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家宴
齊二爺?shù)哪X海里不由蹦出一幅畫面,。
那時,,他也如現(xiàn)在一般,,不喜情愛,,亦對著靠近自己的女人沒甚好感,。猶記得有一次,,他心血來潮,,想去廊橋下午睡,,沒成想,,卻聽到了一個小丫鬟的哭聲,。
那小丫鬟背著一個竹簍,簍里的西瓜被她摔得四分五裂,。他被吵得有些無奈,,正想出去訓(xùn)斥那個小丫鬟,就聽到一道如沐春風(fēng)般的聲音在小丫鬟身邊響起,,“你這西瓜壞了呀~”
他的心里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女人怕是來看小丫鬟笑話的??蓚?cè)耳細聽,,那女人一邊耐心幫小丫鬟拭淚,一邊將送西瓜的差事攬在了自己身上,。
那種溫柔細致,,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情感,一時間,,新鮮又好奇,。
聽到這個西瓜是送給自己的,,他不由得又升起幾分探究,這個女人,,想要在自己面前怎么蒙混過關(guān),?
于是,他迫不及待得回了清風(fēng)院,,等著這個女人主動送上門,。
他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太陽落山,,都沒見那個女人的身影,。他的心也跟著漸漸冷了下去,嘴角勾著冷淡的笑,,明兒個,,他倒要去母親那問問西瓜的事兒,一個兩個小丫鬟,,都別想有好果子吃,!
然而,他才剛剛從羅漢榻上站起身,,侍墨就領(lǐng)著她走了進來,。
她的手中拿著一只水晶琉璃壺,壺身是多面棱角的模樣,,在燭火映襯下,,配著里面的西瓜汁,映照出五彩斑斕的光來,,猶如醇香的酒一般生生勾住了他的魂魄,。
彼時的她還是三小姐院里的一個小丫鬟,也若現(xiàn)在一般,,溫柔小意,,賠著萬分小心,讓他品鑒那壺沁得涼絲絲的西瓜汁,。
他本欲拆穿她,,亦或者拒絕那杯西瓜汁,可看著她那殷殷期盼的目光,,又望著她擎著水晶琉璃壺的細嫩白皙的手,,鬼使神差般接過了水晶琉璃壺。
從此一發(fā)不可……
“二爺,,西瓜端來了,?!睍r錦的話打斷了齊墨璟的思緒,。
他轉(zhuǎn)過頭,,便看到時錦正端著一只敞口白瓷蓮花照月盅走了進來。小丫鬟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獻寶一般舉高了那只蓮花照月盅。
只見瑩白帶粉的瓷荷瓣中間,,簇擁著一顆顆鮮紅可愛的西瓜球,。每一只西瓜球都是同等大小,熙熙攘攘擠在一起,,配著周遭一片亮白,,更加鮮艷欲滴起來。
他的目光從時錦端著白瓷蓮花照月盅的手向上一路攀爬,,一點一點凝聚于她嫩粉如三月春花一般的唇瓣上,。
莫名想起那盒鮮艷欲滴的口脂,若是她涂上,,怕是與蓮花照月盅里的西瓜球一個顏色罷,?
