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陰雨綿綿。

　　用鈔能力擺脫上次那伙四九仔之后，連敘三人再次來到了泗水街尾的雞鳴寺,。

　　“我們是不是被跟蹤了？”

　　連敘腳步一滯,，目光左右一掃,，試探性的問道，大灣水庫時那種被凝視的感覺越發(fā)強烈,。

　　“不會吧,？”

　　東方吉率先作答。

　　“應(yīng)該沒有,，”姜武稍作遲疑,，補充道，“也許是關(guān)心則亂?！?p>　　“但愿是我杞人憂天,。”

　　連敘嘆了口氣,，表情更加凝重,，順著瞭望塔上垂下來的木繩一路向上。

　　逼仄的瞭望塔至多一尺見方,，高不過兩米,，茅草制成的蓋子飽經(jīng)風(fēng)霜，早已扛不住風(fēng)雨,，大顆大顆的水珠凝結(jié)落下,，打濕了木板。

　　連敘將手上的煙頭隨手一扔,，反手解下負(fù)在后背的長臉,，熟絡(luò)的架好狙擊槍，猩紅色的煙頭在雨幕里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隨后湮滅在積水中,。

　　再然后，他接開白色襯衣頂上的紐扣,，從兜里掏出一張面巾測試風(fēng)向,，這才向雞鳴寺門外的姜武二人做個手勢表示自己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

　　不管那位自稱是鬼的老和尚姓甚名誰,，也不論他滯留此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既然擋了連敘的前路，他也只好痛下殺手,！

　　東方吉與姜武矗立廟門之外,，透過水幕珠簾看見了瞭望塔上連敘的手勢，相顧一眼,，不約而同做了一個深呼吸,，里面那個老和尚絕非泛泛之輩，誰都不敢輕視,。

　　“等下要是出了變故,，你就直接跑，不用管我,。你還年輕,，往后的路還很長，沒必要陪在這個地方,。”

　　東方吉聽出了他話里的忌憚，但沒來得及說些什么,，姜武就已經(jīng)推開了虛掩著的廟門,。

　　兩人并肩而行，耳環(huán)四路,，耳聽八方,，以風(fēng)雨為伴，暢通無阻地來到大殿門前,。

　　大殿的門分明洞開著,，可光線就是絲毫也滲透不進(jìn)去，僅有香案上燃著的兩顆白燭散發(fā)著熹微的光,，照量了香案后寶相莊嚴(yán)的藥師佛銅像,。

　　“和上次一模一樣，”東方吉嘴角一撇,，看著大門內(nèi)的那排腳印久久挪不開眼睛,。這排腳印他之前就見過，可直到現(xiàn)在,，那個入殿之人似乎也沒出來過,，而且連敘也曾進(jìn)去過，可為什么沒有連敘的腳??？

　　可以確定的是，大殿內(nèi)嗅不到一丁點尸體的腐爛味,，只飄散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這排腳印是我的?！?p>　　姜武表情一黯,，說出的話卻是讓東方吉目瞪口呆。要是他沒記錯,，姜武也就在十年前來過一次雞鳴寺,，究竟是什么樣的腳印才能保持十年不變？

　　在東方吉瞠目結(jié)舌的目光中,，姜武左腳踏出,，穩(wěn)穩(wěn)落在大殿內(nèi)的腳印上，嚴(yán)絲合縫,，沒有半點不貼切的地方,。

　　“嗯？”

　　東方吉瞳孔瞪大,，不信邪的踩出一腳,，驟然發(fā)現(xiàn)即便自己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無法在滿是灰塵的的地面上留下微末印記。

　　殿內(nèi)忽地有風(fēng)掃過,，足有指厚的灰塵被風(fēng)卷起,，如幕布一般撲來，兩人連連后退,，那灰塵幕布卻是如影隨形,，當(dāng)場被嗆得不輕。誰也沒能想到的是,，等到灰塵散去,，露出一張長滿肉疙瘩的蒼老臉龐，赫然是那位穿著素色僧袍的老和尚,。

