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將軍可是想清楚了?”
“何以見得,?”季云淵也站起身,。
他望著興奮不已的小女娘,不解蹙眉,,“不過是首歌謠……”
禾慕晟左顧右盼,,見沒人注意到這邊,急急傾身上前,,以掌覆上季云淵的薄唇,,壓低聲音道,“司馬紹便是晉明帝,,陛下,,已經(jīng)駕崩了?!?p> 季云淵怔怔望著眼前人,,許久,他才慢慢移開小女娘柔荑,,輕聲道,“消息可靠,?”
禾慕晟抬眼望著不遠(yuǎn)處瑯琊王氏的篝火,,揚(yáng)唇一笑,“可靠,,只不過,這消息怕是已經(jīng)傳入了武昌……”
她轉(zhuǎn)頭,,對著季家軍將士高呼,,“長夜漫漫,何人在此高歌,,勞煩叫來一敘,!”
將士拱手一揖,“是,,女郎!”
不多時(shí),,幾個(gè)披頭散發(fā)的中年男子帶著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民被請入篝火邊,。
禾慕晟見那幾名中年人似是氣度不凡,轉(zhuǎn)身拿起酒壺,,與他們分享,,接著假裝不經(jīng)意的問道:
“君何故高歌?”
其中一人頗有幾分灑脫,,他也不推辭,,接過酒水一飲而盡,,饜足的一擦嘴角,沙啞著嗓音道,,“胡人早已越過虎牢城,,豫州百姓遭屠殺,卻無人能護(hù),,晉,,要亡矣!”
說到這里,,他痛心的拍著胸膛,,接著張開四肢往地上一躺,聲淚俱下,,“陛下駕崩了,,明帝卻只派了個(gè)狗屁不是的兗州刺史,呵呵,,兗州,?豫州都沒了,還兗州……”
他話音剛落,,就見司馬凌急急而至,。
她見一群骯臟不堪的流民正與季云淵說著什么,,秀眉一斂,對著左右吩咐道,,“來人,,給本宮將這些賤民趕走!”
那人聽罷,,赫然起身,。
他挺了挺背脊,對著司馬凌不屑的抬了抬下巴,,“賤民,?我本是豫州的士族,雖是寒門,,但有祖逖將軍鎮(zhèn)守,,也算安居樂業(yè),,是你司馬家無能,護(hù)不住百姓,這才讓我變成了賤民,,我淪落至此,,你又有什么臉在此跋扈?”
司馬凌一直養(yǎng)尊處優(yōu),,何曾受過這樣的奚落,?
她氣得渾身發(fā)抖,卻說不出一個(gè)字來,。
這時(shí),,那中年人揮了揮手,對著身后人說道,,“走罷,!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本就不配,,也就別污了貴人的眼了……”
禾慕晟豈能放棄這個(gè)機(jī)會?
她趁中年人轉(zhuǎn)身之余,,對著一眾流民拱手一揖,行了個(gè)標(biāo)準(zhǔn)的男子禮,,“季家軍謝君恩惠,!”
那人身形一頓,睨了一眼目光虔誠的小女娘,,語帶不解,,“我對季家軍有何恩惠,?”
禾慕晟認(rèn)真道,“季將軍本就受命去往虎牢城修建壁壘,,奈何被武昌郡公請來此處,,如今聽君言,,陛下仙逝,將軍心中掛念,,如今怕是不能再赴武昌之約了,。”
這話一出,,司馬凌立刻跳腳,,“南氏阿煙,你休得胡言!武昌之地豈是容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二人的聲音頗大,很快,,四周便聚集了大量的流民,。
禾慕晟環(huán)顧四周,揚(yáng)聲道,,“陛下駕崩,,武昌郡公如何還有心情見季將軍?即便能匆匆一面,,凌香公主,,你放眼瞧瞧,這些人,,有多少是自豫州逃亡而來,?豫州淪陷,建康危矣,!”
“即便如此,,跟你又有何關(guān)系?”司馬凌嗤笑,,“你裝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不就是想在這幫賤民中樹立名聲?我還不了解你,?”
“晉都沒了,,要名聲何用?”禾慕晟悲愴一笑,,“我自洛陽而來,,我也差一點(diǎn)淪為流民,你說與我有何關(guān)系,?”