不,那是比西瓜還要鮮艷的顏色,,只想一想,,便覺內(nèi)心著了火一般洶涌。
時錦的手微微抖了起來,,唇瓣也跟著輕輕囁嚅了下,。那被二爺目光掃過的地方微微發(fā)燙,讓她如坐針氈一般不敢動彈,。
良久,,她聽他說,“你來喂我,?!?p> 時錦不可置信般猛得抬頭,卻見齊二爺?shù)哪樕廊坏蝗绯?。他的目光坦然中帶著些許幽深,,讓時錦不敢置喙。
她顫顫伸出手,,右手捏住盅邊的精致小匙,,舀起一只西瓜球,遞到二爺唇邊,。
二爺只翹著些許唇角望她,,沒有張口。她只能輕聲開口,,“二爺,,張口,。”
眼前的男人聽話般微微啟唇,,一口含住了西瓜球,,牙齒卻不肯放松般咬住了小匙。
他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染了淺淺的紅,,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妖異,,只斜斜睨了時錦一眼,時錦霎時便口干舌燥起來,。
她自然知道二爺好相貌,,是她虛活十七年來見到的最灑脫俊逸的小郎君。偏偏這郎君性子冷,,讓人躲之唯恐不及,。偏偏他這會兒露出這般神情,時錦目眩神迷之余,,更有些膽戰(zhàn)心驚,。
“二爺,松口,?!彼哪樜⒓t。
然而,,下一秒,,齊二爺?shù)哪槺闳庋劭梢姷美淞讼氯ィ俺鋈??!?p> 時錦嚇了一跳,趕忙收回小匙,,將白瓷蓮花照月盅放在一旁小幾上,,逃命般往外走。
齊二爺?shù)哪樃诹恕?p> 時錦剛踏出門去,,就聽身后哐啷一聲,,那盞白瓷盅便被掃到了地面上,鮮紅的西瓜球骨碌碌滾了一地,。
“……自作聰明,。”他低聲道,。
六月廿九,。
侯府家宴。
司棋一早便囑咐了趙大娘做了醪糟圓子和炭烤鹿肉,,掐著時間一并送去老夫人的榮安堂,,權(quán)作二爺?shù)囊黄⑿摹?p> 那鹿肉是二爺從獵戶手里買回來的,,是一頭不足周歲的小鹿,肉質(zhì)嫩滑,,口感上佳,。鹿皮被司棋和時錦琢磨著給二爺做了副靴子的里子,,柔軟舒適,,天冷時或可穿著出門。
眼見著天色漸暗,,司棋一早回了家,,臨走囑咐知畫和時錦一定照看好二爺。時錦應(yīng)諾,,待得二爺出門,,她便與知畫一起拎著燈籠為二爺引路。
靖安侯府占地面積極擴,,據(jù)說是前朝王府修繕而得,,特特賜予老侯爺,以示今上恩寵,。
時錦手執(zhí)八面玲瓏氣死風(fēng)燈,,緩步行走間映得人影綽綽、花木疏落,。二爺?shù)那屣L(fēng)院本就在侯府一隅,,這一路走來,上廊橋,、過花架,、踏青石、穿假山,、攀伏丘,、拂垂柳,竟是繁花
盛景,、直教人目不暇接,。
饒是時錦在這侯府走動過幾次,趁夜走路,,依然惴惴,。好在身邊有知畫提點,倒也無虞,。
一路規(guī)行鎳步,,越是靠近榮安堂,丫鬟仆婦越多,,人聲漸漸稠密,,又兼笑鬧玩笑之言,,更是與素日清風(fēng)院的清靜大相徑庭。
時錦所過之處,,周遭丫鬟仆婦莫不噤聲福身,,顯見對齊二爺畏懼尤深。穿過院中福壽綿延松樹盆栽,,又踏上回廊轉(zhuǎn)角,,早有丫鬟奔襲至正堂,特特回稟與老夫人知曉,。
待得行至正堂門邊,,早有老夫人的得力丫鬟檀香打起碧綠薄紗防蚊蟲簾籠,笑嘻嘻恭迎二爺進屋,。
時錦和知畫自然沒那個臉面進去,。將二爺送進屋,她眼神隨意一掃,,便見那正堂團圓桌旁早坐了老夫人并大爺一家,。大爺?shù)膬煞恳棠飫t一個侍立老夫人身后,一個侍立大夫人身后,,一臉恭謹孝順模樣,。
知畫這會兒可算能透透氣了,她本就與榮安堂的蓮香丫鬟相熟,,得了空兒便跟蓮香湊著腦袋嘀嘀咕咕,,隱在回廊一角兀自說得歡快。
時錦拿著燈籠,,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聽一道驚喜的聲音喚她“姐姐”。時錦轉(zhuǎn)頭便見小丫鬟鳶兒正仰著頭眼巴巴望著自己,。
再次看見鳶兒,,時錦也十分歡喜,她不由摸了摸鳶兒頭上的總角,,笑問她,,“鳶兒近日可好?”
“嗯嗯,,鳶兒一切都好,。”鳶兒牽著時錦去了院子一角放雜物的耳房歇腳,。從耳房這邊恰可見正房這邊入口,,倒不妨礙她等二爺,時錦也便安心坐下跟鳶兒敘話。
她將那面氣死風(fēng)燈掛在耳房堆積的一架織布機上,,整個耳房也跟著明亮起來,。
鳶兒猶豫了下,到底問了她,,“姐姐……上次,,二爺沒為難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