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滿報紙的窗戶
作者:邊志韙
離開時,,把能搬的都搬了,把能扔的都扔在了房里,。不要的書,,扔了,;不要的席子,,扔了,;不要的衣櫥,,扔了,;不要的插座,,扔了……總之離開就是了,還要這些東西做什么,,都是不好的回憶,,也想扔,卻扔不掉,。
臺燈,,擺在原來的位置,開關(guān)已經(jīng)有些不靈敏了,,無數(shù)次地按壓,,讓開關(guān)的塑料掉了漆色。燈光依然是那么亮,,驅(qū)散了房間的昏暗,,也照見了地板的潮濕。住這的四年,,被子總是感覺濕軟,,冬天不暖,夏天蚊多,,頂層的余溫散不盡,,心中的苦悶也揮不去。
蚊帳上沾了幾處蚊子血,,不算多,,還是挺白。蚊帳不貴,,卻頗費了些力氣支起來,,滿頭大汗地看著蒙古包狀的白網(wǎng),以為從此不會再受蚊子的氣,,卻不曾想,,等你睡著,手腳挨著網(wǎng)子的地方,,蚊子照樣能將長嘴從網(wǎng)孔里伸進來圍獵我,。窮人的煩惱都是沒錢惹的禍,,好網(wǎng)子不舍的買,也只能出點血,,受些罪,。
我坐進蚊帳里,席夢思有些塌陷,,帳內(nèi)的空間也不大,,實在算不上舒服??恐脖常橹眢w,,翹起一腳,,把玩著手機,這個姿勢也不舒服,。趴在席子上,,臉側(cè)向一邊,四肢伸展,,久了,,脖子又很酸,終究是不舒服,。
起身坐在桌前,,不由地拿起筆,看見什么就在紙上寫什么:書,,書,,書,燈,,燈,,燈,滾,,滾,,滾……抽屜里很干凈整齊,細(xì)小的東西都擺放的有章可循,,最多的是筆和紙,。椅子很軟,這是我與高東方在周末沒人時扛過來的,,真的很累,,也真的很解氣。但終究是無福消受,,久坐讓我的腰和臀隱隱作痛,,再軟的椅子都承受不住青春激越的痛處,。
旁邊還有一張桌子,專門用來放書,。四年之后,,堆起來的書已將桌面壓彎,到走的時候,,盡管書已搬走,,但桌面已不再回彈,成了永久的弓形,,像一個背負(fù)了四年重荷的搬運工,,從此壓彎了背。
掛衣繩終于可以休息了,。我也記不清有多少次半夜里被突然斷掉的掛衣繩驚醒,,開燈一看,發(fā)現(xiàn)衣服掉了一地,。第一次驚醒,,第二次驚醒,第三次驚醒……最后即使驚醒,,也不愿去理會,,繼續(xù)睡覺,就讓衣服鋪在地上,,等天亮再去收拾,。這條超負(fù)荷工作的繩子,被我無數(shù)次地續(xù)命:腰斬之后,,再接上,;斷頭之后,再接上,;分尸之后,,再接上……以至于掛滿了結(jié),到最后已不夠長,,完全接不上,。于是我找來一根鞋帶,換個器官,,讓其又活了過來,。
“呱——”,大貨車的喇叭聲讓玻璃窗咚咚地?fù)u晃著,,傳到耳朵里一陣嗡嗡響,,然后又進入心里,讓心房怦怦地跳個不停。盡管我一分鐘也不想待在這里,,但卻用四年用同一個身影同一份倔強與一億兩千六百一十四萬四千秒的噪音對抗著,,在二十四小時不斷的超分貝環(huán)境里看書、做題,、睡覺,。忍不住了該怎么辦?于是我在窗戶上糊滿了報紙,,糊了一層又一層,,整個窗戶已沒了任何透光的縫隙。但喇叭聲卻絲毫沒有減弱,,我像一個失落于發(fā)動機里的勞工,,并且還不時地要忍受工頭的大喇叭。
那天,,我站在窗前,,報紙已經(jīng)剝落了些,陽光照在窗戶上,,透射著報紙,顯出泛黃的霉斑,。片刻之內(nèi),,耳邊沒了喇叭聲,陽光斜射到我的腳邊,,灰塵在光線里翩翩飛舞,。
我上前一步,將報紙全部撕下——哇,!原來這里是如此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