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摸著繡娘帶來的料子,，輕笑一聲。

　　“為什么要換,，大娘子不知道嗎,，我也是半個碧水人。鳶尾很好,，就用它,。”

　　繡娘似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有些震驚的抬手捂了捂嘴,。

　　碧水人在大嵐，那是低到不能再低的外邦流民,。

　　即便有那么一個半個混出點臉面的,，也不會像瑞雪這般大刺刺的說自己有碧水的血統(tǒng)。

　　果然這些高門大宅里的腌臜事多,，她今日又得了一個大新聞,。

　　懷玉有些怔愣，隨即莞爾,，厲凝霜的女兒,，是有些不一樣呢。

　　瑞雪也不理二人微變的神情,，選出一塊料子,，遞給繡娘。

　　“用同色絲線繡暗紋,，只將花朵繡在裙擺和對襟處就好,。其他的你自由發(fā)揮?！?p>　　繡娘笑著接過：“大小姐秀外慧中,，這樣甚好，不會太扎眼突兀,，也能滿足新嫁娘的心愿,?！?p>　　隨即話風(fēng)一轉(zhuǎn)：“不過若繡暗紋，這時間怕是有些來不及,，價格也……”

　　不等瑞雪開口,，懷玉便道：“相府難道會少了你的銀子不成？嫁衣是女子這輩子最重要的衣裳,，你錦繡樓若做不了,，京都也不是沒有別家?！?p>　　“哎呀,，瞧夫人說的，即便是熬瞎了繡娘的眼,，也不會耽誤喜事的,，放心吧，定然能叫大家都滿意的,。”繡娘滿臉堆笑,，只要錢到位,，什么都好說。

　　喜服的事情敲定,，懷玉讓仆婦送繡娘出去,，自己卻又在瑞雪屋里坐了下來。

　　“綰綰,，你母親……”

　　“嗯~我母親是碧水人,，我以為大娘子知道?！比鹧┘泵Υ驍嗨?。

　　她一早就察覺到了，懷玉是有話要與她說,，并且懷玉要說的,，絕對是她不喜歡也不想聽的就對了。

　　懷玉輕輕點著頭,，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把這場對話繼續(xù)下去,。

　　十分為難的摳著指尖的丹寇。

　　懷玉的手指白皙修長,，可那十個手指甲卻坑坑洼洼,。

　　即便涂著色彩艷麗的丹寇，也遮不住甲床上被她撕扯過的長長短短的肉刺,。

　　“上次我與你一起看的那張地契,，你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了嗎？”

　　瑞雪走到書桌前，鋪開稿紙準(zhǔn)備練字,。

　　懷玉不會對厲凝霜留下的東西感興趣,，那就必定是蔣淮再打她的主意了。

　　她還沒去找蔣淮討要舊賬,，蔣淮倒是先盯上她了,，她也想看看，這兩人唱的什么雙簧,。

　　“知道呀,，那是十八里鋪的地契?！?p>　　懷玉終于明白了,，蔣淮到底想要什么。

　　蔣淮最近常與朝中要員聚會,，她昨日失常,，沒細(xì)聽蔣淮他們討論的事。

　　今日想來,，他們在計劃開放碼頭,，重新與碧水通商。

　　十八里鋪聚集的大多是碧水流民,，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也是唯一一處可以被當(dāng)做家園，給他們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

　　又靠近河口,，很方便運送貨物至碼頭，距離京都只十八里的路程,。

　　蔣淮雖有經(jīng)營權(quán),，但那塊地始終不是他的。

　　生活在那里的人,，也不可能心甘情愿被他控制,。

　　若蔣淮拿到地契，那便不一樣了,，他可以以此來威脅,，驅(qū)趕，甚至打殺他們,。

　　待碼頭開放,，兩國通商，那些碧水人都會被蔣淮奴役,，給他賺錢,，為他賣命,。

　　他現(xiàn)在急著要拿瑞雪手里的地契，是因為瑞雪還沒嫁人,，還是他蔣淮的女兒,。

　　繼承亡妻的遺產(chǎn)，天經(jīng)地義,。

　　一旦瑞雪嫁入寧王府,，將厲凝霜的遺物以嫁妝的形式帶走，他再想奪回來就難上加難了,。

　　他既要名望聲譽,，又要無盡的錢財，還要在世人眼里寬容大度,。

　　所有的毒辣陰招,，都控制著旁人去替他完成，他那雙手,，不會沾染任何污垢,。

　　懷玉閉了閉眼，她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些事告訴瑞雪,。

　　一邊是骨玉,，一邊是數(shù)千，乃至數(shù)萬無辜的碧水人,，她現(xiàn)在沒辦法做抉擇。

　　以她對瑞雪的了解,，即便她說出事情的真相,，瑞雪也不可能將地契雙手奉上的。

　　有些失神的起了身,，走到書桌前,，見瑞雪正在認(rèn)真練字，似乎并沒有接著與她探討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想在喜服上繡鳶尾。既如此,，那你好好保管,，婚禮的事我會為你操持的?！?p>　　瑞雪只輕輕點了點頭,，看來蔣淮并沒有將那張地契的重要性告訴懷玉。

　　懷玉大概也是受了蔣淮的脅迫,，才來跟她打聽的吧,。

　　下一步是什么,？偷，搶,，還是騙呢,？

　　瑞雪不動聲色的等下文，可懷玉像是被人封了口一般,，再不說話了,。

　　又站了半刻，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見院里沒了旁人，瑞雪朝院里喊道：“杏,，小桃什么時候回來,。”

　　不一會小杏端著一碟子茶點進(jìn)了屋,。

　　“小姐歇會吧,，小桃大約要黑了才能回來，有事交給奴婢辦也是一樣,?！?p>　　瑞雪將最后一筆的彎鉤寫規(guī)矩，這才撂下筆,。

　　“沒,，我是怕她受責(zé)罰，有些放心不下,。她那胳膊還腫著呢,，也不知道傷沒傷到骨頭?！?p>　　小杏倒茶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小姐待小桃終是不一樣的，昨日自己下手重了些,，小姐怕是不高興了吧,。

　　她昨晚與小桃的那番對話，小姐大約也聽見了,，是不是做的有些過了,，惹的小姐不悅。

　　“小姐,，昨日奴婢莽撞了,，以后不會再犯?！?p>　　瑞雪知道這孩子心思重,，怕是誤會她的意思了,。

　　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一點也不莽撞,，昨天要是沒有你，我跟小桃八成現(xiàn)在還在泥坑里,?！?p>　　“那是奴婢該做的，小姐無需掛懷,?！?p>　　瑞雪拍了拍她的手：“以后沒外人的時候，你不用自稱奴婢,，與小桃一樣你我相稱就行了,。”

　　小杏飛快的抽出了手：“奴婢不敢,，小桃是伴著小姐一同長大的,，情分自然不同。奴婢不能與之相比,?！?p>　　瑞雪嘆了一聲，這娃被荼毒的太深了,，慢慢來吧,，真心換真心嗎。

　　她知道談什么人人平等是天方夜譚,。

　　但最起碼她身邊這些與她親近的人,，她不想分三六九等。

　　大家都想在這個世道里好好活下去,，相互理解，相互協(xié)作,，才是最牢不可破的誓約,。

　　就像綰綰的親娘厲凝霜曾經(jīng)做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