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慕晟望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思緒慢慢被拉得綿長。

　　起初見季云淵,，他的確自以為是，甚至還像極了登徒子,，可不知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這廝竟也學(xué)會了尊重，甚至還動不動就臉紅……

　　書中說他閱女無數(shù),，姬妾成群,，可眼前人，哪里有半分符合,？

　　難道她的出現(xiàn),，直接扼殺了這少年將軍的風(fēng)流秉性？

　　回過神來時(shí),，見季云淵依舊在認(rèn)真的等著她的回答,，禾慕晟不由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她踮起腳尖拍了拍季云淵肩膀,，一本正經(jīng)道,，“這段日子有進(jìn)步?！?p>　　而季云淵聽罷,，像極了被表揚(yáng)的孩子，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俊臉又是一紅,，“阿煙不討厭我便好?！?p>　　“傻子似的……”禾慕晟擺擺手,，直接走出房門。

　　季云淵跟在她身后,，望著她輕快的步伐,，嘴角慢慢漾起溫柔之色。

　　二人出了城門,，又行了一段路程,，才在扎營處見到一襲白衣勝雪的身影。

　　禾慕晟定睛一看,，來者,，可不正是王玄？

　　她揮了揮手臂,，急急喚道,，“郎君！”

　　王玄面色如玉,，溫潤一笑,。

　　季云淵心中似有擔(dān)憂,，他側(cè)目，見小女娘一臉笑意,，頓時(shí)從鼻息處冷哼一聲,，“當(dāng)真如此開心？”

　　禾慕晟嘖了一聲,，“王玄平安了,，你的名聲便有救了，你不開心,？”

　　季云淵這才又從鼻息處哼出一個(gè)單音來,，這一聲，明顯帶上了愜意,，“哼,，巧言令色?！?p>　　說話間,，王玄已經(jīng)靠近,，他對著季云淵拱手一揖,，“將軍，多謝,?！?p>　　王玄這一句道謝，直接將禾慕晟救她于危難歸功在了季云淵身上,。

　　禾慕晟心中感慨,，王玄的確會權(quán)衡利弊，被女人所救,，有失顏面,，若是被季云淵所救，不僅可以拉近瑯琊王氏與季家軍的關(guān)系,，還能讓他接下來在建鄴為季云淵正名變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

　　季云淵立刻恢復(fù)凜然，他亦回禮,，“令尊的遺體與棺槨一起被焚,，我已經(jīng)盡力了?！?p>　　王玄的悲痛只是一閃而逝,。

　　“天意不可違?！彼嘈σ宦?，不再多言,。

　　季云淵交代完一切，又深深望了一眼天真純凈的小女娘,，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禾慕晟見王玄平靜的有些可怕，她咬咬牙,，還是安慰了一句,，“郎君節(jié)哀?！?p>　　王玄扯了扯嘴角,，“東海王的棺槨已經(jīng)被焚燒，父親又怎敢魂歸故里,？”

　　禾慕晟自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石勒已經(jīng)燒了司馬越的棺槨，所以,，即便季云淵能救下王衍的遺體,，王玄也無法名正言順的將其運(yùn)回建鄴。

　　見她沉默,，王玄停下腳步,，“阿煙，我只能許你貴妾之位,，我知道,，你因救我而落入慕容恪之手，即便是貴妾之位,，對你也是一種折辱,，但我別無他法?！?p>　　禾慕晟見王玄一臉愁容,，立刻覺察出一絲不妥來，她沒有理會貴妾不貴妾的,，只是捕捉到王玄話語中的憂慮,，急急問道，“發(fā)生了何事,？”

　　王玄輕笑一聲,，“阿煙當(dāng)真以為，當(dāng)今陛下會為了東海王的遺體派兵北上討伐石勒,？”

