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全義寨
陳深告別李淵一家,,心想:這秦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現(xiàn)在賊巢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多半是找人去了,。但秦兄有捕盜任務(wù)在身,不久定會折返這榆樹嶺,。我雖取回了物件,,但“花蝴蝶”為禍人間,我何不助秦兄擒了這飛賊,,也不枉我們相交一場,。陳深這樣想著,便朝著山路上方行進,。
走到半道,,見一人隱于路旁喘息,,陳深一看,,正是“花蝴蝶”!陳深吸一口氣,,提劍便沖,。花蝴蝶受了傷,,情知敵不過,,看見陳深就跑。陳深一個順風(fēng)移,,一揮寶劍:“疾,!”花蝴蝶便癱坐在地上,。陳深將對方上衣削成了布條,,把花蝴蝶捆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便待下山,。
卻見秦瓊領(lǐng)著幾個公人趕來,,秦瓊一看你擒了飛賊,,連聲說道:“啊呀呀,,賢弟真是膽識過人,,武藝高強,,捉了此賊,,大功一件啊,!”
陳深道:“要我單槍匹馬去賊窩拿人,,小弟還真沒這個膽量。我原想著去賊窩與秦兄匯合,,見機行事,,沒想到半道遇上了這廝,。這廝似乎是受了點傷,三兩下就被擒了,?!?p> 秦瓊身旁一個大肚子公人看見癱坐在地的花蝴蝶,上來朝著胸口就是一腳,,嘟囔道:“你這賊,,害俺老范趕了一天一夜,累也累死,,熱飯吃不上一口,,現(xiàn)在肚子還咕咕叫?!逼溆喙穗m是沒有動手,,但均是面有怒色,看來為了捕賊,,確實沒少吃苦,。
眾人押解著飛賊下山,對面迎來一隊百姓,,其中一人對領(lǐng)頭的秦瓊說道:“這位公爺,,你們可是擒獲了‘花蝴蝶’嗎?”
“正是,。不知幾位鄉(xiāng)親何事找我,?”
這位百姓說:“這賊盜竊了我們村不少財物,就交給我們吧,,我們長老會處置他,。”
大肚子老范心里很不痛快:“我們辛辛苦苦抓到的人,,憑什么讓你們帶走,?再說了,誰知道你們和這廝是不是一伙的,?”
陳深也覺得事有蹊蹺,,這伙百姓都值壯年,且山道兩旁的樹林中隱隱有些不對,,必然是有些埋伏,。想到這里,他對秦瓊說道:“秦兄,,這伙人不對勁,,我們速速離開!”
說話間,,樹林兩旁的埋伏蜂擁而至,?;ê帽娙瞬粋洌康仄鹕?,朝著陳深和姓范公人的后背就是猛拍一掌,,逃到了賊群中間,早有人背了花蝴蝶,,朝山上走去,。花蝴蝶畢竟是有些功力,,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陳,、范二人負(fù)傷倒地,賊眾一擁而上,,捉住了兩人,。秦瓊等人勢單力孤,他們也沒料想到盜賊人數(shù)竟然這么多,,現(xiàn)下也只能想辦法沖了出去,,再作打算。賊兵們救了人,,算是完成了任務(wù),,對秦瓊等公人也不追趕,,便押著陳深和范大肚子,,回山交差去了。
陳,、范二人被押解到一座寨子里,,寨門上木制的三個大字——全義寨。寨內(nèi)武器架上锃光瓦亮,,顯然,,賊兵雖處深山之中,卻是勤加操練,。各處放哨巡邏一個不落,,持槍荷劍,紀(jì)律儼然,。一旁的賊兵見陳深打量著山寨,,不客氣地朝陳深推搡道:“趕緊走路,瞧什么瞧,!”說話間來到一處大廳,,牌匾上寫著“明義堂”??磥磉@里就是賊人議事之處了,,陳深想道,。
進了堂內(nèi),頂頭一個黑頭黑臉的好漢正注視著你,,兩旁賊兵排列,,頗有大老爺衙門升堂的意思。那“花蝴蝶”趙里受了點輕傷,,此時歪坐在旁,,見陳深等人到來,便叫了起來:“王首領(lǐng),,就是這個小白臉,,還有一個黃臉的捕快,一路追趕小弟,,千萬殺了他,,替小弟出這口惡氣!”
