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姒回過頭去,。
她看到的,,只是一只畫舫,畫舫的艙房里,,有兩個郎君正在下棋,,而讓少女們歡喜尖叫著的,,是那個面對窗而坐的郎君。
那個郎君,,約摸十八九歲,,一頭烏發(fā)用玉冠束起,他眉目完美,,神態(tài)寧靜,,專注凝視著棋盤的眼,睫毛深長,,與文都的憂郁不同,,這個郎君十分具有貴公子的氣質(zhì)。
也許是外面的歡叫聲太多,,緩緩的,,那郎君抬頭看來。
就在他抬頭看了這么一眼,,四周的歡呼聲便是更響了,,而姬姒,也算是體會到了這建康五大美男之一的風采了,。
這個郎君,,五官且不論,他那雙宛如秋水長空一樣的眼眸中,有一種冷凝,,這種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卻又風度翩翩的眼神,很能挑起世間女子的春心,。
畫舫很快便駛了過去,。
姬姒側(cè)頭,輕聲問道:“他又是誰,?”
秦小草說道:“他是蘭陵蕭氏的嫡子蕭奕,。”
蘭陵蕭氏,,這個姬姒知道,,他們是與王謝一道從中原遷來的,以往名不經(jīng)傳,,只是近數(shù)年來,,有漸起之勢。說起來,,也只能算是一般世族,。
但是,這也只是現(xiàn)世,,連姬姒也不知道的是,,幾十年后,蘭陵蕭氏一連出了兩朝皇室,,既劉宋皇朝后面的齊朝和梁朝,,都是蘭陵蕭氏建立的,也因此,,在之后的幾十百年間,,蘭陵蕭氏一躍而為四大僑姓之一,與王謝齊名,。
至于這個時候,,建康有三大僑姓實力最為雄厚。三大僑姓原是中原望族,,從中原遷居江南后,,他們多居朝庭要職,勢力龐大,,凌駕于所有士族之上,。這三大僑姓,便是瑯琊王氏,,陳郡謝氏,,以及陳郡袁氏,。
這時,秦小草又在一側(cè)輕聲說道:“這個蕭奕,,也是出了名的博聞廣記,,文采風流,據(jù)說,,建康第一美人便癡戀于他,。”
姬姒轉(zhuǎn)過頭來,,好奇地問道:“你剛才說南北兩名士,,建康五美男,他們都是些什么人,?”
秦小草說道:“是這樣的,,天下名士雖多,可真稱得上風流名士,,容止無雙的,北地洛陽有一個崔玄,,南方建康則有一個謝瑯,。”
聽到謝瑯的名字,,姬姒的心跳了一下,,轉(zhuǎn)眼,她便自失的一笑,,轉(zhuǎn)頭看向那些如癡如醉追著美男而去的建康小姑,。
她這一疏忽,秦小草的話便漏掉了兩句,,只聽是她繼續(xù)說道:“……剩下的兩大美男就是小姑你剛才見到的文都和蕭奕了,。”
姬姒目送著蕭奕遠去,,過了一會,,她緩緩說道:“我們還是去學館看看吧?!?p> “好的,。”
于是,,主仆兩人轉(zhuǎn)身,,朝著自家驢車走去,遠遠看到她們過來,,正與一個壯漢吹噓著什么的孫浮連忙跑了過來,,坐上了馭座。
姬姒在上車時,秦小草作勢去扶,,哪知,,她的手剛伸出,姬姒便已輕輕巧巧地跳上了馬車,,讓秦小草伸出的手落到了空處,。
主仆兩人還沒有在意,驀然的,,旁邊突然傳來了兩聲竊笑聲,,姬姒回頭,對上了幾個眼帶不屑的士族小姑,。
姬姒初來貴地,,自是不會多生事端,把車簾一拉后,,孫浮便駕著車急急駛?cè)チ恕?p> 秦小草朝著姬姒看了一眼后,,終是小聲說道:“小姑,你剛才應(yīng)該讓婢子扶你上車的,?!彼p聲說道:“在建康,太過矯健的,,都是寒門子女和為人婢仆者,。”
姬姒笑了笑,,說道:“我知道,,荊地的士族也是如此,這次是我疏忽了,,以后,,我會盡量裝得柔弱點?!?p> 秦小草失笑,。
這時,驢車已經(jīng)上了路,,望著漸漸出現(xiàn)在視野中的國學館,,姬姒問道:“建康的四大學館,平素熱鬧嗎,?”
