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爻做了許多準備工作,,她對那個造夢者十分好奇,。
那家伙居然能窺見人心深處的所思所想,還有愚不可及的欲望……這是一件危險又可怕的事,。
鹿爻想要把那個不知死活的家伙揪出來。
齊昱商這一方面的功課遠不如兔八哥和鳳凰,,作為引導者,,定然是青澀的。
于是鹿爻一點一點教他,,將該畫好的陣法蘸了朱砂描摹好,,再對一些帶著銅鈴鐺的法器系上紅繩結扣。
“姐,,你怎么什么都會啊,。”齊昱商感慨,。
鹿爻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道:“那可不,你好好學,,有不會的趕緊問,明年天道舉辦這樣的考試你就趕快去考了,,多學一門手藝也不是什么壞事,。”
齊昱商的尾巴都要搖成螺旋槳,,耳朵豎著尖尖的軟絨毛,。
他耐心得看著鹿爻手持狼毫毛筆蘸朱砂,看她一絲不茍系著紅繩扣,。
清脆的鈴鐺,,一聲一聲,斷續(xù)響著,,在深夜的徘徊中,,喚醒沉睡的思緒。
“大寶貝兒,,你可一定要記得我走之后,,這個鈴鐺一響,你就把我召回來,?!?p> 鹿爻將鈴鐺懸空,放在兩人的中間,。
子時二刻,,即刻啟程。
兩邊的場景逐漸模糊,,山呼海嘯的聲音包裹著鹿爻的周身,,比起傳送陣法,,入夢只是精神與靈魂層面的交流,而非實體,。
在這個期間遇到什么麻煩,,說不定回來時未必是完整的。
她看見自己周身的場景逐漸浮現出了清晰的輪廓,,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由得大駭!
這竟是那身金絲玉伽藍的長袍,,不對不對,。
她不是回到了幾千年前——這只是夢,一個夢而已,。
沒什么大不了的,。
抬頭是二十八星宿,漫天繁星,,點點亮光如同是寂靜平原中的一條蜿蜒河流,。
那是極其繁盛的三十三重天,離飛升無盡僅僅一步之遙,。
琉璃瓦一般晶瑩剔透的穹頂,,唯一的雜質便是繚繞盤旋的雨霧霞光,放眼望去,,金殿簇擁,,都匍匐在她的腳下。
閑云野鶴,,還有偶爾顯露的虹橋,,都在她的腳下,這是能看盡天下所有好風景的去處,,這是夢想與欲望終結的高堂,,也是所有欲望朦朧破土的開端。
“阿鹿,,怎么又走到了這里,,禮明賢尊還在禪心道等你呢?!?p> 鹿爻抬頭,,聲音如此熟悉,讓她心中積灰已久的心弦有了輕微的觸動,。
她睜大了眼,,看見眼前的男人,不由得睜大了眼,。
是司命使,!
