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嗅到了暴風(fēng)雪前夕特有的濃烈土腥味,他們還在群山中穿梭。
火車車廂頂?shù)蔫F皮被尖銳的倒刺穿破,,那倒刺還帶著污色長毛,云雀估計(jì),,這應(yīng)該是什么陣法召喚出來的古獸。
這些上古遺留的兇獸,,長得可怖兇殘,,壓根不是現(xiàn)代人可以接受的模樣。
它們?nèi)忝嬔?,喜食生人,,它們的出現(xiàn)往往會伴隨雷劫。
云雀一躍而上,,側(cè)身抽刀,出鞘之刃寒光一凜,,她踩著疾風(fēng)而上,,右手抬刀左手袖口騰飛紙符,就是在車廂從中間斷開的同一秒,,從裂縫中沖出,。
江隨一手提著顏真,以最快的速度站到了車廂頂,。脫軌的火車失去了控制,,滿車人的性命幾乎就是在這短短的幾秒間有了定奪。
生與死,,都是無限接近的,。
云雀抬腿一躍,只聽見一聲尖銳的巨響,,趴在車廂頂上的猛獸站起了身,。
那是一頭人臉鳥身的怪物,丑陋無比,,長著豎長的瞳孔,,手長有利爪。一個捏合,鐵皮的火車頂便又被刺穿了兩個大窟窿,。
句芒,!
其本來面目是鳥,常?;頌轵T牛的牧童,,同時句芒也是上古四方神之一。
他伸開手,,天空中烏云密布,,閃電乍生,屆時要引起生靈涂炭,。
驟然陰霾下,,雪下得更大,兩面環(huán)繞的雪山暴起雪霧,,滾雷般的聲響由遠(yuǎn)及近,,夾雜著巨大的雪浪與冰塊。
云雀揮手,,身體一弓,,如同離弦之箭,顏真從指縫中看見女子的身姿,,不由得呆了,。
掙脫斗篷的云雀沒有了束縛,整個人暴露在干冷的空氣中,,那冷白的肌膚,,在雪中如同一道光亮。
她的彎刀,,是雪原上最明亮的鐮月,。青白的手腕上青筋暴起,俯身向那怪物沖去,。
“雪崩,!是雪崩!”
“雪崩來了,!”
云雀回頭,,她的銀發(fā)肆無忌憚地飛揚(yáng),那雙微微上挑的眉眼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旖旎瀲滟,。
“你們還不快想辦法截住雪崩,!”
顏真對這張臉有點(diǎn)印象。
鳳凰明王,。
可她是女子,。
顏真捻了一顆木佛珠,,靜靜地看著風(fēng)雪中將光影一分為二的少女。
江隨大聲道:“這是我去將人往列車前面趕,,后面的車廂直接斬?cái)喾艞?!?p> 只見女子在颶風(fēng)中死死擋住飛濺的冰雹,眼中兇光畢露,,毫不含糊,。
——
待塵埃落定,車廂已經(jīng)斷開,,人員疏散工作十分成功,,句芒的尸體已經(jīng)倒在雪地中。
云雀望著凍土上血肉模糊的句芒,,眼睛中只是閃過轉(zhuǎn)瞬即逝的厭惡,。
那尸體從頭顱劈開,肚子被扯成兩半,,五臟六腑恨不得都要淌到地上,。
江隨看了一眼就受不了,死死扒著鐵皮干嘔,。至于為什么是干嘔,,那是因?yàn)槟芡碌娜挤购5沽顺鰜恚F(xiàn)在是連苦膽汁都嘔不出來了,。
好不容易,,江隨撐著站了起來,卻又發(fā)現(xiàn)那女子冰冷歃血的眸子正打量著自己,。
“……”
寒風(fēng)驟然一緊,,裹挾著冰刃一般的碎雪嗖嗖刮過,冷風(fēng)灌滿他們的衣袖,。
云雀將目光放到江隨的腰間,瞇起眼睛,,眼底閃爍著寒芒,,在冰天雪地中,這張冰刻般的面容,,將冷漠和無情刻畫得栩栩如生,。
“你做什么?”江隨大驚失色,,只奈何眼前的銀發(fā)少女實(shí)力強(qiáng)悍,,沒過兩招就制服了他。
藏青色的披風(fēng)在風(fēng)雪中旋轉(zhuǎn),,在步步緊逼中,,江隨逐漸落了下風(fēng),,徹底也敵不過對方。
腰上的護(hù)身符也被搶走了,。
云雀提著那明黃護(hù)身符的穗子,,嗅了嗅,果真是燭龍的味道,。
只見金光絲綢囊袋中透出火紅的光,,金光包裹著火焰,別有一番風(fēng)景,。
“魂火呢,。”少女輕輕笑了一聲,,她捏緊了手心里的袋子,,道:“這就是燭龍吧,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我就姑且笑納了,。”
顏真從那一道裂縫中爬了上來,,他還是十三四歲少年模樣,,身材遠(yuǎn)不如成年人那樣矯健。
“殿下且慢,!”顏真凍得臉色蒼白,,嘴唇都冷得發(fā)紫。
云雀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聽到這個小孩兒的叫喊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你叫我什么?”她陰沉著聲音,,勉強(qiáng)維持體面的微笑問道,。
顏真抹了抹凍僵了的臉高聲道:“我不會認(rèn)錯!您是明王殿下,!”