　　禾慕晟靈光一閃,，書中的情節(jié)立刻浮現(xiàn)在腦海，莫非，王敦之亂要開始了,？

　　司馬家將都城從洛陽遷至建鄴,，瑯琊王氏功不可沒，所以才有了那句“王與馬,，共天下”,。

　　可王敦野心卻越來越大，他的軍事力量集中在長江中上游一帶,，皇帝忌憚瑯琊王氏的權(quán)勢,，所以做了一番部署后，以北伐石勒為由,，派兵北上對付王敦了,。

　　禾慕晟想，雖然因?yàn)樽约旱某霈F(xiàn)攪亂了一些事件的前因后果,，但大致的走向還是沒有改變的,。

　　見王玄在試探她的反應(yīng)，禾慕晟知道,，王玄對她擅占卜一事,，似乎有些信了。

　　她沒有直接回應(yīng)王玄的詢問,，而是拐彎抹角的問了一句,，“郎君死里逃生，太傅大人王導(dǎo)應(yīng)該最是歡喜,?！?p>　　禾慕晟記得，王敦與王導(dǎo)雖都出自瑯琊王氏,，但二人意見一直不合，若說王敦是叛亂的佞臣賊子,，那么王導(dǎo)便是大義滅親的忠貞良將,。

　　她這話一出口，王玄便低低笑出聲來,，許久,，他才感慨，“阿煙曾言,，擅占卜,，如今一聽，果然名不虛傳,?！?p>　　禾慕晟想，王敦得志過一段時(shí)間，但最終還是會兵敗,，而王玄又說,，許她貴妾之位是身不由己，難道,，王導(dǎo)要把王玄安插在王敦身邊做眼線,？

　　王玄見她愣怔，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如玉的面容盡是溫柔之色,，“阿煙，瑯琊王氏的嫡子,，婚姻大事皆身不由己,，貴妾的地位雖比不得主母，但有我在,，你無需做小伏低,。”

　　禾慕晟干笑一聲,，退后一步,，不在意的擺擺手，“郎君不用覺得有愧,，慕容恪并沒對我怎樣,，我還是未嫁之身?！?p>　　王玄靜靜望著她,，望著望著，他忽然傾身上前,，長臂一攬,。

　　“阿煙，你知道嗎,？那日你讓我先走,，其實(shí)我知道，我不該丟下你,?！?p>　　禾慕晟心中大驚，這王玄,，何時(shí)學(xué)季云淵一樣,，開始對她強(qiáng)取豪奪了？

　　她急忙伸手推開王玄,，靈巧的躲過他的擁抱,，“郎君,，當(dāng)時(shí)你留下也幫不上什么忙，你看,，你我如今都安好,，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jié)果？”

　　王玄錯愕眨眨眼,，可能他都沒想過,，他堂堂瑯琊王氏的嫡子，竟還有女人會拒絕他的示好,？

　　禾慕晟索性解釋一句,，“郎君知道我沒事，就不用愧疚了,，也不必浪費(fèi)一個(gè)貴妾之位來補(bǔ)償我,，我南氏阿煙，不會做妾的,?！?p>　　說完這句，禾慕晟心中暗喜,，不愿做妾,，真是一個(gè)好借口，屢試不爽??！

　　王玄終于無奈一笑，“我知道,，那日若是換做季云淵,，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舍你而去。但是阿煙,，倘若再給我一次機(jī)會,，我仍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p>　　這一刻的王玄,，聲音雖然輕柔溫潤，但道出的話,，卻是那般冷漠。

　　見禾慕晟有些詫異,，他又輕嘆一聲,，“斷舍離中的取舍之道，是瑯琊王氏的嫡子必須要學(xué)的,，你說我冷漠也好,，自私也罷，倘若不能物盡其用，那么一切的犧牲,，都是不值的,，甚至是可笑的，你,，能理解我嗎,？”

　　禾慕晟思索了片刻，微微點(diǎn)頭,，“我理解,。”

　　王玄訝然于她的淡然,，又補(bǔ)充道,，“即便是事關(guān)我父的遺體，我亦可以做到鐵石心腸,，而父親在天有靈,，也不會怪罪于我?！?p>　　禾慕晟繼續(xù)點(diǎn)頭,，“我明白?！?p>　　王玄見她乖巧了幾分,，又微笑著上前，可禾慕晟卻依舊本能一退,。

　　王玄面色終于一冷,，“既然明白，為何還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