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崇禎元年起至崇禎六年,,陜西境內(nèi)一直是天災不斷,。
天災的范圍也不斷的擴大,從原先的陜北一地逐漸波及到了整個陜西,。
連年的天災,,朝廷的不作為,,加派、裁驛,、欠餉使得民變愈演愈烈,。
兵戰(zhàn)不休,烽火不絕,,狼煙連天,,滿目瘡痍。
天災,、匪禍,、兵荒、這么多年以來,,陜西早已經(jīng)是殘破的不成樣子,。
現(xiàn)在還能夠活著的平民百姓哪一個不是飽經(jīng)苦難,只是在最底層艱難的求生,。
這兩年沒有大規(guī)模的天災,,天上終于落下了足量的雨水,眼見著又能夠活下去了,。
但……流寇又來了……
天啟年間,,陜西平時的米價不過每石一兩上下,但是到眼下,,卻已是翻了三四倍有余,,還是有價無市。
荒年之時糧商囤積居奇,,富戶豪門趁機兼并土地,,買奴收婢。
上好的良田在災年之時能賣的錢還不如平時的下田,,兩三斗米便能買上一個活人,。
安家便發(fā)七斗米,足夠吃上好多天的時間,,人群之中有人喘著粗氣,,有些意動。
陳功牽引著戰(zhàn)馬左右渡步,目光掃視著周圍的眾人,,他在觀察這些人的神情和動作,。
“當了營兵,每月餉銀一兩半銀子,,絕對足額,,不會克扣,吃喝軍中皆有供應(yīng),,所有的餉銀都能攢下,。”
“殺賊還有賞銀,,打上幾年的仗,,買上數(shù)十畝的良田都不成問題?!?p> 陳功拍了拍腰間的雁翎刀,,語氣之中充滿了蠱惑之意。
他說的其實都是真的,,但是實際上卻又不對,。
餉銀雖有、賞銀雖多,,那也需要有命去花,。
大戰(zhàn)在即,這些剛剛應(yīng)募的流民訓練不了多久,,恐怕便要和流賊作戰(zhàn),。
到時候戰(zhàn)端一起,絕對是作為前軍,,中后兩軍有人在后督戰(zhàn),,幾場大戰(zhàn)下來只怕是要死傷七八成的,甚至十難存一,。
那幾斗米的安家費,,是買命的錢……
人群之中的騷動開始慢慢的變大,不過卻還是沒有人上前,,很多人都還在顧慮,。
一個腰背微微有些佝僂的流民面色猶豫,舉起了手來,,眾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過去,。
“這位軍爺,當了兵就得打仗,,打仗我們倒是不怕,,要是打仗傷了殘了,打死了,,婆娘娃娃咋辦哩,。”
那流民說的是陜西的方言,,有些生澀難懂,,不過當初陳功也是跟著曹文詔一起到陜西平了一段時間的亂,也會說些陜西話,。
“我等主將乃是如今朝中的正二品官員,,大同的總兵曹文詔,諸位應(yīng)該都聽聞過吧,?”
陳功的話音落下,,再度在四周的人群之中掀起了道道漣漪,四下轉(zhuǎn)瞬之間響起了嗡嗡的人聲,。
遼東可能有很多人都不知道曹文詔是誰,,但是在陜西,尤其關(guān)中,,幾乎所有的人都聽說過曹文詔的名字,。
曹文詔領(lǐng)軍在陜西歷經(jīng)大小數(shù)十戰(zhàn),擒殺賊首數(shù)十名,,斬首三萬六千六百余,,受傷賊寇無算,其聲名足以止小兒夜啼,。
“那些賊寇見到我等跑都來不及,,哪里敢戰(zhàn)?”