云雀美麗濃艷的面孔沒有絲毫表情,,道:“不要礙我的事?!?p> “我們不是敵對關(guān)系,!您先聽我解釋!”顏真睜大了眼睛,,想要將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牢牢記住,。
云雀嗤笑道:“小鬼,沒空管你們的事,,要是不想死,,就離我遠(yuǎn)點(diǎn),。”
她猛一使勁兒,,身后便長出了幾乎能遮天蓋日的巨型金色翅膀,。
云雀在半空中化作金色長喙的大鳥,用脊背接住了從天砸下的無數(shù)冰雪,。
下一秒,,天地間離得幾近同線,云雀一聲長嘯,,冰川上落下欣長優(yōu)美的身形,,面容如冰雕玉砌,銀發(fā)披在肩頭,,身上披著一件藏青色斗篷,。
那人居然在覆蓋冰雪的平原上有著天生的熟悉感,沒過幾秒,,那女孩便徹底消失在二人視線里,。
“……”江隨像是剛找回丟了的神,他醍醐灌頂一般清醒了過來,,道:“這可是鳳凰明王的女兒,?”
顏真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無力地癱坐在鐵皮蓋上,,索性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躺了下來,。
“我是說……好像在哪里見過……簡直跟鳳凰明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苯S忍不住感慨道:“不過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她拿走了燭龍的一個魂火……我們還能回去嗎?”
顏真喘了口氣,,顫聲道:“怎么不能回去,?魂火都讓云雀殿下劫走了,我們的任務(wù)應(yīng)該也就差不多了,?!?p> 江隨不太理解,問道:“這怎么說,?”
“我們只是丟了燭龍的魂火,但我們能把鳳凰明王失蹤已久的女兒帶回去,,就憑這一點(diǎn),,我們便有了鳳凰明王作靠山?!?p> ——
鳳凰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誰有事沒事編排我呢,。”他眼淚星子都要掉出來了,。
聞竹揉了揉眼睛,,手背被烈火烤得滾燙,皮肉生疼,,他道:“可能是魔眼中燒出的火令人太不舒服,。”
鳳凰皺了皺眉,,頗為嫌棄地看著眼前遍地癱倒的黑色焦體,,敷衍道:“可能是吧?!?p> “小孩兒,,你能不能說仔細(xì)點(diǎn),你們以前久菊一字里面,,有什么計(jì)劃,?就比如……來中國,有什么打算,,要去哪里,,或者是要找什么人?”鳳凰這一邊已經(jīng)解決了眼前這些難纏的東西,,這個點(diǎn)也應(yīng)該打道回府,。
聞竹沉默半晌,不知說什么好,,于是挑挑揀揀回答道:“我說了,,我能知道的,已經(jīng)是交代清楚了的,,我一個被貴人養(yǎng)著取樂的玩物,,能接觸到多少機(jī)密,能說出來才是奇怪的,?!?p> 沒什么好態(tài)度。
“我知道,,但據(jù)我所知,,你與久菊一字中的高層長官有密切接觸?!兵P凰又點(diǎn)了一支煙,,他來了人界,不知是用了多久才習(xí)慣香煙這種慢性麻醉藥,。
一開始是柴溪帶著他玩樂的,,時間久了,,鳳凰依舊覺得無趣。
那個中年還沒發(fā)福的老男人,,整天樂呵樂呵的,,但就是有點(diǎn)膈應(yīng)人。
于是他們到了后來,,關(guān)系逐漸變成相互擺譜,。
