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芳蝶
眼見著齊二爺和侍墨一前一后踏出角門,,時錦這才探出頭來,,將簸籮盛著的荷葉又撿出來翻曬。
那荷葉被她切成了指方的小塊兒,又拿山楂切片備用,。待到得空出了府,,她便再去藥房配上決明子和陳皮,,加適量冰糖,,便可以將這些配料分成小份分裝,方便烹制,。
司棋見時錦忙完,,便拉了她教她點茶的手藝。
時錦臉上有些苦哈哈的,,“姐姐你可饒了我罷,。今夜若是再值夜,我怕是要撐不住了,?!?p> 司棋笑她,“怎的,?二爺難不成責罰你了?”
——比責罰還要可怕,!二爺昨兒個那是想要我的命,!
時錦抿了抿唇,沒有說出來,。
司棋見她精神頭兒委實不佳,,也便暫且沒了教學的興頭兒,。
兩人尋了個安靜的所在,一個縫衣服,、一個打絡子,。
知畫則負責帶著小丫頭們將房內的花卉搬出來,見見太陽,,順帶松松土,、澆澆水。
府外馬車上,,侍墨猶豫再三,,瞥了眼面無表情的二爺。
二爺面色沉沉,,只拿著泥金烏木折扇一下一下敲著手心,,連帶著那只兔子扇墜兒也跟著上下?lián)u晃。
馬車駛出貓兒九胡同,,最終停在香居樓門口,。
這香居樓是顥京最大的酒樓,據(jù)說是一位江南豪商所創(chuàng),,里面南北菜肴各大菜系都獨樹一幟,。凡是世家公子、皇族子弟,,莫不喜歡來這里以茶會友,、品茗鑒香。
齊二爺顯然是這里的???。他一下馬車,便有香居樓的殷勤小廝上來引著二爺往二樓雅間而去,。
二樓雅間十二扇,,尤以梅、蘭,、竹,、菊四間最上。齊二爺沒選這四間雅間,,反而是在梅間對面的松鶴間停了下來,。
小廝幫齊二爺把雅間門打開,又侍候著端上果盤茶飲,,這才在侍墨的示意下彎腰退下,。
從齊二爺?shù)姆较颍纯梢钥匆妼γ嫜砰g的情形,,又可以看到一樓高臺上彈唱的優(yōu)伶,。
此時,,正坐在高臺上撥著琵琶的是這香居樓最有名的優(yōu)伶芳蝶。她的吟唱清脆婉轉,、一波三折而又觸人心弦,。
不同于其他優(yōu)伶常作悲秋傷春之作,芳蝶的唱作往往扣人心弦,,卻又溫暖人心,。這姑娘偏又愛笑,一笑起來,,兩只月牙兒般的眼睛寫滿歡喜,,直教人覺得如沐春風、沁人心脾,。
果不其然,,一曲《鷓鴣飛》畢,一樓大堂的看客們便撿著碎銀角子抑或銅板拋向高臺,,一時間芳蝶腳下便鋪了一層碎角子和銅板,。
芳蝶不由盈盈下拜,聲音婉轉如出谷黃鶯,,“芳蝶在此謝謝各位大人了~”
齊二爺不由瞟了一眼梅間方向,。果不其然,端坐在紫檀木輪椅蓋一天蠶絲薄毯的俊逸男子朝身邊的人說了句什么,,那穿著玄裳的勁瘦男子便領令站在二樓扶手邊,。
“我家爺喜歡芳蝶姑娘新作,特特賞銀千兩以作酬謝,?!闭f罷,那男子便拿出一張千兩銀票,,從二樓拋了下去,。
芳蝶的臉上顯出驚異,待確定那身處梅字間的雅客不是在開玩笑后,,不由得再次下拜,,“謝爺賞賜,芳蝶必竭力作出新曲,,請爺品鑒……”
她話音未落,,只見又一疊銀票從二樓洋洋灑灑拋下,竟是梅字間對面的松鶴間,。
侍墨斜倚在欄桿上,,朝下道,“我家主子賞銀五千兩,,請芳蝶姑娘上來一敘,。”
此時,,偌大個一樓大堂,,俱都沸騰起來。
原以為先前那位貴人出手不凡,,沒想到這松鶴間的客人更是一擲豪奢,。
眾人不由得紛紛引頸而望,偏偏侍墨在說完此話后關了松鶴間的門,,只反應快的,,隱隱見那豪客一身皂白貴氣長袍,長身玉立,,竟是翩翩好兒郎模樣,。
對面的梅字間,那勁瘦玄衣男子彎下身去,,正想問自家主子如何處理,,卻見他家主子以左手食指指節(jié)在紫檀木扶手上緩緩輕扣,唇角卻帶了幾分玩味的笑來,,“有意思,。”
他招手朝身邊人示意,,“去請對面的豪客來,。”
那手下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卻只帶了芳蝶而來,。
他目光朝手下掃了一眼,只見手下彎身應答,,“對面是靖安侯府齊二爺,。屬下剛剛去請那位爺過來,他只道想與您結個善緣,,特命屬下將芳蝶小姐送來,。”
靖安侯府……齊二爺,?