“拜見司命使,。”鹿爻行禮,。
只聽那悅耳又熟悉的男聲施施然道:“今日怎的如此疏遠,,殿下,您先起來,?!?p> 他好像都沒料到鹿爻這樣的反應,只是緩緩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鹿爻沒做聲,。
只聽司命繼續(xù)道:“看來是又在臨蕪那兒受了委屈,沒事,,有我在這兒呢,,有什么事,待會兒學堂散了學,,隨我一起回去吧,。”
臨蕪是鹿爻的父親,。
司命牽起鹿爻的手,,同素日里那般親近。
“既然不想去禪心道,,那便隨我去宿命星河看看吧?!彼?。
鹿爻想躲一躲,卻被對方實實在在捏住了手腕,。
她想掙開手,,告訴他,司命大人,,我已經畢業(yè)很久了,,禪心道那個破地方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還是別了吧,,就算是做夢,,我也不會去的。
可惜對方壓根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下一秒,,二人便來到了云梯之上的星河臺,宿命河就在腳下,,川流不息的星火像飛舞的螢火蟲,,在她的身邊盤旋,。
她看著熟悉的故景,一時竟分不清當下的夢境是真是假,。
司命牽著她,,輕輕拉起她的手,溫聲道:“很久以前就想帶你來這里,,宿命河很漂亮吧,,這是不是你從前從未見過的?我曾經想著,,把這個世界上,,我認為最好的東西都贈予你,帶你去看九州中最美的風景,。我想和你一起經歷所有嶄新的事情,,品嘗所有的新奇?!?p> “我是九州的主人,,沒有機會?!甭关痴f,,她不動聲色地捏緊了對方的手。
對方毫無察覺一般,,湊近了她的耳朵,,甚為親昵道:“殿下,這就是你心中想的,,你騙不了我,。”
“這是重新開始的機會,,你看,,新的抉擇權又回到了你的手心,你不必再隨波逐流,,你可以選擇想要的未來,。跟隨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人生兒育女,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吧,?!?p> “那宿命無法更改的苦楚,只經歷一次就夠了,,殿下,。”司命輕輕將她抱進懷里,這真實的溫度,,讓鹿爻嗅到了再尋常不過的氣息,。
那是芝蘭的芬芳,如是說君子淡如蘭,,這是一種清淡,,卻又混著一股難以說清的親近感。
想和他靠近,,一點也不抵觸,。
下一步呢?難道是要接吻,?
這是鹿爻對司命毫不掩飾的依賴,,但她應該知道,司命使不會在這里,。
她也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大膽,竟敢冒充天道神君,,還不給我跪下,!”鹿爻騰空而起,抽刀而對,,她目露兇光,,滿眼盡是不加修飾的兇戾。
夢貘化作一團黑煙,,他發(fā)出嗬嗬的怪笑,,他的身軀足夠大,散成一片煙,,聚成一團黑色的火,。
他嗬嗬地笑著,鹿爻渾身的汗毛恨不得都豎了起來,,那種久久不曾有的威脅感,重新化作恐懼,,如潮水一般涌上她的心頭,。
他看見所有,他知道存在那樣一個人,。
司命使,。
它看到了不該看的,這個家伙不能留,。
“這應該是以戰(zhàn)功封明王的鳳凰吧——小家伙,,你看著,是否像?”
鹿爻看著他變化了形態(tài),,眼前赫然站著那熟悉,、幾乎與本尊無二的人,心中涌起的不安恐懼更甚,。
那男人依舊停留在記憶中最清晰最張揚的年歲,。
原來她記憶里的鳳凰是這個模樣。
“看來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人,?!彼呓关常瑢⑺牡掇粝?,輕描淡寫道:“你看,,同你的記憶是不是沒有兩樣,比起遙不可及的神君,,不如與我歡好,。”
“鳳凰的神態(tài),,你是半分都模仿不來,,就算長得一模一樣,冒牌貨依然是冒牌貨,,無論如何也是上不來臺面,。”
鹿爻冷聲笑道,,她將刀收了起來,。
“你信不信,我就算不用刀,,你也逃不掉,。”
“哈哈,,你就舍得,?對著這張臉下手?”
鹿爻咬牙切齒,,卻又瞇了瞇眼睛平復了一下心情道:“你又不是本尊,,我怎么可能舍不得下手?”