　　“姜施主,，好久不見?！?p>　　老和尚率先開聲,，顯然是沒忘記姜武十年前拜訪過他。

　　“空了大師,，風(fēng)采尤勝當(dāng)日,。”

　　姜武拱手還禮,，和東方吉動作如出一轍,，各自向左右讓出一步，給連敘絕對空曠的視野,。

　　“突然造訪,，不知有何見教？”

　　老和尚干巴巴的眼神忽然有了色彩,，就好像是在期待姜武的答案,。

　　“見教不敢當(dāng)，只是多年不見,，一時有些記掛,，還請大師原諒?fù)磔叺拿懊痢,！?p>　　姜武平靜的笑著,，腳上的肌肉卻已經(jīng)繃緊，只要老和尚展露出任何出手的跡象,，他都能在第一時間還擊,。

　　就兩人？

　　空了大師稍有疑惑,，這和他的感應(yīng)并不一致,，要是他沒料錯,，來的應(yīng)該是四人才對。

　　“我的答案呢,？”

　　老和尚問,。

　　“這，”姜武一時愣住,，老和尚當(dāng)年之所以饒他一命，只把他扔出大殿,，便是想讓他查詢當(dāng)年縱火之人的身份,。

　　可那伙人都是當(dāng)年的行走，姜武又如何能查清他們的來歷,？

　　“大師所問,，應(yīng)該是四十年前那伙北佬吧，”眼見老和尚要發(fā)作,，東方吉急中生智,，想起了長輩說過的一件事，“當(dāng)年那伙人曾去拜會過我爺爺,。我曾聽他提過,，那伙人來歷神秘，擁有者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手段,?！?p>　　“你是誰？”

　　老和尚眼神掃了過來,。

　　“晚輩東方吉,。”

　　東方吉坦然道,。

　　“東方天鴻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老和尚倉促追問。

　　“前輩口中的東方天鴻,，正是小子祖父,。”

　　老和尚臉上的表情轉(zhuǎn)換尤其精彩,，先是驚喜,，再是凝重，然后是釋懷,，最后又恢復(fù)至之前的古井無波,。

　　“既是故人之后，今日我不殺你,，以后不要再來了,！”

　　老和尚輕輕一揮手,，東方吉卻好似被一陣狂風(fēng)卷起，頃刻間退出數(shù)米外,。

　　姜武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多年習(xí)武,，他還是第一次碰到如此玄妙的手段,。

　　砰！

　　連敘同樣震驚,，但他手上的動作毫不含糊,，又快又穩(wěn)的開出他準(zhǔn)備已久的一槍。老和尚功夫再高,，剛才那個分心的瞬間也不可能心分二用做出防守,，他對這一槍極為自信。

　　彈殼鏜啷一聲落在腳邊,，七點六二毫米的98K子彈沖出槍膛,，攜著強大的動能撞破雨幕，筆直沖向老和尚的腦袋,！

　　子彈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奔襲而至,，姜武東方吉二人做不出任何反應(yīng)，眼睜睜看著老和尚速度極快的一擺頭,，避開了要害額頭,。

　　子彈穿過了老和尚的臉頰，撕裂出一個血糊糊的黝黑窟窿,，半臉血肉掉了下來,，露出森森牙床，看上去格外猙獰,。

　　“找死,！”

　　老和尚抬手扯下掉在下巴上血肉相連的肉塊，但連敘的第二槍早已沖出槍口,，化作一道黑色電弧殺了過來,。

　　不偏不倚正中胸口，淡紅色的血霧擴散開來,，老和尚踉蹌兩步,，頹然倒地。

　　“走,！”

　　姜武大喝一聲,，跟在東方吉身后離開雞鳴寺。

　　“這就得手了,？”

