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jié) 是非分明
所有的談話,王瀟幾乎是一字都沒有漏掉,,直到楊潮朝兩個名妓告辭,,拉他一起出來,王瀟在媚香樓門口,,就一把拉住了楊潮。
神色嚴肅道:“楊兄,,你所說之事,,可是當(dāng)真?”
王瀟此時已經(jīng)完全換了一副身份,,此時是一個精明頭頂?shù)纳倘?,一個絕不會錯過良機的機會主義者,哪里有半分逛青樓的浪蕩子模樣,。
“自然當(dāng)真,!”
楊潮也認真的說道。
王瀟猛地一拉楊潮的袖子:“楊兄,,此時無論如何,,都要帶上小弟啊。楊兄放心,,所有開銷,,小弟愿一力承擔(dān)!”
楊潮疑惑,,王瀟一個商人子弟,,怎么也樂于參與這種政治事件,不過也能理解,,自古官商勾結(jié),,在大明這塊土地上,沒有當(dāng)官的支持,,想要安心的做生意,,簡直是不可能。
王家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而是巨商,、是豪商,他們家的關(guān)系網(wǎng)可以直通朝堂,,但只是跟幾個太監(jiān)有關(guān)系,,還沒到首輔那一級,不然這次也不會被史可法逼迫的這么危急了,。
楊潮疑惑了一下后,,當(dāng)即心中又有了一個念頭:“王兄,,你說你們這些商賈,也有興致參與這樣的盛會,?”
王瀟急道:“那還用說,,能牽上當(dāng)朝首輔,誰不想,。你到底想不想帶上我,?”
楊潮笑道:“那是當(dāng)然。這次不是我跟王兄一起操辦的嗎,?”
王瀟一愣,,頓時大喜,這是楊潮在給他臉上貼金啊,。
不過話說回來,,王瀟還真是參與其中啊,楊潮跟柳如是和李香君兩人談的時候,,他可是陪坐,,怎能說不是他跟楊潮一起組織的呢。
當(dāng)然一切都要楊潮承認,,楊潮如果承認,,那就是他跟楊潮一起操辦,楊潮不承認,,那就跟他半點關(guān)系沒有了,心中不由感激,,直嘆楊潮真是一個夠義氣的朋友,。
王瀟接著道:“對了楊兄,這是給你的謝禮,,一直沒有機會給你,,請萬勿推辭!”
說著王瀟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來,,竟然是一張類似銀票的東西,。
楊潮不由一愣,拿過來一看,,還真是銀票,,而且是早都寫好的,給自己的銀票,。
上面有印刷的固定格式,,中間添加了一些名字和字數(shù):“立會票(王瀟)憑號王義和,今會到楊兄潮名下,,計銀一千兩正,,其銀期至()月()日,,三面交兌,行支客不認,,立此會票存照,。立會票人(王瀟),楊潮執(zhí),!”
這張會票上,,不但寫明了楊潮的名字,也寫了立票人王瀟的名字,,不過日期沒寫,,應(yīng)該可以隨時支取。左下角上,,還加蓋了一個長條形印章,,上面有六個字“王義和雜貨鋪”,這是商鋪的印章,。
有支款人,,有收款人,有支取地方,,這相當(dāng)于一張支票了,,不過明代叫做會票。
楊潮只知道票號是清末出現(xiàn)的,,沒想到明代也有會票了,,好奇問道:“你家還做銀號匯兌生意?”
