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錦瑟起了個大早,叫飛花在外候著,。
飛雪一邊梳著她香軟的秀發(fā),,一邊好奇地問:“公主,,今日您約了人,?”
錦瑟搖搖頭,。
“不是約,是等,。”
話音剛落,,飛花便急匆匆地闖了進來,。
“公主,不好了,!瑯妃娘娘咬定前日的刺客是華年宮里的人,,和孤鶴在正堂里候著您呢!”
飛雪聽聞,,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荒唐,!刺客怎么可能……”
頓了頓,飛雪好像明白了什么,,抓住飛花的肩膀,。
“飛花,十八呢,?”
飛花一臉茫然:“不知道呀……應該就藏在公主附近吧,。”
在宮里當差的人,,家世出身必須擺上臺面,。所以十八做過刺客這件事,皇宮之中人盡皆知,。如今瑯妃又鬧出這么一檔子,,不論是對公主還是對整個華年宮的名聲都不好啊……
飛雪蹙眉,,不知所措地望向主子。
錦瑟將及笄禮時錦華贈的釵子戴上,,站起了身,。
“走吧。我們去會會那個瑯妃,?!?p> 正堂。
奉太子之命調查刺客一事的孤鶴神色凝重,,反觀坐在客座的瑯妃神采飛揚,,手中把玩著她所謂的“有力的證據”。
錦瑟來到正堂,,視線落在瑯妃身上,,眼中不禁射出寒光。
瑯妃是沈茜的親姑姑,。還真是親啊,,這副如出一轍的皮囊都透著股騷味。
“公主,,你受著傷我還來叨擾,,真是不好意思?!爆樺ばθ獠恍Φ貑柡?,將手中的證據——一塊黑色布料呈到錦瑟跟前,“只是外頭的刺客竟?jié)撊肓嘶蕦m,,此事非同小可,。孤鶴又奉命盡早查清,才不得不打擾你,?!?p> 面對這張與沈茜無二的臉,錦瑟就氣不打一處來,。
“不用你廢話,。”
瑯妃的額角一跳,,笑容逐漸消失,。
不過錦瑟懶得搭理她,轉頭向孤鶴:“孤鶴,,怎么回事,?”
“回公主殿下,瑯妃娘娘宮里的侍衛(wèi)前日在與刺客纏斗之時,,扯下了那刺客的衣角?,樺锬镎f這布料做成的衣裳,,她見十八穿過……”
“所以你懷疑十八就是那個刺客?”
孤鶴抿抿唇,,回道:“屬下不敢,。”
還沒等錦瑟問下一句,,瑯妃刻薄的聲音就傳了來,。
“公主何必為難奉命辦事的孤鶴呢?”
錦瑟抬眸,,對上瑯妃不懷好意的眼神,。
“我可以理解公主愛護屬下的心思??扇羰潜Wo過度,,難免遭人猜忌不是?不如叫他出來當面對質,,也好保全公主的名聲,。”
錦瑟沉沉地望著瑯妃,,眼中的怒火已然清晰可見,。不過這份怒意不只是對瑯妃,也對她自己,。
前世的她愚蠢至極,,中了瑯妃的激將法,真的叫十八出來對質,。但十八性格使然,只說他不是那日的刺客,,不再多言,。于是十八在悠悠眾口之下背上了叛主的罪名。最終還是孤鶴找到了疑點,,洗清了十八的嫌疑,。
可這一次,她不傻了,。
她不會再叫十八出來對質,,遭受眾人的謾罵羞辱。
“這布料,,我也見過,。”錦瑟伸手摸了摸那塊布料,,順著瑯妃的意思說,,“十八剛入宮的那段時間,,穿的就是這布料做成的衣服?!?p> 聞此,,瑯妃眉眼的笑意濃了些。
“哎呀,,這可不太好……劃傷公主的不會真的是十八吧,?”瑯妃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添油加醋地感慨道,。
“未必如此,。”孤鶴一部分是秉公,,一部分也出于私心,,替十八解釋道,“這種布料輕便,,而且遮蓋性好,。民間游蕩的刺客通常都穿著這種黑色布料縫制的夜行衣,十八會有這種衣裳很正常,。所以……得看這塊布料是否來自他的衣裳,,才能下定論?!?p> 錦瑟頷首,,轉頭吩咐道:“飛雪,去十八屋里把這件衣服取出來,?!?p> “是,公主,?!?p> 半晌,飛雪捧著十八入宮穿的那件夜行衣走了進來,。
瑯妃趕緊叫自己的丫鬟去查,。可是看來看去,,這夜行衣居然連灰塵都沒落下,,更不可能少塊料子。
孤鶴暗自松了一口氣,,瑯妃卻惱了:“不可能,!一定還有另一件!去,去給我搜,!”