　　連敘透過瞄準(zhǔn)鏡緊盯著老和尚的尸身,，他總感覺太順利了一些,，以老和尚第一槍展現(xiàn)出的磅礴生命力，不至于如此不堪一擊,！

　　“去你媽的,，老禿驢！”

　　連敘臉上不知何時殺起森然,，幾乎是從喉嚨里憋出一句話,，與此同時，他再次沖老和尚腦袋開出一槍,。

　　砰砰砰砰,！

　　槍響聲直沖云霄，磅礴的后座力近乎要撕裂他肩上王青留下來的尚未愈合的傷口,。

　　“嘶！”

　　他齜牙咧嘴的揉了揉肩膀,，溢出的鮮血已然打紅襯衣,。

　　通過瞄準(zhǔn)鏡再三確認(rèn)老和尚的尸體沒有出現(xiàn)動彈的跡象，連敘才放心的丟下槍,，通過木繩原地返回,。

　　“還好嗎？”

　　姜武伸手指了指連敘肩膀上的血跡,。

　　“還死不了,。”

　　連敘點起一支煙,，想借尼古丁的效力刺激神經(jīng),，從而緩解肩部疼痛。

　　“接下來做些什么,？”

　　姜武又問,，連敘苦心孤詣，絕不可能只是做掉一個和他無冤無仇的老和尚,，他肯定是必有所圖,。

　　“后面的事，你們應(yīng)該幫不上了,?！?p>　　連敘隨口找個借口。他之前對“傳奇遺留”聞所未聞,，也不知道降服后者的場景會不會出現(xiàn)異象,，實在不適合讓他人在場。

　　“好,，那你多加小心,?！?p>　　姜武將信將疑的說著，事實上,，他也感覺老和尚不僅僅只有這點本事,，說不上為什么，只是直覺而已,。

　　“謝了,。”

　　連敘擺擺手,，大步流星持劍闖入雞鳴寺大殿,。

　　他在殿門前停下腳步。

　　老和尚的尸首就在眼前,，素色僧袍上盡是血跡,，胸口上數(shù)個槍口有鮮血不斷涌出，腹腔紋絲不動,，赫然沒有呼吸的跡象,，最可怖的是他的腦袋，簡直找不到一片完整的皮肉,，大片頭骨裸露在外,，不計其數(shù)的螞蟻排成黑色絲線竄進(jìn)他的顱骨，想要食盡血肉,。

　　咔,，咔，咔,。

　　突如其來的一陣骨頭摩擦聲脆響清晰可聞,，老和尚殘破不堪的尸身忽地在連敘目瞪口呆的眼光中扭曲起來，速度奇快的擺出各種常人難以做到的姿勢,。就好像躺在地上的不是一局血肉之軀,，而是一團靈活多變的橡皮泥。

