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再見
在場的本來因為譚修沂出場的緊張氣氛就這樣被消解了。
這莫知落跪都跪下了要是不說兩句就有點說不過去了,于是——
她說:“祖師爺在上,,小輩莫知落給您磕頭了!”
譚修沂:“……”
我出來可不是為了讓你跪的啊喂,!
而蕭釋訾:“哈哈哈哈哈——”
朝荔浦何時見過這樣狗腿的情敵,,當下也是忍俊不禁地噴笑了,。
莫知落和譚修沂,一個臉色淡然地跪著,,一個則略微無語地站著,。
也許是譚修沂終于看不下去眼前的局面了,淡定叫了聲“起來吧”,,順便隔空反手一拳便把蕭釋訾打得飛出了老遠,。
蕭釋訾:“……”
朝荔浦見狀,連忙舉扇迎戰(zhàn),,卻還沒來得碰上譚修沂的衣角,,便被其一鞭子抽倒在地爬不起來。
莫知落見此,,默默起身在邊上吃瓜,。
譚修沂單手執(zhí)鞭,朝著地上的朝荔浦一步一步走去,,“朝荔浦,?原來是你在擾亂乾坤呢?害我跑了這么遠一趟,,損失了那么多修煉時間,,你拿什么來賠呢?”
他手上拿著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揮向朝荔浦,,嘴里吐著涼薄的話語:
“不如,就用你的命來賠吧,?!?p> 朝荔浦聽此,臉上卻沒有害怕,。
她要不是偶然間發(fā)現了重生術,,猜到了莫知落可能會重生,,恐怕她早已去陪天亦堂了。
莫知落卻是一驚,,忙上前阻止道:“祖師爺鞭下留情,!”
譚修沂看著她雖停下手中動作卻不言語,只是那淡漠閃著藍色光芒的眼睛看向莫知落時,,還是讓她心頭一寒,。
小時候犯錯被罰跪時便是朝著譚修沂的像跪著,如今見他看過來,,只覺得熟悉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她忙拱手作揖道:“祖師爺請恕弟子冒犯之罪——”
畢竟打斷長輩是不禮貌的事,得先求饒,。
譚修沂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莫知落見他沒半點生氣的樣子,,松了口氣繼續(xù)道:“還望祖師爺恕罪,,饒她一命吧?!?p> “哦,?為何?”譚修沂似有些詫異,,不知莫知落為何會有此請求,,“她剛才可是要取汝性命?”
“我與她的事,,不是一兩句說得清楚的,。望祖師爺饒她一命,送她回到原世界,,自行接受懲戒,。”
莫知落認為造成今日局面的并非一人之錯,,那朝荔浦雖有過錯,,但罪不至死。
哪怕是死她也希望朝荔浦能死在原世界,,而不是這個與她無關的地方,。
譚修沂面色松動,他本就不想管這事兒,,既如此,,還是送去給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解決吧!
哪知這時候朝荔浦和蕭釋訾不同意了——
朝荔浦:“莫知落,,誰要你假惺惺,,我死不死關你屁事,!”
蕭釋訾:“他娘的!你們把她送走,,誰給老子重生術……噗……”
他還未說完,,又被譚修沂一鞭子抽暈了,暈前,,他還聽到那譚修沂說:“聒噪,。”
蕭釋訾:“……”謝謝,,有被氣到,。
那朝荔浦卻突然跳起來,舉起羽扇朝著莫知落刺去,。
莫知落還在和譚修沂講話呢,,并未注意到這邊——她也沒想到朝荔浦會突然襲擊她!
可譚修沂在朝荔浦跳起時便發(fā)現了——
他化鞭為劍,,在朝荔浦離莫知落只有一小點距離時,,一劍捅穿了朝荔浦的腹部,。
秋意漸濃,,連綿遠山紅葉層層,一陣一陣的涼風吹過,,本應覺得涼爽天氣里,,莫知落卻覺得渾身冰冷——這冰冷,卻凍結不了臟污的臉上染上的血跡,。
她接住了朝荔浦撲來的身體,,被壓l倒在了地上,朝荔浦口中的血沿著她的脖頸流到了地上,,朝荔浦腹部流出的血浸濕了她的衣裳,。
莫知落感受到她漸漸流失的熱量,不禁有些恐慌地推了推身l上的人道:“你怎么樣啊,,朝荔浦,?”
