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忠在皇帝身側(cè)壓低了聲音,將這事內(nèi)里的門道兒娓娓道來,。
“那淮陰縣令,,本是個不打緊的小角色,。只是,,他拜了個恩師,卻是東宮的侍講學(xué)士,,萬安,。”
“萬安原是眉州人士,,討了個寵妾卻是淮安人,,這寵妾在萬家的地位也高,外人都只當(dāng)她是夫人,?;搓幘嗷窗膊贿^半日路途,這淮陰縣令,,一來二去便是勾搭上了萬安這條路子,。”
“前些時日萬安請了兩月的例假歸鄉(xiāng),,便是去淮安過壽……淮陰縣令當(dāng)時也到場,。”
萬安是當(dāng)值東宮的官吏,,事關(guān)東宮的人物,,皇帝心里面都有印象。
聞言不解,,打斷道:“東宮的萬安,?過壽……他才多大?”
“回陛下,,四十二……”
皇帝聽了,,陰翳冷笑:“哼!呵呵……你繼續(xù),?!?p> “微臣謹(jǐn)遵陛下旨意,時刻注意南宮動向,。這南宮和東宮,,本就有脫不開的關(guān)系,,萬安又是東宮那邊時常帶在身邊的人,微臣便也指派些人手盯著些萬安,?!?p> “這不盯不要緊,一盯便查出了個天大的關(guān)系,?!?p> “狀元公在余杭做的那些事,雖說今年的稅報要等明年早春才能送到京里……但,,這事兒,,牽扯的人物太多,即便是有心隱瞞,,也是只能瞞個大概……有心人從余杭那條街上,,迎來送往的客商、流動的貨物,,便也推測出來個大致輪廓……實在是,,財帛動人心……有人便隱忍不住了,想要插上一腳,?!?p> 皇帝聽了,知道有些話臣子是不好開口,,他也是個體恤下屬的人,,便替盧忠說了出來。
皇帝道:“嗯,!你說這里面也有東宮的影子,?”
“陛下圣明,?!?p> “那跟這薛蟠是什么關(guān)系……奧,對了,!前些年太后賜婚的那個薛氏女,,是他家的?”
“陛下圣明……狀元公的夫人,,卻是這薛蟠的胞妹,,而且,聽余杭那邊的探子匯報……賈璽在余杭,,除去剛上任之初時的那幾次亂子,,這么些年了,府里面是一房小妾也沒填,,便是薛氏女陪嫁的丫鬟,,賈璽也是不敢動的……要說這狀元公的年紀(jì)……”
盧忠沒往下說,,皇帝倒也聽明白了。
十七八歲的年紀(jì),,正是食髓知味,。克己到這般,,不是和尚,,便是懼內(nèi)了。
再想到他剛上任的時候,,為了個女子,,甚至忍著授業(yè)恩師于謙的責(zé)罵,也要兩邊跑……
這種人物,,硬說是看破紅塵,,怕是說不過去。
那只有一層關(guān)系了,。
薛家嫁過來的小娘子,,不是個好招惹的人物。
懼內(nèi)的狀元公賈璽,,要是大舅哥出了點什么差錯,。估計著是不情愿也要情愿了……
景泰帝點了點頭:“嗯……接著說?!?p> “雖說事情的起因是余杭那邊的差事做大了惹人眼紅,,可話,還是要說回到東宮這邊,?!?p> “萬安聽了淮陰縣令捉了薛蟠,便指使那縣令,,先把薛蟠關(guān)押起來,。又修書數(shù)封,一封送了薛家老太太,,一封送了狀元公賈璽,,一封送了京營節(jié)度使王子騰,隨后又自己匆忙回了京師,,藏在太子府里再也沒出來過,,也不知是想著要作甚事情?!?p> “怎么又牽扯出王子騰了,?”
景泰帝聽到這是有些坐不住了,王子騰可是掌握京師三大營的重要角色,說句天子近臣,、封疆大吏一點不為過,。
更重要的,他節(jié)度京營兵馬,,若是他真起了異心,,單憑皇宮里這點內(nèi)衛(wèi),能攔得住十幾萬禁軍,?