　　“你終于來了,?！?p>　　口音含糊不清。

　　老和尚手掌往地上一拍,，整具身體如不倒翁似的筆直立起,，僅剩的一只眼珠子兇神惡煞的看著連敘。

　　這是獵人緊盯著獵物的眼神,。

　　連敘威脅皺眉,，手上的動作卻是極快，雙手持劍當(dāng)頭向老禿驢掃去。

　　老和尚一步迎了上去,，沾著鮮血的拳頭攜著威勢逼人的力道轟出,，全然不顧那當(dāng)頭落下的凌厲一劍。

　　連敘一劍破開老和尚頭上血肉,，觸及頭骨的一瞬間卻像是砍在鋼鐵之上,，傳出一聲金屬交接的脆響，當(dāng)即虎口發(fā)麻,，長臉險些脫手,。

　　于此同時，老和尚雙臂舞出殘影,，拳頭如暴風(fēng)雨一般落在連敘胸口,，后者被這磅礴的力道硬生生轟飛十幾米遠(yuǎn)，一屁股做到在被雨水打濕的大地上,。

　　連敘身子在地上滾動數(shù)圈才卸下力道,，側(cè)頭審視了一眼站立在門檻上不動的老和尚，臉上閃過一抹厲色,，強行咽下了那股涌到喉嚨的溫?zé)嵋后w,。

　　這老和尚果然沒那么簡單，竟然假死騙過了連敘,。

　　也該是他命中有此一劫，不管他怎么提防,，也不可能想到老和尚能挨這么多槍不死,。

　　連敘再次持劍沖出，劍出如虹,，刺破凄厲的雨幕,，直指老和尚心口。

　　老和尚以靜制動,，雙掌迅猛刺出,，兩臂卷如麻花，靈活如蛇纏繞劍身,，似乎是想將長臉擰斷,。

　　這招固然兇狠，但也暴露了老和尚的弱點,，至少在這個此刻老和尚不可能做出其他動作阻礙連敘空出的左手,。

　　他抓住這個雙方僵持的時機，左手往腰后一探,，摸出那把早已經(jīng)拉開保險的黑星手槍,，腰身一擰，半截槍管戳爆老和尚最后一只獨眼,，緊接著扣動扳機,。

　　老和尚難得慌亂起來,，解放自己雙手往兩側(cè)一推，但槍聲已經(jīng)提前在他顱內(nèi)炸開,，眼球碎裂成紅白之物奪眶而出,，匯著血霧灑了連敘一臉。

　　連敘一擊得趁,，正要收槍后撤,，沒想到老和尚在此緊要關(guān)頭爆發(fā)出驚人的氣勢，閃電般揮出數(shù)十拳,。

　　拳頭如暴風(fēng)雨一般落下,，連敘躲閃不及，臉上胸膛上硬挨了十幾拳,，胸膛凹下,，斷裂的胸骨刺穿內(nèi)臟，他終于忍不住一口老血噴在老和尚臉上,，老和尚怒不可遏,，顯然被這巧合的一幕刺激得驚怒不已，一腳直接將連敘踹飛,。

　　“來?。　?p>　　連敘吃力的站直身子,，別看老和尚剛才的攻勢又兇又猛,，但身臨其境的連敘對老和尚的力道已經(jīng)是一清二楚，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老和尚剛才揮拳的力道越來越小已然力竭,，難以再發(fā)動更迅猛的反擊。

　　“老禿驢,，就看你命硬,，還是我命硬！”

　　連敘抬手抹去臉上的血滴,，兇戾的目光往老和尚佝僂的身影一掃,，儼然一副奮力一搏的暴徒形象。

　　連敘第三次持劍沖刺,，卻是在半途停下動作,，老和尚雙目失明，又未開靈視,，自然是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雙全胡亂揮出，不著邊際的亂打,，最后全部落空,，白費一通力氣。

　　“狗崽子,，有膽和我光明正大比試,！”

　　老和尚色厲內(nèi)茬的驚聲尖叫，兩手平舉亂摸,，腳下也不敢也太大動作,，雙目失明造成的仇恨已經(jīng)沖昏了他的腦袋。

　　“別傻了,！”

　　連敘抬手開出一槍,。

　　“精彩，精彩,?！?p>　　連敘聽見聲響，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學(xué)生打扮的年輕從寺廟在拍著手走了進(jìn)來,，一米七上下，娃娃臉,。連敘記得這張面孔,，是龍城委員蔣孝坤，只沒想到會在這地方碰到他,。

　　“我來了幾個月都沒想到辦法搞定這個老禿驢,，拿到那份覬覦已久的“傳奇遺留”，本以為這次要空手而歸,，沒想到你一個新人為我做了嫁衣。真是人不可貌相,?！?p>　　別看他模樣稚嫩，說起話來卻是老氣橫秋,。

　　“你是行走,？”

　　連敘瞇著眼睛問了一句，

　　“這些天一直跟著我的很就是你,？”

　　“不才,，正是在下?！?p>　　蔣孝坤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不經(jīng)意間從袖口滑落一把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