“砰,!”錦瑟放下手中的茶盞。
“在我的宮里大呼小叫,,你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霎時間,,所有人被她的威壓嚇住,,一動不動。
幾秒后瑯妃才反應過來,,尖叫道:“我是你的長輩,,你怎么能這么說話?”
“呵,。大張旗鼓地來興師問罪,,生怕別人不知道刺客是華年宮出的一樣。我可沒有這種長輩,?!?p> “你——”一語中的,瑯妃沒了反駁的話,,轉而道,,“你華年宮若是真的清白,還怕人問嗎,?”
錦瑟沉沉地望著瑯妃,,輕輕勾了勾嘴角:“我華年宮清白了,不就會讓瑯妃你的顏面盡失嗎,?我可是為了‘長輩’著想,。”
“放……”
瑯妃一時氣急,,險些爆了粗口,,還好及時咽了回去。不過她還是中了錦瑟的激將法,。
“為了皇上的安全,顏面算什么,!”
“哦,?那如果我華年宮是清白的,你就不能再踏進我宮里半步,。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你敢保證嗎?”
“呵。虛張聲勢……”瑯妃已經被她氣得失去了理智,,想都不想便應下了,,“好,我保證,?!?p> 錦瑟得意地彎了彎嘴角,轉向一旁想勸架又不敢的孤鶴,。
“孤鶴,,十八腰上的傷你可見過?”
孤鶴行禮,,回道:“回公主殿下,,昨日鞭刑時曾見過。傷在后腰,,傷痕又細又長,,一直延伸到脊椎中部,明顯是劍鋒所傷……”
話說一半,,孤鶴恍然大悟,。
“若十八是那日的刺客,他就得自己制造傷痕,??墒侨魏稳硕疾豢赡軕{一己之力劃出那樣的傷……所以他不是!”
瑯妃聽不懂,,氣急敗壞地罵道:“孤鶴,!我知道你與十八交好,但是太子在上,,你不能包庇他?。 ?p> “喲,,怎么著,?”錦瑟瞇了瞇眼,揚起下巴看著瑯妃,,“上趕著給我的人扣帽子,,還想說皇兄的手下包庇刺客,把渾水潑到太子頭上,?”