凡事要是牽扯到他,,小事兒便也成了大事。
“陛下且莫擔(dān)憂,,送往節(jié)度府的這封信,,被咱錦衣衛(wèi)的人攔了下來,信上面大致只是把薛蟠犯事兒交代了清楚,,別的便沒也了,。依臣之見,王節(jié)度是那薛蟠的親舅舅,,萬安送了這封信,,怕是不敢太過得罪王節(jié)度,只是為了官官相護(hù),,親親相隱那套說辭,。”
“王子騰是個什么反應(yīng),?”
“王節(jié)度見了這信,,直言說,薛蟠若是真的犯了王法,,該怎么判,,便是往重里判。他要是還不知悔改,,我王某人權(quán)當(dāng)沒了他這外甥,。”
呼……
景泰帝心里長舒了一口氣,,他是真擔(dān)心王子騰這邊生了什么異端,,那樣,事情便真的大條了,。
又是惱怒。
東宮那邊真是不醒事,,明知道余杭是關(guān)乎社稷的大事,,怕了王子騰一個經(jīng)營節(jié)度使都要寫封書信去解釋示好,卻不怕朕這個堂堂天子?
“那薛蟠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兒,?怎么就能讓萬安抓了這么大一個把柄握在手里,。”
景泰帝對這種屁用處沒有,,惹事倒是一流的貨色,,從心底里厭煩。
就像他那哥哥,,好好的大明,,差點讓他折騰沒了……
好在自己是天命所歸,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陛下卻是明察秋毫,要不說這事離奇,,能招惹錦衣衛(wèi)留心呢,?”
“這薛蟠其人,是被從酒肆里捉了的,,喝的酩酊大醉,,審訊的時候都是什么餃子醬油的胡咧咧,那縣官潑了一桶涼水,,又是重重的拍了五個大板,,才是把這糊涂東西打醒……”
盧忠攥了攥手心,嘴里還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審訊的供詞,,都在那封折子里記著,這種書冊記錄在案的東西是萬萬不敢造假的,,萬一留下了把柄,,日后就是欺君之罪。
“陛下,,您給評評理……一個喝醉了的糊涂蟲,,在酒樓里把清秀的小娘子錯認(rèn)了陪客的伶人,這不是常有的事兒嗎,?”
景泰帝輕微點了點頭,,盧忠心里懸著的,這才落了下來,。
“一般碰到這樣的事,,雖說姑娘家確實是沒了臉面,但也是大多見不了官司的……便是氣急了,,找些本家兄弟對那飲酒誤事的東西一頓拳打腳踢,,最不濟的,,打完之后便再要挾些銀子舒了這口惡氣……到了這步,這種事兒,,大多也就這般了結(jié),。”
“可這薛蟠在淮陰這一遭,,卻是在酒樓當(dāng)場就被揍了個半死,,銀錢也認(rèn)賠,那小娘子那邊氣也消了,,也不愿把這事情鬧大,,免得耽誤日后嫁娶的終身大事……”
“可是好死不死,苦主那邊卻是被淮陰縣令搬出《大明律例》一頓嚇唬,,不得已把狀子遞了上去……薛蟠那邊,,更是要定了個當(dāng)街調(diào)戲民女的流放重罪……陛下您說,這事是不是奇怪,?”
盧忠這人,,看似忠厚老實,但能做出那般賣友求榮的事跡,,又能是什么好貨色,?
無外乎一大清早,便收到王家的仆人引薦著薛家的主人送到府上來的一萬兩銀子的孝敬,。這才把事情的發(fā)生經(jīng)過顛倒著說……
也別說他這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無能,。
按他這種說辭,事兒還是那么個事兒,,可這薛蟠的可惡之處,,竟是消磨了個大半,只是成了一個酒后失言的糊涂蟲,,哪有那般仗勢欺人的紈绔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