她將刀甩開,,這應該是在夢境,,作為主場東道主的夢貘,有著非同凡響的自信引導這一切,。
手中的紅繩從袖中飛起,,飛揚的風如同刀刃,鹿爻手指一斂,紅繩頃刻化為要命的武器,。
夢貘始料不及,,沒想到這人下手如此惡毒,這刁鉆的角度,,讓他差點一招便交代進去,。
鹿爻低聲念了咒語,黃紙咒符騰空,,金色的光芒流露出耀眼的光,。
宛若純青色的無色蓮從鏡湖沖天而生。
強烈的颶風劈到鹿爻面前,,火光電石見她的速度更快,,跨過颶風便是一個縱身。
星粒般的金光從鹿爻的周身擦邊而過,,底下沉重的震動瞬間將周身的場景變成了陡峭山壁,。
轟——
地動山搖,金光劃破天際,,虛空之中盡被金光照亮,,無數山巖傾盆而下,裂成碎塊,,擋住了鹿爻去處,。
對面的人上前一步,從黑暗中露出清晰的面孔,。
“跟我回去吧……”鳳凰啞聲道,,聲音虛弱而堅定。
鹿爻臉上空白迷惘的表情,,浮現出無數個歲月以前,,單純無知的模樣。
“我愛你……”他說,。
鹿爻喘息著,,手指痙攣,顫抖著捏緊了手中擰成股的紅線,。
“你不跟我走,,是為了司命,對不對,?”鳳凰無力地接住那半截紅繩,鮮紅的血淌個不停,。
那繩子被猩紅的血濡濕,,顫抖的手指,虛弱地抓緊了要人性命的利器。
那目光似乎隱藏了很多話,。
鹿爻分不清楚,,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真實。
這一幕曾無數次出現在她難以擺脫的夢魘中,,可他那時也只是單純地,、沒有意義地看了她一眼。
鹿爻一口淤血沒有摁下去,,血氣上涌,,猛烈地噴灑了一地。
背叛,。
這是她做出的抉擇,。
——
齊昱商正在靜心打坐,豎起的耳朵猛然聽到了急促的鈴鐺聲,。
他立馬念起了咒語,,將飛起的純青色光芒映射出一行行經文符咒。
坐在對面的女子一個踉蹌,,鈴鐺一連串響個不停,,紅繩像見了鬼那樣抖動,場面實在壯觀,。
齊昱商趕緊接住她:“姐,!”
鹿爻神智稍微回了點兒,痙攣的手指捏緊了齊昱商的手臂,。
下一秒她就嘔了一口老血,。
齊昱商被嚇得不行,他驚慌失措喊道:“姐,!”
“快……快拿個陶土罐子來……”鹿爻指了指桌上的鈴鐺:“還有啊……別讓它再響了,!吵死了!實在不行就砸了,!”
齊昱商趕忙拿來了罐子,。
鹿爻打坐運氣,將夢中所有的見聞都拋之腦后,,包括心口上隱隱作痛的傷,。
她袖口飛出一張黑霧繚亂的咒符,穩(wěn)穩(wěn)當當貼在了陶土罐子上,。
黑霧無可奈何繞著罐子飛蕩,,符紙是他的限制,怎么飛也逃脫不了禁制,。
更何況,,他已經被毀了修為,,差點連魂都被打散。
“姐……不用超度嗎,?你是不是差點弄死他了,?”齊昱商給鹿爻拿來了干凈的水和帕子,待都整理好了,,便規(guī)規(guī)矩矩做到鹿爻對面,,一本正經打量起罐子。
鹿爻喝了口水,,道:“打不過我還想用暗器,,用暗器又怎么樣,還不是我的手下敗將,。你知道的,,我下手從來沒有輕重?!?p> “而且啊,,這家伙包藏禍心,行不軌之事,,渡江而來的,,未必都是好人?!?p> 鹿爻將剩下的水都喝完了,,她又問道:“夢貘,你可聽說過,?”
“……好像有點兒印象,。”齊昱商想了想:“不就是那個造夢家嘛,,日本來的,,我以前在檔案室見過?!?p> 日本神話里有一種怪獸“夢貊”的怪獸,,是可以吃掉好夢,造成噩夢,,乃至把人因禁在夢里,。
被囚禁的那個人,陽壽和精氣便會為夢貘所用,。
“這就是夢貘?。俊饼R昱商問,。
鹿爻點頭道:“是的,,夢貘,。我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本土的妖怪也不少,,但鎮(zhèn)壓防守得當,基本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他膽子不小,,恐怕也是大有來頭。這一縷殘魂先留著,,我得好好查查他的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