錦瑟把錦華搬了出來,,瑯妃徹底沒了聲響。
皇后生前與皇上恩愛和睦,、相敬如賓,,為皇室誕下太子和公主一雙兒女,,皇上及其寵愛他們。這些年錦瑟因著愛惹是生非的性子,,受到了些許冷落,,皇上把對錦瑟的那部分寵愛全部放到了錦華身上。哪怕是說句錦華的不是,,皇上都會大發(fā)雷霆,。
瑯妃的頭腦再不靈光,也絕對不想因為懷疑錦華的人惹禍上身,。
“既然已經證明十八不是那日的刺客了,,那孤鶴,就辛苦你繼續(xù)追查吧,?!卞\瑟也想盡快查明那刺客的身份,便擺擺手叫孤鶴退下了,。
孤鶴行禮,,帶著手下就要走。
瑯妃趕緊站起身子,,壓住脾氣假笑道:“那公主,,我也不打擾了……”
“慢著?!卞\瑟幽幽地叫住了她,。
瑯妃心里咯噔一聲,不知道這臭丫頭又憋了什么壞水,。
“這么多人都在場,,你可別忘了你保證過的?!?p> ……
瑯妃的臉頓時燒了起來,。
“你這華年宮,我也不稀罕進,?!彼÷曕洁炝艘痪洌B忙帶著丫鬟們灰溜溜地離開了,。
瑯妃跑得比孤鶴還快,,不一會就出了華年宮。
反倒是孤鶴,,在院門停住了腳步,。
難得十八在公主傳喚以外的時候暴露氣息,他不禁搭了話,。
“你應當好好感謝公主殿下。若是沒有她提醒,我可沒法證明你的清白,?!?p> 十八沒有回答,只有黑金面罩折出的一縷寒光閃過,。
孤鶴意料到他不會回答,,無奈地撇撇嘴。
“不過,,我真沒想到,,公主居然看過你的傷口?!?p> ……
“她沒有,。”半晌,,才傳來十八緊巴巴的聲音,。
孤鶴挑了挑眉:“你也有害羞的時候?”
“查你的刺客去,!”
語畢,,十八的氣息便消失了。
——
是夜,。
錦瑟依然以怕黑為由,,叫人留了盞燈,眼神恍惚地望著手中的冊子,。
沒想到因為這本冊子上記錄的證據,,她真的改變了十八的遭遇。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可以不嫁給李長蘇,,也就不會死了?
可是……
萬一,,萬一出現她改變不了的,,那豈不是又要經歷一遍那些痛苦和悔恨?
她不想,。如果還要經歷那些,,她寧愿就這樣死去。
……
寂靜半晌,,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睡了?”
“回太子殿下,,公主已經歇息了,?!憋w雪回道。
“怎么燈還燃著,?”
“受傷那晚公主受了驚,,燃著燈才睡得下?!?p> 錦華沉默了一會,,才重新開口:“我聽孤鶴說,今日瑯妃來找她麻煩了,。她可還好,?”
“請?zhí)拥钕路判摹,!憋w雪柔和的聲音帶著些小得意,,“瑯妃娘娘根本不是公主的對手?!?p> 錦華沒了聲音,。
過了一會,飛雪的聲音才重新響起:“太子殿下明日要出征,,公主許久不見會想您的,。奴婢去叫她吧?!?p> “不必了,。”錦華叫住飛雪,,“有傷在身,,叫她多休息,別亂跑,?!?p>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對了,。我不在的這段時日,,若是阿弦受了委屈,如數記下,。待我回來慢慢算賬,。”
“奴婢遵命,。恭送太子殿下,。”
她聽著錦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再也忍不住了,。
哪怕她如何不聽勸,,如何忤逆他,他依然會喚她的乳名阿弦,。
如此明目張膽的偏愛,,她怎么就沒意識到呢?
眼淚溢出眼眶,,聲音也跟著沖了出來。
“皇兄,!”
屋外的身影愣了愣,。
“說,什么事,?!?p> 可能是夜色溫柔的緣故,錦華的語氣也不似往常冷硬,。
錦瑟憋了半天,,萬千思緒擠在喉嚨,卻是只字片語都說不出口,。
半晌,,她才顫抖著吐出四個字:“萬事小心?!?p> 短短幾秒,,猶如幾年。
在她懷疑錦華已經離開之時,,那個素來嚴厲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
“好?!?p> 誰也不知,,這個單字里究竟藏了多少笑意。
但是她知道,。
待腳步聲漸遠,,錦瑟連忙把臉埋進被子里,好掩蓋住上揚的嘴角,。
在人間活了十幾年,,唯有此刻,她由衷地感嘆一切值得,。
如果,,所有苦難是為了這般溫存。
那么她想活下去,。
改變一切,,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