貴人揮揮手,,示意手下出去,又轉頭望向芳蝶,,“那齊二爺,,你可識得?”
芳蝶由是肅了神情,,緩緩點頭,,“奴家所作詩詞,,皆出自齊二爺之手……”
……
“爺,可是回緹騎司,?”侍墨低聲問道,。
齊墨璟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侍墨一眼,起身向外而去,。
與松鶴間毗鄰的依次是萬寶間,、映雪間、碧濤間,,過此三間,,乃是八珍間,齊墨璟將將走至映雪間門口,,便見八珍間大門軒敞,,從內走出二公子齊天逸與一青衫公子康文秀。
齊天逸搭手康文秀肩頭,,而康文秀拘謹難抑,,兩人并排而行齊齊下樓,所幸并未看見齊墨璟,。
再經(jīng)至碧濤間,,只聽“啪”一聲脆響,從內傳出一聲女子啼哭,,“娘親,,女兒不喜歡這個酸腐呆子,你又何苦逼我,?”
侍墨嘬了嘬牙,只覺一陣頭疼,。這是何等運道,,竟聽到大夫人和三小姐的言語官司。
他正想問問二爺,,需不需要提醒大夫人一下,,就見自家二爺居然目不斜視般從碧濤間門口灑脫而過,權當沒聽見,!
侍墨趕緊跟上,天大地大,,二爺最大,!
午后日光正盛,整個清風院一下子安靜下來。
吃完飯的下人們俱都躲到陰涼處躲懶,,時錦也不例外,。
二爺正房雖則涼快,,但到底是讓她有幾分憂懼難耐,因此特特尋了一處靠近清風院的廊橋躲涼,。
那廊橋下水不甚深,又有石墩子矗立橋下,,恰恰可以倚靠,。
時錦便尋了個沒妨礙的墩子坐下,,繼續(xù)臨水縫衣,。廊橋上偶有人經(jīng)過,低聲言語盡可入耳,。
阿弟虛歲已有八歲,,正是身量漸長的時候,她得空便做會兒針線活,,眼下已得了一件衣裳,。
剛收起針線,她又猶豫了下,。崔秀才幫忙照看阿弟,,很是辛苦,上次見他外袍上有個磨破的小洞,,顯見素日里亦是節(jié)儉度日,。
算起來,這崔秀才算得上是她的遠房表兄,,表字旭章,。以前在藥房時,他的娘親尚未離世,,卻是十足十的藥罐子,,因此每每崔秀才來買藥,時錦都只收個本錢,,亦每每有贈藥之舉,。
因著這層關系,崔秀才在時錦父親去世后,,對她姐弟二人頗有幫扶,,只是力所不殆,且是后話。
想及此,,時錦便琢磨著給崔秀才也做身衣裳,。眼下她手頭布料不足,得回耳房找找是否還有剩余,。
如是想著,,她便起身,拍拍身后浮土,,拿著縫好的一身衣裳,,轉身巴著廊橋下突出的椽子往上爬。
剛爬了一半,,就聽著對面一個小丫鬟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