“就是真逼著真刀真槍的對上,,傷了殘了還有撫恤的白銀,,撫恤十兩?!?p> “要是有小孩的,,朝廷負責給飯吃,養(yǎng)到十四歲,?!?p> 陳功嘴角上揚,笑道,。
“先給諸位說好,,我等只招三百七十人,選滿了就不要了,?!?p> “眼下四周都鬧匪亂,,那流寇到處流竄,呆在城外說不定遇到了流寇一刀就給殺了,,就是不殺,,田地沒了或再是大旱幾年,糧食也沒有,,只能挨餓,。”
陳功拱了拱手,,繼續(xù)鼓動道,。
“入營當兵,手中有刀肚里有糧,,咬牙博他個前程,,博他一個封妻蔭子,富貴還鄉(xiāng),,豈不快哉,?!”
“只要是當了營兵,,知州大人已經(jīng)允許,,婆娘和娃娃可以先住進城里,城里也會施粥,?!?p> 陳功的最后一句話,成功的讓人群騷動了起來,。
“要是想當兵吃肉,,就來這里排隊,一個一個留名留籍,?!?p> 陳功一舉馬鞭,指向了一旁剛剛搭起來的方桌,。
陳望已經(jīng)是下馬,,坐在了方桌之后,桌面之上紙筆鋪開,,有人已經(jīng)開始研磨,。
明朝所用的文字已經(jīng)和后世的繁體字差不了多少,而原身也本就識不少的字,,陳氏在遼東人數(shù)也不算少,,也算是薄有田產(chǎn)。
所以陳望也就沒有帶文書出來,,而是準備自己登記,,這一批兵他要親自募,。
“想要喝粥吃肉當兵入伍,就排好隊,,就在這里,。”
“沒這個想法就散了,,別打擾我等募兵?!?p> 陳功揚起手中的馬鞭,,猛然一揮,馬鞭在空中發(fā)出了一聲輕響,,嚇的眾人都向后退去,。
陳望見陳功控制了局面,舉起手輕輕一壓,,跟在身后的幾名騎兵得令之后皆是驅(qū)策著戰(zhàn)馬,,揮舞著馬鞭開始驅(qū)趕起了圍過來的人。
而后,,一名背負著小旗的隊長領(lǐng)著一隊軍卒散了開來,,大致劃了一條通道。
四周的一眾流民皆是畏懼的向后退了一些,,不敢再圍攏在大鍋的旁邊,。
陳功策馬回還,回到了陳望的身后,。
陳望坐在方桌之后,,看著四周的人群。
很快,,第一個應(yīng)募的人便出現(xiàn)了,。
一名流民走人群之中走了出來,他腰背微躬,,臉上雖有懼色,,走的也慢,但是腳步還是沒有停下,,走到了陳望的面前,。
陳望目光從眼前的人上下一掃而過,應(yīng)募的這人相貌普通,,膚色黝黑,,身形消瘦,不過看其骨架頗大,,身高也并不低,。
那人的目光一路走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看著中央的那口大鍋,顯然是餓極了,。
走到身前,,那流民佝僂著腰,低下頭吞咽了一口口水,,忐忑的問道,。
“軍爺,我想試一試,,你看我能不能當兵,。”
“你叫什么名字,?”
“周長壽,。”
“家里還有人沒,?”
“沒了,,家里沒別人了,就剩我了,,前幾年受災,,婆姨娃娃都餓死了?!?p> 陳望敲了敲身前的桌子,。
“伸手,手掌朝上放在桌上,?!?p> 周長壽不明所以,但還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陳望看了一眼周長壽的手,,而后便收回了目光,舉筆在桌上的紙張和一塊木牌上寫下了周長壽的名字,。
“你記住一件事,,以后上官問話,問什么就說什么,,多余的話不用講,。”
陳望一邊寫一邊說,,雖然陳望已經(jīng)是盡量溫和了,,但還是嚇得周長壽不怎么敢說話,只是不斷點頭,。
陳望拿起了剛剛寫上名字的木牌,,將其往前移了些許,,移到了周長壽的手邊。
“你通過了,,拿著兵牌去喝粥吧,,別把字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