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孤狼啊......
荒坂賀將信將疑地照做,又一次給佛像的腦袋上盤上包漿。
掌心放在佛像之上,,荒坂賀猛地一下子感受到一陣劇烈的恍惚,兩眼一黑的同時他的思緒也在飄遠(yuǎn),。
漫長的沉寂過后,,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輕輕吹拂著他的面龐,荒坂賀努力睜開雙眼,,漫山遍野的花瓣遮蔽了視線,,他看不見任何東西,但能聽到近在咫尺的浪與潮,。
一陣咸腥氣息的海風(fēng)吹拂而來,,浪潮拍擊在犬牙般碎亂交錯的巖壁碎成白色的水花,傲然屹立于懸崖峭壁之上的櫻花樹簌簌飄落,。
【離群只狼鮮有懊悔之事,,此乃其中之一】
【擊敗敵人】
敵人?是面前的那個男人嗎,?荒坂賀疑惑,。
健碩的男人靜坐在樹下,剃成月代頭的腦袋表明了他武士的身份,,身穿的和服為了方便活動而特意做得有些寬大,他面前由落櫻鋪就而成的地面上盛放著修長的武士刀,。
男人忽地睜眼,,毫不猶豫拔出鋒銳的長刀,站立起身對準(zhǔn)荒坂賀,,他面部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極端地繃緊,,好像有什么天大的怒火沒能得以釋放。
“狼啊,,海的那邊有關(guān)白大人允諾給我們的土地,,只要殺光那些懦弱的東西,我們的家族就能再次興盛,?!?p> “但是,狼啊,,我的兒子,,你為什么執(zhí)意拒絕?”
荒坂賀不由自主地開口回應(yīng)了,,只不過從喉嚨里出來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聲音,,
“父親,因為一己私欲就要興起戰(zhàn)事殘害別國的百姓,,這并非是仁義之師,。請恕我直言,關(guān)白大人早已利令智昏,,跟隨這樣的主公跨過海洋去一片全然陌生的地方作戰(zhàn)......我只能看見母親對著您和哥哥們的墳?zāi)箍奁??!?p> “更何況我從小修習(xí)的是‘活人’的劍術(shù)而非是‘殺人’的劍術(shù),我無法將您賜予我的寶刀對準(zhǔn)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p> 仍舊是不受控制,說完話過后荒坂賀往后后退兩步,,拔出腰間懸掛的長刀與櫻花樹下的男人相對,,“請原諒我,父親,。我要殺了你成為新的家主,,我無法順從關(guān)白大人必將失敗的暴行?!?p> “而我也會殺了你,,狼?!蹦腥穗p手抬起長刀,,荒坂賀感覺自己的雙眼都快要被隔著數(shù)米開外的刀尖刺痛,“你的母親會為你而哭泣,,但也會為你而高興,,因為你是作為為家族征戰(zhàn)的英雄死去而非是怯戰(zhàn)潰逃的懦夫?!?p> 再無任何言語上的呼應(yīng),,相持的雙刀里彌漫開來如浪如潮般肆意奔涌的殺機,雖然兩人是血濃于水的父子,,但在命運戲弄之下終究免不了刀劍相向要將對方置之死地,。
一枚櫻花花瓣飄零到刀身,接著順滑地裂開成兩半掉落到地面,,荒坂賀突然意識到自己能動了,。
“好一個父慈子孝父馬可親的名場面,大叔原來你居然一直因為沒能殺死你爹而在懊悔嗎,?”
荒坂賀不禁一陣愕然,,但在愕然過后他又隱隱期待起來,和這樣一個連大叔都打不過的劍道高手對敵,,就算無法取勝至少自己的實力在對練之下也會突飛猛進,。
對峙在荒坂賀心中胡思亂想的瞬間結(jié)束,就像是一汪無波無瀾如鏡子一般平靜的湖面猛然間掀起驚濤駭浪,,男人腳下踏碎著無邊無際的櫻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zhuǎn)瞬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狼啊,,是在遲疑著對父親揮刀嗎,?真是軟弱的性子,。”
“那就帶著你的仁義和軟弱溺死吧,!”