說罷,,她掃視一圈好奇探出腦袋的一個(gè)個(gè)流民,對著季云淵單膝跪下,,“季將軍,,阿煙是門客,亦是軍師,,阿煙請求季將軍救豫州于危難,,以收復(fù)豫州,,筑牢虎牢城,,報(bào)陛下重用之恩惠!”
禾慕晟知道,,流民雖地位地下,但其中不乏落寞的寒門士族,,王敦再專斷,,也不會任由自己臭名昭著,,畢竟,,他身后代表的,是瑯琊王氏,。
季云淵正要開口,,就聽一聲清潤溫柔的聲線自身后傳來:
“季將軍,豫州之戰(zhàn)極為關(guān)鍵,,玄替郡公應(yīng)下了,,愿將軍凱旋?!?p> 禾慕晟悄然抬起頭,,見王玄笑得清澈,她慢慢低下頭,,悄然勾起唇角,。
季云淵伸手將小女娘扶起,肅穆的面容掃視眾人一眼,,朗聲說道,,“眾將士聽令,即刻隨我去豫州一戰(zhàn),!”
所有季家軍整裝待發(fā),,以最快的速度踏上了返程之路。
馬車行駛在漆黑如墨的官道上,,禾慕晟悄然掀開車簾,,望著流民的仰望,,王玄的釋然與司馬凌的憤恨,,一切的一切,猶如走馬觀花,,很快與暗夜相融,,不見了蹤影。
她長吁一口氣,,慢慢退回臥榻,,對著季云淵明媚一笑,“季云淵,我們又勝了,?!?p> “嗯,這一步,,走的甚是驚險(xiǎn),。”季云淵慢慢朝她伸出大掌,。
這一次,,禾慕晟卻是不再抗拒,她落落大方的遞上柔荑,。
季云淵握緊五指,,微微一用力,小女娘便整個(gè)人入了他的懷抱,。
“怎的不反抗了,?”季云淵有些訝然。
禾慕晟明媚一笑,,伸手環(huán)住他的脖頸,,“將軍可是想清楚了?”
似乎從未見過她的主動,,季云淵一時(shí)有些愣怔,,俊臉上的紅暈頃刻間爬上耳尖。
見他愣怔著不語,,禾慕晟認(rèn)真道,,“我呢,很好說話,,你若不愛了,,亦或是對旁人動心了,提前與我說,,我不糾纏,。”
“這是何意,?”季云淵微微蹙眉,,問得小心翼翼。
禾慕晟伸出指尖替他理了理額前碎發(fā),,溫柔一笑,,“我善妒啊,我南氏阿煙,,既不為妾,,也不許夫主納妾,,開枝散葉在我這里不是借口,你若想女人多多益善,,得先允了我離去,,到那時(shí),我便不要你了,?!?p> 季云淵認(rèn)真思索了片刻,鄭重點(diǎn)點(diǎn)頭,。
這個(gè)反應(yīng),,才是這個(gè)時(shí)代男子該有的,若他不假思索的一口應(yīng)下,,禾慕晟才會生疑,。
可她卻是想逗逗這個(gè)一本正經(jīng)的猛虎,于是,,抓著他遲疑的間隙,,禾慕晟松開手臂,挑了挑眉梢,,“還是想納妾,?”
季云淵慌忙搖頭,“不敢,?!?p> “迫于無奈?”小女娘輕笑著打趣,。
“不,,甘之如飴?!?p> 二人相視一笑,。
“累了嗎?”季云淵抬手替她捋了捋頭頂?shù)哪l(fā),。
“嗯,。”禾慕晟打了個(gè)秀氣的哈欠,,眼尾都困出了淚花,。
“那睡會兒吧,我守著你,?!?p> 季云淵說著便起了身,,將小女娘打橫抱起,,慢慢置于臥榻的休憩處,,輕柔的給她蓋上錦被。
回程的路,,比來時(shí)要快,。
然,就在即將抵達(dá)瀘城時(shí),,路上流民的尸體似乎忽然間開始堆砌成山,。
若是說眼下是戰(zhàn)亂之年,餓殍千里的景象再正常不過,,可有些尸體還是有一定體格的,若是說被餓死,,禾慕晟實(shí)在覺得蹊蹺,。
她將心中所想說給季云淵聽,,二人便打算下車查看一二,。
禾慕晟先跳下車,,就在季云淵替她拿大氅的間隙,,她只覺腳踝處一緊,低頭一瞧,,只見一個(gè)約莫四五歲的孩童正死死抓著她,,氣若游絲,“菩薩,,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