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傷痕
陳望手持著卷宗,,居高臨下,,冷聲喝問道,。
“一應(yīng)卷宗皆在我手,,苦主大眾皆在營外,?!?p> 苦主自然是不在營外,,陳望如此說也只是給趙懷良施加一些壓力,。
“你還有什么話說?”
趙懷良面色發(fā)白,,這個新任的營官并不好糊弄。
他本來聽著陳望說話帶著遼東的口音,,以為都是遼人應(yīng)該會互相體諒,,但是沒有想到陳望自入營以來一直咄咄逼人。
更重要的是他本來就心虛,,這段時間底下的人做了什么事情他也不太清楚,。
三水城吃了敗仗,說實話他真有些垂頭喪氣,,心氣也被打沒了,。
從入營當(dāng)兵開始便一直都在打仗,一月領(lǐng)的餉銀沒有多少,,有時候還克扣,。
仗卻總是在打,怎么打都打不完,,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一個頭,。
先是在關(guān)外和建奴打,再是入關(guān)和流寇打,,來回奔波,,馬不停蹄,歇上一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在遼鎮(zhèn)雖然有時候憋屈但是起碼軍餉短不了多少,,來了關(guān)內(nèi)當(dāng)了客軍,很多地界的府縣甚至連糧草都不供應(yīng),,只能是硬撐著,。
動不動還要受人白眼,被人看輕,。
只是一個小縣的知縣,,那頭都快昂到了天上去,拿著下巴看人,,他們還得恭恭敬敬的行禮不能得罪,。
趙懷良垂著頭,有氣無力道,。
“卑職在三水受了傷,,這段時日一直都在養(yǎng)傷,所以沒有怎么管轄軍中的事務(wù)?!?p> 陳望眼神微動,,在趙懷良身上掃視了一番,冷聲道,。
“既然受了傷,,為什么還一身的酒氣?”
趙懷良還沒有說話,,一名原本站在側(cè)方的百總卻是踏出了隊列,,半跪在地上為趙懷良辯解道。
“稟千總,,趙把總確實受傷不輕,,身上中了三箭,肩膀中了一刀,?!?p> “在三水我等遭遇夜襲,是趙把總拼命奪下的東城,,而后又親自領(lǐng)隊帶著我們突出重圍,。”
那百總面露憤慨之色,,甕聲甕氣道,。
“若是沒有趙把總,我等兄弟恐怕都要折在三水,,哪里還能站在這里回千總的話,。”
陳望神色微動,,目光轉(zhuǎn)移到了那百總的身上,。
“放肆!”
胡知禮踏前一步,,眼神陡然一厲,,腰間的雁翎刀也被拔出了一半,厲聲呵斥道,。
“上官訓(xùn)話,,怎敢出言打斷!”
胡知禮的舉止猶如是信號一般,,一眾跟隨著陳望前來的家丁兵皆是紛紛按住了腰間的雁翎刀,,局勢一瞬間劍拔弩張。
而守衛(wèi)在校場之外一眾仍然騎乘著戰(zhàn)馬的家丁也是紛紛戒備,,防止可能的事變,。
雖然是六十人對九百人,,但是優(yōu)勢卻反而是在陳望的手中。
校場之上一眾集結(jié)的遼兵都沒有攜帶武器,,除了那兩名角斗的軍兵外,,也沒有人再穿戴甲胄。
最壞的情況若是真的鬧起兵變,,那么輸?shù)慕^對會是九百多名遼兵,。
但是激起兵變這種結(jié)果無疑是雙輸?shù)木置妫坏┘て鸨?,那么日后再想有這樣的機(jī)會便是難如登天,。
連一支殘兵都約束不住,,激起兵變彈壓不住,,這不就是代表著能力不足,,這樣的人誰又會用,?
陳望微微偏頭,,掃視了一眼校場之上的一眾遼兵,將眾人的神情皆是收入了眼底,。
人群之中多有面露憤慨之色,,還有人顯出了怒意,握緊了雙拳,。
顯然這個趙懷良在這支殘兵之中的威望相當(dāng)之高,,因為自己連番的問責(zé),已經(jīng)是激起了眾人心中的不滿,。
不過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到能夠激起兵變的程度,。
恩威并施,首先要先立威,,再施恩,。
先施恩德,只會讓人以為軟弱可欺,。
不僅僅是因為忌憚周圍的手持刀兵的軍將,,更是因為其懼怕朝廷。
這個時節(jié),,朝廷雖然在遼東連番遭遇敗績,,但是威信仍在。
大明立國近三百載,,不是沒有輸過,。
輸?shù)谋冗|東還慘的并不是沒有,土木之變十?dāng)?shù)萬精銳一朝喪盡,。
但是結(jié)果又如何,?
曾經(jīng)盛極一時的瓦剌早就不知道蹦到哪個犄角旮旯了,,但是大明仍然還在。
朝廷殺起叛軍來,,可沒見多少心慈手軟,。
“上官詢問期間,下屬越級出言,,該當(dāng)何罪,?”
陳望冷眼注視著那半跪于地的百總,再度逼近了一步,,俯視著那百總,,沉聲問道。
陳功走上了前來,,回答道,。
“依軍法,捆打三十,?!?p>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若是按照最嚴(yán)重的頂撞上級處理,,甚至可以直接推出斬首,。
不過陳功之前就已經(jīng)是得了陳望的授意,因此只說捆打三十,。
“押住他,。”
陳望輕輕一抬手,,兩名頂盔摜甲的家丁已經(jīng)是將那百總反縛了起來,。
這樣的舉動自然是引得校場之上一眾遼兵起了騷動。
趙懷良神色大急,,捆打軍棍這種事情,,可輕可重。
三十軍棍要是往重里打,,打死人都不稀奇,。
趙懷良再度叩首,急忙出言解釋道,。
“千總?cè)莘A,,昨日我傷好了一些后,在帳中想起了三水?dāng)】冋哿嗽S多兄弟,,心中難受所以才喝了酒,,現(xiàn)在帶著一身的酒氣?!?p> 趙懷良說起三水?dāng)】兊臅r候,,將臺校場之上聽到趙懷良言語的遼兵皆是神色灰暗,。
陳望心中清楚這是為什么。
從孫承宗督師薊遼開始,,便大規(guī)模的啟用遼人為將,,而后袁崇煥任遼東巡撫后。
更是采取了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yǎng)遼人的辦法,,遼鎮(zhèn)募兵多是遼民,沒有從其他地方招募軍兵,,軍將也是遼人,。
遼東很多地方招募軍兵都是有著地域性,一營之中彼此之間很多人都是親友,。
這一次三水之?dāng)?,近兩千三百人,傷亡過半只剩下了九百余人,,眾人多有親友在其中死傷者,,因而士氣極為低落。
陳望抬起手止住了押解那百總的家丁,,而后神色淡然的開口命令道。
“你既然說有傷在身,,那就解下衣服證明,。”
趙懷良微微一怔,,不過最后還是雙手抱拳應(yīng)下了命令,。
聽聞命令,將臺校場之上一眾遼兵盡皆是露出了不忿了神情,。
趙懷良跪坐于地,,神色黯沉,先取下了腰間的革帶,,而后雙手扯著領(lǐng)子,,直接便除下了身上穿著的箭衣。
陳望眼神微凝,,饒是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戰(zhàn)爭,,見慣了尸山血海,但還是心中微凜,。
將臺之上眾人也是神色微變,。
趙懷良的身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受創(chuàng)共計多達(dá)十余處,。
那一道道的傷痕創(chuàng)口,,就像是石板上的雕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