大肚子老范忍不住了,,指著趙里的鼻子就開罵:“你這淫賊,,一路上盜人財物,奸淫婦女,,官府畫影圖形,,重金懸捕。你惡貫滿盈,,還要反打一耙,,也罷,既然今天我老范落到了你們手里,,我就沒指望活著出去,!來吧,給爺一個痛快,!等俺秦哥調(diào)來人馬,,你們這山賊窩遲早完蛋!”
王首領(lǐng)看向一旁的趙里:“趙里,,這人指認(rèn)你盜竊,、奸淫,可是當(dāng)真,?”
“花蝴蝶”連忙申辯:“王首領(lǐng),,王大哥,你可千萬別聽這小吏胡說,。你還信不過兄弟嗎,?這兩人傷了我們好幾個兄弟,大哥一定要給小弟做主啊,!”
“這件事我自會調(diào)查清楚,。今日不早了,趙六,,你把這兩人押入牢房,,千萬仔細(xì)看管。好了,,大家散去吧,,明日再議!”
陳,、范二人突遭此難,,等二人傷情逐漸恢復(fù)過來時,天色已晚,,已然被投入了寨中的牢房,,破舊的木板上擱著一些胡餅及水,想來便是今日的晚飯了,。月光從高墻的一個個雀眼里投了進來,,窗外是遍植的榆樹,風(fēng)移影動,,牢房凹凸的地面上落下斑駁的樹影,。牢房房體由粗糙的黃泥砌成,牢門由普通的實木建造,,比較簡陋,,不過門上掛滿了荊棘,就算牢房無人看守,,要越獄也十分不容易,。不過,,以陳深的本事,,要逃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一來事情沒有明朗,,不便現(xiàn)在離開,。二來兵器、碎片及盤纏等物也不在身邊,,須先設(shè)法取得,。想到此處,陳深倒也心定了不少,。
黑暗中,,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邊吃邊說道:“嗯,大兄弟,,今日咱倆一起落了難,,還不知道怎么稱呼?”
“不才陳深,,這位公爺高名,?”
“俺姓范,單名一個‘?!?。今天咱倆算是認(rèn)識一場,明天脖子上挨一刀,,咱倆也好做個伴,。嗯,我說陳兄弟你也吃一點,,吃飽了上路,,投胎時不慌?!?p> 陳深苦笑著搖搖頭,,心想這倒是個實誠人。光點逐漸移向墻角,,移到了陳深的肩上,。陳深借月懷人,想起了往日的場景:想起了父母親寵溺地看著幼沖的自己,;想起了奏事官報告父親御駕親征而駕崩的消息,;想起了與祖母悵望星空的往事;想起了敵軍突入暖閣的驚魂一刻,;想起了被軟禁的自己被逼喝下毒羹后那份腸結(jié)心揪的痛苦,。自己是怎么活下來的呢?陳深摸著肩上的星形印記,,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后肩的這個印記,,暗自詫異:市井一直流傳著關(guān)于將星的傳說,難道說——這是真的,?,!
“你們今日見過那姓王的了?”黑夜中忽然冒出了人聲,。原來牢房之中另有別人,,只是天晚兩人都沒有看見。而那人一直屏息凝氣,,吐納功夫十分不錯,,就連陳深這樣的高手也沒注意到。
雖是在黑夜,陳深仍把手一拱:“不知閣下在此,,冒昧了,。請問怎么稱呼?”
“我叫陸九天,,太原人氏,。看來白天你們見過那王若義了,?”
“王若義,?哦,是指山寨的首領(lǐng)嗎,?我聽得那花蝴蝶稱他王首領(lǐng),。”
“那便是了,。你覺得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說實話,由于來時天色將晚,,我們并未與這位王首領(lǐng)有過太多接觸,。不過就從他不肯輕下判斷這點來說,他并不像一般山寨首領(lǐng)那樣蠻橫,。以我直覺來講,,王首領(lǐng)應(yīng)該是一個剛直勇武、孤絕高義之人,?!?p> 黑暗中,陸九天輕輕“嗯”了一聲,,似乎是對陳深的看法表示贊同,,說道:“我是自愿留在這里的?!?p> “自愿,?”