男人將刀尖死死鎖住荒坂賀的眼睛,,這是他從戰(zhàn)場上帶下來的習(xí)慣,只要鎖住一個人的眼神,,那人就會通過眼睛告訴男人他接下來的一舉一動,。
隨著木屐迅捷而清脆的踏步,在到達(dá)足夠的距離后他朝準(zhǔn)荒坂賀的身體奮力突刺而去,。
這絕不是可以格擋的一刺,,至少是以“荒坂賀”的水準(zhǔn)絕對絕對無法招架的攻擊。
荒坂賀很清楚如果自己貿(mào)然想要用武器把男人的突刺挑開,,那男人會在下一刻收回劍身并且對自己發(fā)動一次一擊斃命的二段突,!
唯一的辦法只能是閃躲。
荒坂賀以極其不武士風(fēng)格的姿態(tài)朝地面一滾,,等到重新站定后,,他聽到男人口中傳來一聲輕蔑的“嘖”聲。
媽的,,男人蔑視的態(tài)度一下子讓荒坂賀黑臉——堂堂北方劍術(shù)大師,,術(shù)士打樁機,獵膜人天天驢打滾都沒人說什么,,有本事等到我把你剁吧剁吧的時候你也眉頭都不皺一下地硬抗。
將心中的不爽全部灌注于手中的刀劍里,,荒坂賀也有學(xué)有樣的如同男人那般架立起長刀,,振足挺身向前,并且他的速度他的攻勢要比男人凌冽數(shù)倍,。
這就是荒坂賀有些耍無賴的地方了,,的確男人的劍道武藝比起自己而言有著碾壓級別的差距,但說到底對方可是從數(shù)不清的戰(zhàn)場里摸爬滾打后活下來的武將,,渾身上下都是舊傷隱疾讓他無法自如行動,,而且最要命的還是年齡上去了。
衰老,,是打倒一個強者最致命的武器,。在荒坂賀的印象里,有許多明明還是當(dāng)打之年運動員不得不含淚退役,,就是因為他們的體力,,注意力,反應(yīng)能力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那些生猛得嗷嗷叫的新人,。
大叔年輕時候的身體簡直是壯若牛犢,,難怪以后能學(xué)會別人拿來根本沒啥用的二天一流,,因為他可是難得一見的兩條臂膀都力大如牛的猛漢。
如此迅猛的刺擊讓男人無比震駭,,他倉促間抬刀阻擋,,但隔著刀身那頭的荒坂賀所推舉出的氣力實在大得驚人,男人只能將荒坂賀的長刀勉強挑開,。
成片的血液噴射而出,,鮮紅的血珠裹同著櫻花和塵土隨風(fēng)而下,尋血而來的鯊魚盤繞在浪花中間,,等待著懸崖上掉落新鮮的血食,。
“狼啊......”
男人揮舞長刀在面前畫出一個大大的圓,刀身上的血漬順著稻妻形狀的刀紋散落向四周,,他俯下身抓起一把櫻花花瓣擦拭刀身身上殘存的血珠,。
荒坂賀癱軟在地上,腹部滾燙的劇痛提醒著他在剛剛毫厘之差的決斗中落敗的事實——
男人選擇用自己的左手手掌接住荒坂賀的突刺,,長刀輕松穿肉而過,,卻被人體的骨頭死死卡住無法動彈,男人就這么輕飄飄地劃破了荒坂賀的肚子,。
“嘛噠嘛噠內(nèi),。”
他輕輕說著,,將意識逐漸渙散的荒坂賀一腳踢下了懸崖,。
漫天櫻花飄落,浮于海面之上,,就像是一捧捧埋在已逝之人棺槨上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