少不了你的?!?p> 趙啟托著尸體的肩膀,,將其甩上了板車,“就算他不提這茬,,我還能虧待得了你,?”
“回頭進了鎮(zhèn)子除了煙館寶局,其他的你隨意,,我請客,!”
“嘿嘿,那你盡管放心,,我許某人與賭毒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