那人卻只斷斷續(xù)續(xù)地回答:“莫……掌……門,放過……放過,,亦哥哥,,吧!我,,我這次……能再見……到他,,我,我……真的……很開心……”
說完,,便再沒了氣息,,身體逐漸一寸一寸地化作了飛灰,,向著天地散去。
終是,,生于天地,,歸于天地。
莫知落感受到身上的重量一點點變輕,,直至再無半點重量,,她才恍惚回神,原來朝荔浦真的沒了,。
其實當她知道那個世界的朝荔浦來到這里時,,她是有一瞬間高興的:畢竟她感覺已經許久沒見過自己熟悉的大陸熟悉的人了。
她來到這里幾個月,,許多事情是沒辦法向旁人傾訴的,,心中壓力與日俱增,終是不可說,,只得靠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來麻痹一下自己,。
她雖改變了一些事,卻也因新發(fā)生的許多旁的事,,如北冥徒生的變故和地魔一族的販賣人口事件感到傷神,。
她本以為能說動朝荔浦與她一起解決這些問題,誰知還沒開始,,便已是結束,。
莫知落曾經把世人當做花來呵護,她也因此見過許多花朵凋謝的場景,,但這次她覺得:這大概是她見過的最丑的一次花凋謝的場景了,,丑得她的眼淚竟要掙脫她的眼眶,丑得她只覺得心酸,,丑得她不敢面對……
對不起,。
她在心里說到,終究是她的不負責任,,傷害到了三個人,。
她躺在地上,看著天空中的藍天白云,,太陽光短暫光顧大地,,只覺得那人——那已消失在天地中的人的血液竟比那太陽光更刺眼,更灼人,。
譚修沂看著莫知落的眼淚,,第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情緒,不禁有些無措,但也不知該說什么,,便只默默站著,,看向了遠山。
見蕭釋訾有要醒的趨勢,,怕他打擾到某人,,忙一掌又將其打暈了,然后化劍為繩捆住了他,。
莫知落也沒難過太久,,只一刻鐘,她便回神了般,,從地上爬起,,握緊了手里的留影石,褪去了化形的樣子,,恢復了本來的面貌,。
較黯淡的眼眸掃了一眼蕭釋訾,紅色的身影躍上竹青色的長劍,,冷漠地吐露了幾個字:“還望祖師替菩提宗看著蕭首領一下了,,弟子去去就回?!?p> 眼神卻并未看譚修沂一眼,,她終究是不敢再有那些旎旖的想法,也有些埋怨他——她始終相信,,朝荔浦從來不是真正的想殺她,!
譚修沂知道被埋怨了卻也沒說什么,,只默默提著蕭釋訾跟在她后面,。
芙蓉城內,暗中流動的蕭摩羅的下屬已與北冥宗的人成功接頭,,暗中控制住了蕭釋訾一派的大頭,。
地魔族的百姓似乎知道了有變故,一整天都老實的待在家里,。
現在只有一些衛(wèi)士還在戰(zhàn)斗,,與北冥宗蕭摩羅的人對上了。
莫知落腳踏朱砂劍,,身著胭脂紅刻絲繡白梅云錦長裙,,立于天地之間,看著下方對立的人群,,傳音道:
“我等北冥宗與菩提宗以及其他宗門的道友并未有傷害地魔族無辜之人的意思,。
“你們首領蕭釋訾欲犧牲地魔百姓的性命,只為他的魔功更進一層樓。
“你們的消失的妻子和兒子便是被他販賣到大陸各地——
“北冥宗發(fā)現這一陰謀,,也慘遭他的毒手,,宗門弟子死傷無數。
“今日我們來,,只為報仇,!
“愿未傷過北冥弟子的地魔族人迅速離開此地,以免誤傷,!”
話畢,,雙手結印——
陰云瞬間籠罩了大地,狂風大作的同時,,一個個慘死的北冥冤魂從地底鉆出,,飛快地沖向了殺死了他們的人,與之在這土地上,,進行了最后的一場搏斗,!
地魔族衛(wèi)士皆驚愕,一些被找上的,,反應極快地提起武器與之纏斗,。
沒被找上的,一些退走了,,一些卻也與曾經殺過北冥弟子的人并肩戰(zhàn)斗,。
但北冥宗的還在的弟子又豈會在容忍自己故去的親人再被傷害一次,當下也是與北冥冤魂一齊戰(zhàn)斗——戰(zhàn)著戰(zhàn)著卻是忍不住地流起了眼淚:
流下的眼淚無法再回到眼睛里,,逝去的親人也不會再回來,,暫時的并肩以后終究再也看不到了,所以呀,,要珍惜現在還能并肩的日子,!
莫知落看著眼前的場景,眼睛里也是蓄滿了淚水,,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前世的她們宗門遭難時的日子——她師尊在那場劫難里隕落,。
她以法力驅動朱砂,以最大的效力驅動,,卻還是沒能見到師尊的最后一面,。
她一路流著眼淚的回去,腦海里總是閃現著那些她們相處時的畫面,。
到時,,她師尊的靈堂早已布好。
看著那個棺材,,看著那些挽聯,,她恍惚了許久,,別人叫她也沒聽見。
在絕對事實面前,,所有的不敢相信都成了虛無,,像話本子里那樣的起死回生也成了攻擊她的利劍,讓她再也不敢期盼著奇跡的出現,。
她平靜的踏進了師尊的靈堂,,沒有上香,沒有磕頭,,只是平靜地坐在棺材旁的小凳子上,,平靜的看著來往的人。
她平靜的坐了七日,,直至師尊下葬時,,開棺,她看去時,,才恍惚覺得那張熟悉的臉龐竟不似記憶中的模樣,,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人身死前與身死后是不同的樣子。
無數個不眠的夜晚,,那些過往的回憶一次次將她的心臟撕裂開來,,從那時起,她就知道:也許她這一生再也無法成為完整的自己,。
活著的人要怎樣去懷念死去的人,?活著的人要拿什么去向死去的人贖罪?
回憶良久,,場下也廝殺了良久,,在最后一個負隅頑抗的衛(wèi)士死于劍下后,這場戰(zhàn)斗落下了帷幕,。
戰(zhàn)斗,,結束了!
北冥冤魂先是齊齊朝著莫知落鞠了一躬,,似是在感謝她讓他們了結了一場遺憾,。
后是朝著北冥宗弟子方向拜了拜,似是在感謝他們的一路陪伴,。
最后是朝著北冥宗的方向拜了拜,似是感謝它的培養(yǎng),。
三拜結束,,他們便又入了地底,再也不見,。
北冥宗眾人早已哭成了淚人,,卻也改變不了這結局。
此生有幸,與君相逢,。從此,,只見山水不見君;從此,,只余山水再無君,!
再見了,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