“是的。我想看清楚他是一個怎么樣的人,?!标懢盘炖^續(xù)說道,“小弟昔日在官府供職,,江湖上也有一些虛名,因我輕身功夫不錯,,學(xué)得一身陸地飛騰之法,,人送我‘飛天神捕’之名。衙門審案,多有因證據(jù)不足懸而未決者,,有時需要一些非常手段破案,,通常就需要我們這種人,盜取一些重要物件以做堂供,。我是取證的,,自然有很多不想讓我得手的人,欲將我除之而后快,,這朝廷的水,,是又深又渾吶?!?p> “陸兄既是官府中人,,怎么又牽扯到山寨之事?”
“哈哈哈,,陸某早已看破功名,,邦無道,富貴多為不義之財,。我那日只因在衙門受了些氣,,便不再為官,行經(jīng)這榆樹嶺,,聽聞這里有個寨子,,想著挑了這個賊窩,也好為鄉(xiāng)民除去一霸,?!?p> “陸兄自愿留此,想來是這些人與你想象中有所不同,?”
“沒錯,。這山寨首領(lǐng)不是普通草寇,武藝高強,,有‘神刀王’的稱號,,大刀飛刀雙絕。一把金剛大環(huán)刀舞得是虎虎生風(fēng),,滴水不漏,。我與他斗了十幾回合,我不慎露了破綻,,那王若義本可以擲飛刀取我性命,,卻并沒有下殺招。當(dāng)然,,他那時若下殺手,,我使出子母連環(huán)梭,,他也不能幸免。即使不是你死我亡,,也肯定是兩敗俱傷,。”
“因此陸兄對王首領(lǐng)起了好奇之心,?”
“沒錯,,陸某自幼立志懲奸除惡,勤練武功,。自恃有些武藝,,專好打抱不平。這全義寨里的人,,因天災(zāi)人禍,,在此落草,實非本心,,卻要面臨官府的圍剿,。而那些禍國殃民,操弄權(quán)術(shù)之人,,卻在朝堂上呼風(fēng)喚雨,,為非作歹。有道是竊鉤者誅,,竊國者侯,,經(jīng)歷官府中種種齷蹉之事,心中之志已然動搖,。加之跟王若義打了一架,,心中對黑白的界定,更是迷惘,?!笨赡苁顷懢盘旌鋈灰庾R到自己對一個初識之人這樣推心置腹,似是不妥,,接著說道:“陸某心有所感,,不免絮絮叨叨,還望勿怪,?!?p> 陳深結(jié)交了如此一位豪杰,心里也十分痛快,,說道:“哪里哪里,,陸兄高義,小弟心里著實佩服得緊,,陸兄不以小弟為外人,,誠以待人,,心無阻滯,,正是英雄本色,。”
陸九天聽著一旁的范保嚼著胡餅,,打趣道:“范兄可是餓了,,你初到牢房,就不怕賊人在飲食中下毒嗎,?哈哈,!”
“我都吃了,肯定沒事,,你看,,俺現(xiàn)在還活蹦著呢!而且,,不僅俺這份沒毒,,你們這兩份肯定也沒毒?!?p> 陳深覺得詫異,,確實,他一直也沒關(guān)注過范保,,但想來能和秦瓊共事,,應(yīng)該有什么獨特的本事,便開口詢問:“哦,?范兄在這黑夜之中都能辨別出來,,難道范兄的嗅覺異于常人,有‘聞氣辨毒’的本領(lǐng)么,?”
范保打了個嗝:“那倒沒有,,不過兩位請放心,俺剛才把你們的兩份也吃掉了,,應(yīng)該沒有毒,。”
“哈哈哈,!”三人笑作一團,。
如此過了一宿。曦光微透,,牢門處響起了守衛(wèi)的腳步聲,。看來,,今天又要去見那王若義首領(lǐng)了,。
陳深二人剛?cè)搿懊髁x堂”,,便有人遞來了收繳的兵器物件。陳深心覺詫異,,正要開口,,王若義朗聲道:“兩位安坐。趙里盜財采花的事,,我均已查明,,二位所言不假。現(xiàn)在我便處理趙里之事,,想請兩位做個見證,!”接著,朝堂下正聲道:“把趙里帶上來,!”趙里此時已心覺不妙,,強言道:“大哥,你萬萬不可聽信旁人之言吶,!”