王瀟笑道:“我家常在運河上生意,,不過是方便主顧們方便取兌……”
王瀟這才說起,,他們家的鋪子遍布大運河沿線,也主要做的是運輸生意,,有貨船幾百艘,,因此有些主顧也將銀子通過他們家的商鋪來回運轉(zhuǎn),不過匯兌并不掙錢,,不過是給主顧們方便而已,,倒不是真的票號。
王瀟還說了,,這張會票,,拿到南京城王義和號銀鋪去,隨到隨取,。因為他已經(jīng)跟掌柜的打好了招呼,,不需要三方當(dāng)面交割了。
楊潮點點頭,,這張會票,,作用相當(dāng)于一張支票,。明朝時期已經(jīng)出現(xiàn)借貸、出現(xiàn)了支票,,跟現(xiàn)代銀行業(yè)就只有一步了,,可是大明朝最終沒有邁過這一步。
不過明朝的會票和放貸都還很原始,,會票業(yè)務(wù)比如王義和號這種方便主顧的,,放貸比如許仲孝家那種高利貸,都還跟正規(guī)的銀行業(yè)有區(qū)別,。
王家的匯兌業(yè)務(wù)并不興隆,,也根本無法通過這個來賺錢,因為明代貿(mào)易中,,需要大批量金錢來回流動的生意并不算多,。而許仲孝家,那種高利貸,,更是一種黑色買賣,。
也就是說,并不是銀行業(yè)不能出現(xiàn),,而是經(jīng)濟中還沒到?jīng)]有這種銀行業(yè)不行的地步,。
很快楊潮就跟王瀟分手了,他拒絕了王瀟去南市樓的邀請,,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馬上就該敲凈街鼓了,楊潮可不想像上次那樣,,被迫留在南市樓里過夜,。
回到家中,父母還沒睡覺,,楊潮敲響了房門,這次楊潮沒有顧忌,,直接就將會票交給了父親,。
“這是啥?”
父親不識字,。
楊潮道:“這是會票,。正好一千兩!”
父親的手不由一哆嗦:“啥,?,!一千兩!”
母親也沒睡,,而是點著一盞油燈,,正在補一件比甲,,那是給別人做的,能掙到幾個錢,。
此時一聽一千兩,,頓時扔下手里的活計,站了起來,,從父親手里把會票拿了過去,。
“真是一千兩?”
母親驚恐的問道,。
楊潮點點頭:“到三山門王義和號雜貨鋪里隨時支取,。”
王義和號,,正是王家在南京的商號,,名為雜貨鋪,但這雜貨鋪可不是后世的小賣店,,而是相當(dāng)有規(guī)模的貨棧,,打的招幌上可是寫著‘東西兩洋貨物俱全;西北兩口皮貨發(fā)零,;’其實等于是一個做南北貿(mào)易的大貿(mào)易公司,。
就連父親楊勇也聽說過這個商號,驚奇道:“王義和號雜貨鋪,,那可是大鋪子,!”
楊潮笑道:“就是常來咱家的王公子家的買賣?!?p> 母親也不由嘆道:“我就說了,,兒子結(jié)交的,都是大富大貴的公子,。倒霉是該你倒霉,,怪不了兒子!”
母親剛說了兩句,,父親臉色稍顯尷尬,,他也不是真心責(zé)怪兒子,只是家傳的鐵匠鋪被人搶走,,讓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辦,,該怎么想了。
現(xiàn)在兒子拿回了一千兩銀子,,楊勇心中不由覺得有些慚愧,。
母親已經(jīng)小心的把會票收了起來,嚷著那天把兩個侄子一起喊來后,,再去取錢,。
父親也道:“對,,取出來先把錢還了,說不定許百戶能把鐵匠鋪還回來,!”
楊潮一聽這話,,本來已經(jīng)打算要走了,頓時停了下來,,神色凝重起來,。
反復(fù)想了想,這才認真說道:“爹,,你聽我說,。”
楊潮的態(tài)度讓父母都不由的冷靜下來,,專心聽了起來,。
“爹,這錢我不打算用來還給許仲孝的,。許家那張借據(jù)是怎么回事,,我們都清楚。不是我們借的錢,,而是他們欺壓良善,。那張借據(jù)根本就不該有,所以我們不該還,?!?p> 父親愁眉道:“道理我都知道??墒侨绻贿€的話,,那許家不會善罷甘休的?!?p> 楊潮道:“爹,,如果真是我們欠的錢,砸鍋賣鐵都要還,??扇绻皇俏覀兦返腻X,打死都不能還,。錢可以沒有,但是公道得有,,是非得分明,!”
父親嘆道:“可是許家?”
楊潮抓住父親的肩膀道:“爹,,放心吧,。交給我了,。我會要許家把公道還回來的?!?p> 說完,,楊潮叮囑母親早點休息,然后自己回去了,。
楊潮走后,,母親趙氏不由一臉擔(dān)憂:“兒子該不會胡來吧?”
父親楊勇卻突然覺得,,兒子的個頭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快趕上自己了,是一個大人了,。
“我看不像,!”
楊勇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抓著他肩膀時候,,讓他看到了楊潮堅定的眼神,,楊勇竟然對兒子充滿了一種信任,這信任極為盲目,,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