提到讀書方面,,秦小草聲音都輕快了,她說道:“四大學館自然是熱鬧的,,小姑你剛才也看到了,,這里學子出入,,郎君紛紛,建康的女兒家,,幾乎把這地方當成了游玩之地了,。”
剛剛說到這里,,秦小草的聲音顫了一下,,只聽她以一種吟唱般的腔調(diào)說道:“小姑,與你一道出門,,真是運氣好到暴了,。”
姬姒一怔,,順著她的目光朝前面看去,。
這一看,卻見前方漆成朱紫之色的二層酒樓上,,一個玄衣郎君正倚欄而立,,那個玄衣郎君,約摸二十歲左右,,他正微傾著頭,,雙眼看著自己修長白皙的手掌上那精致的雕花酒盅,他似笑非笑,,容色皎到了極致。
是的,,是皎到了極致,,這個玄衣郎君,極清,,極皎,,極俊,若說,,最早見到的文都是憂郁的,,蕭奕是高冷的,那么這個玄衣郎君,,則是不沾塵埃,,清皎如月,可他那雙漆黑的眼,,又顯得心思深不可測,,極皎與極深,這兩種完全不同的特質(zhì)融合在一個人的身上,,令得這個玄衣郎君,,簡直俊得讓人心頭發(fā)顫,。
事實上,此刻的街道上,,本來行走的驢車也都不走了,,一個個仰著頭在傻傻地望著。
姬姒看了一眼,,再次問道:“這位是,?”
秦小草輕聲說道:“他就是我跟小姑提起過的三皇子劉峻,也是五美男之一,。小姑,,這個劉峻可不能輕易喜歡了,他這人心思不可測,,這兩年,,已有三個小姑為他鬧死鬧活了?!?p> 姬姒抬頭,,她看著劉峻那襲在春風中飄飛的玄袍,輕輕笑了笑后,,垂下眸命令道:“走吧,。”
“是,?!睂O浮馬上應(yīng)了,于是,,驢車再次啟動,。
一側(cè),秦小草還在那里嘀咕,,“今天是四月初一,,非年非節(jié),怎么這些大人物都趕來扎堆了,?”
姬姒笑了一笑,,輕聲說道:“今天運氣是好?!钡谝淮握缴辖钟瓮?,就見到了建康五美男中的三個,還真是讓她這個荊地人不負此行啊,。
主仆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驢車則在不緊不慢地走著,眼看著玄學館和國學館都出現(xiàn)在視野中了,,外面,,孫浮的聲音傳來,,“女郎,路堵了,?!?p> 這一次,孫浮的聲音落下時,,秦小草有點遲疑的建議道:“小姑,,女郎是北地的稱呼,以后咱們都改了吧,,不然的話,,建康那些小姑聽了,又會嘲笑的,?!?p> 姬姒點了點頭,道:“好,,我回去說一聲,。”說罷,,她聲音微提,,問孫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過了一會,,孫浮的聲音傳來,,“剛問了,說是又一個什么美男經(jīng)過,,那些人都在圍觀,,所以路堵了?!?p> 姬姒呆了呆,她掀開的車簾對面,,恰好有一輛驢車里,,端坐著一個姿容清艷的小姑,姬姒看了一眼那冷冷清清,,無人注意的小姑一眼,,突然有點好笑,她輕聲說道:“這還真是,,男子之美更傾城,。”
秦小草也笑了,,她解釋道:“自魏晉以來便是如此,,自古以來,,女子傾城的故事流傳得太多,現(xiàn)世之時,,國家紛紛破了又立,,倒了又成,不用美女出現(xiàn),,這天下都亂成這樣了,,再加上那些大士族對于美貌的女子,從來都是唾手可得,,女色對他們已不稀罕,。倒是那些才華橫溢,風姿卓絕的男子,,往往讓人求而不得,,所以,久而久之,,男子之色更被看重了,。”
姬姒笑道:“你這理由有點胡扯,?!辈贿^她也只是這么一說,見到四周女子的嬌呼聲聲,,忍不住也把頭伸了出去,。
因道路實在堵得太久,姬姒不耐煩了,,便讓孫浮想辦法把驢車停在附近,,她自己則與秦小草一路步行。
這般安逸的,,不需要護衛(wèi)便自由自在地行走,,又是建康遠勝過其他地方的一個優(yōu)點了。
主仆兩人穿過堵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人群,,當來到那個美男所經(jīng)過的地方時,,因四周圍得太結(jié)實了,姬姒掂起腳看了看,,又哪里能夠看到,?