王若義不為所動,,命左右端出了水酒:“趙里,你盜人財物,,這還好說,。只是死在你手下的女子,怕是有數(shù)十之多了吧,!你為非作歹,,讓你抵命算是輕的了??丛谮w老爺子份上,,留你個全尸吧!”
趙里哪里肯喝,!一旁名叫岳群的賊兵上前說話:“王首領(lǐng)不可,!趙里是老爺子留下的唯一血脈了,趙全首領(lǐng)臨終前將寨子托付給你,,除了振興‘全義寨’,,實指望您將趙公子撫養(yǎng)成人。而今王首領(lǐng)這般趕盡殺絕,,怕是寨中的老兄弟們說您背信棄義,,不知圖報。趙里縱有千般不是,,還望首領(lǐng)將其趕下山寨,,也就是了?!?p> 待岳群說完,,王若義打量著明義堂中一眾將士,,有些人不齒于趙里所為,認(rèn)為他罪有應(yīng)得,,有些人卻有幫襯之意,。趙里雖是在外胡作非為,但寨中弟兄均未親眼所見,,加上趙里對寨中兄弟倒也不錯,,因此寨中的這幫人還是有人向著趙里,,尤其是打小就跟從了趙老爺子的親信們,,更是從心里把趙里當(dāng)做少主人看待??赡芾蠣斪于w全也認(rèn)定這個孫子心術(shù)不正,,成不了氣候,因此把重任交托到王若義手中,,并親授牌匾“全義寨”,,以示囑托。
早前,,趙里負(fù)氣出走,,仗著武功底子不錯,便一路南下,。機緣巧合之下,,拜了大盜段師子為師,學(xué)得陸地騰挪,、蜻蜓三點水之術(shù),。那段師子除輕功高強之外,也是有名的巨盜,。上行下效,,趙里學(xué)習(xí)本領(lǐng)之余,也學(xué)起了偷盜,。起先還是盜些王侯家的財物,,后來不時遇見一些大戶小姐,就見色起意,,女子名節(jié)被辱,,多有輕生的。因此趙里年紀(jì)輕輕,,卻成了江湖上有名的一號,。
自從趙里出走,山寨也一直派人尋找蹤跡,。但是多聞其采花偷盜的名聲,,卻不見其人,。面對岳群的略帶責(zé)難的請求,王若義看了一眼眾兄弟,,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趙里的身上,,長嘆一聲:“你去吧!”
聽聞這話,,陳深心的話:這下糟了,!趙里沒想到首領(lǐng)這么快就松口了。趙里樂不顛地就往外走去,。誰也沒想到,,此時王若義抄起墻上掛著的硬胎弓,挽弓搭箭,,對準(zhǔn)趙里的后心就是一箭,,弓箭穿胸而過,力透前胸,,趙里悶哼一聲,,當(dāng)場斃命。眾人一陣騷動,,岳群當(dāng)先站了出來,,狠狠地拋下一句話:“王首領(lǐng),可真有你的,!”便拂袖而去,。王若義正色道:“趙老爺子臨終前囑咐‘忠義’二字,弟兄們在此落草,,說不上忠于朝廷,,我們是忠于心中的這顆善惡之心!變白為黑,,虺蜴為心,,是為不忠;奸邪淫盜,,為禍一方,,是為不義。如此不忠不義之人,,就算官府不出手,,我們寨子也絕不容許這樣的人存在!”
王若義說完,,向陳深,、范保一拱手:“寨中今日有事,恕王某不能留客,物品既已悉數(shù)歸還,,二位可自便,。”
出得廳門,,范保摸著腦袋說道:“好懸好懸,,小命差點不保。我說陳兄弟,,今日共難一場,,以后若到潞州衙門,盡管來找我老范,。俺去伙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可以帶上,,就這樣,陳兄弟,,山水有相逢,!”
“花蝴蝶”終于伏誅,陳深又想到,,師父囑咐所尋之人也沒有一點線索。心想,,那陸九天不正好是太原人,,何不找他打聽打聽?想到這里,,陳深一人一劍,,又向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