也不知這個美男子是誰?
就在姬姒如此想來時,,前方,,一個小姑嬌弱中帶著入骨相思的歡喜泣聲傳來,“謝郎,!謝郎??!”
姬姒一呆。
她驀地轉(zhuǎn)過頭去,,目瞪口呆地想道:原來她們癡迷的,,竟然是謝瑯?
轉(zhuǎn)眼她又幸災(zāi)樂禍起來,,忍不住眉眼彎彎地樂道:“這位美男子出一次門都這般辛苦,,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秦小草自是不知道姬姒與謝瑯是舊識,,她認真回道:“恩,,聽說這位謝十八不怎么喜歡在建康逗留,估計就是受不了大家這么圍觀,??墒撬膊幌胂耄绞遣幌矚g出現(xiàn),,一旦出現(xiàn)就越是轟動,。”
一側(cè),,姬姒笑瞇瞇地說道:“這你就不懂了,,他謝十八最有風姿,他總會老的吧,?他不喜歡在人前出現(xiàn),,就是想著過個十年八年,他終于老了,,長殘了,,身段也肥了,那時他就能自由了,!”
沒有想到姬姒的理由這么兇殘,,秦小草呆呆地看向她,倒是姬姒的身后,,驀然暴發(fā)出一陣狂笑聲,。
主仆兩人回過頭去。
正笑得前仰后俯的,,是一個二十來歲,五官清秀身材高挑的一個士族郎君,,他見到姬姒看向自己,,咧著口白牙朝她揮了揮手,笑瞇瞇地說道:“小姑的這個說法妙不可言,,呆會回去學館,,定當與眾同窗分享分享,。”
見到姬姒呆住,,那郎君挺好心地向前湊了湊,,問道:“你怕了?”
姬姒連忙搖頭,,她細聲細氣地說道:“先賢說過,,君子可得罪,小人要尊敬,。謝十八乃是君子,,得罪他我沒有后顧之憂啊?!?p> 她這話一出,,那郎君再次暴發(fā)出一陣狂笑。就在他拍著自個大腿“啪啪”作響,,樂得坐都坐不住了時,,生怕姬姒再說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話的秦小草,突然扯著姬姒沖入了人群中,。
就在主仆兩人擠入了人群中時,,那個郎君的大笑終于引來了好幾個同伴,姬姒回頭時,,正好看到五六個青年郎君湊了上去,,在那里笑著說著。隱隱間,,還有人朝著姬姒指指點點,。
秦小草扯著姬姒擠出重圍后,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伸手接過姬姒遞上來的帕子,,她有心想埋怨兩句,想到彼此身份,,終又是不敢,。
而這時,玄學館已出現(xiàn)在姬姒的視野中,。
這座玄學館,,與世間大多數(shù)書院一樣,建得古樸清雅,,房屋林立,。
望著學館,姬姒問道:“這時,就只是玄學的教學討論之地嗎,?”
秦小草在一側(cè)回答道:“聽說里面專門開了幾個房間,,喜歡佛學和喜歡道家之學的,也可以入內(nèi)討論切磋,。只是佛學者與道學者素來不和,,已經(jīng)發(fā)生過好幾次沖突,陛下有意把其中一個遷到史學館或什么地方去,?!?p> 正在這時,一隊學子緩步走了出來,。
看著這些褒衣博帶,,清瘦悠然的郎君們,姬姒低低地說道:“我也好想入館讀書,?!彼?jīng)跟著姬道入過幾年學館,更讀過無數(shù)的書,,那時姬道與同窗在學館坐而論道的記憶還歷歷在目,。她曾經(jīng)無比羨慕過,因為她明明比許多人都博學,,很多那些同窗還沒有領(lǐng)悟的知識,,她一點就通了,可再怎么出眾,,她也只能聽著看著,,卻不能上前爭論,不能在從同窗面前大顯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