只可惜柴溪段位不如鳳凰,所以能不招惹鳳凰就不會招惹他,。
他還記得柴溪大肆夸贊這個煙是多么好的東西,,一口解千愁,就算是百年釀造的好酒,,都不如賽神仙的一口煙,。
可是煙草的味道十分苦澀,鳳凰嘗著嘗著就咳嗽個不停,。
透過一層又一層的煙霧,,鳳凰還記得對方臉上比較輕佻的戲弄。
“嬌貴,?!?p> 聞竹跟在他身后繼續(xù)往前走,道:“那是因?yàn)槲蚁氪钌仙蠈拥年P(guān)系,,好讓我能有機(jī)會跟他們同歸于盡,。你們應(yīng)該都看了卷宗,我是被橘景空提拔上來的,,他在久菊一字的地位向來是有分量的,。”
“他以為我喜歡他,?!甭勚襦托Φ馈?p> 鳳凰放慢了腳步,。
他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心中涌上千言萬語都不能講清楚的思緒。
“哦,?”鳳凰拉長了語調(diào),,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沉悶很久的心會突然碰上這樣刺激的火星子,。
“是啊,,那個傻瓜,還以為我會好好做人,我不過就幫過他一兩次,,他便以為,什么都在他的理想狀態(tài)之中,?!甭勚癫簧踉谝獾溃孟駨那澳切┙?jīng)歷已經(jīng)變成了難以啟齒的舊聞,,那些東西只該埋藏在見不得光的地底下,。
橘景空始終是心中的一根蟄伏不變的刺。
如此卑微,,怎么還能貪戀那樣純凈的靈魂,。
可是因?yàn)槲遥€是死了,。
他是因?yàn)槲宜赖?,我這一輩子都不能忘記。
“可是我只想讓他們死,,全都死了最好,。可惜,,在我動手之前,,橘景空就已經(jīng)給那些惡毒的走狗獻(xiàn)祭了。說起來也是可笑,,他咽氣的最后一秒,,還抓著我的手,叫我離開,。我親手把他扔下去的,,當(dāng)著所有的那些人的面?!?p> 橘景空是他宿命中的一道流星,,在浩瀚無垠的平原中,他以最快的速度路過,,給這個少年貧瘠的少年時代留下最后的光亮,。
鳳凰轉(zhuǎn)身,嘴里罵了句什么,,然后一拳就把這家伙揍到地上,。
“你自己聽聽自己在說什么?!兵P凰退了一步,,氣勢洶洶地瞪著地上的人。
這一拳沒留情,實(shí)打?qū)嵉牧叱闪?。主要還是怕下手沒個輕重,,真把人家孩子打死了。
“可憐的家伙,,都不需要你那樣活著了,,還用那樣的環(huán)境打壓自己,怎么,,說點(diǎn)人話很難,?把自己想說的話說清楚很難嗎,我真是搞不懂你們這樣千年不過中二期的小孩兒,,是怎么活這么大沒被弄死的,。沒人想試探你,我可以告訴你,,就你的命來說,,鹿爻就已經(jīng)陪你一起舍過一次,她都要死了,,還是想把你撈回來,。平心而論,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到底對不對得起鹿爻,?還有最后關(guān)頭送命了的橘景空,你不是讓他寒心嗎,?”
“那你覺得我能說么,?是啊,我喜歡橘景空,,但是我就是要眼睜睜看著他為我送死,?哦,對了,,鹿小姐當(dāng)初我也是想拖她下水的,,最好多點(diǎn)人跟我陪葬。我的天,,明王殿下,,你這是管得太寬了吧,我想怎么說就怎么說,,你管我呢,,我爹都沒管過我這么多事?!?p> 鳳凰又火了,,摁著這股火氣他揪著對方聞竹的領(lǐng)子,,拽起來,道:“你見過你爹幾次啊,,管你這么多事,,你以為我愿意?要是缺爹,,我當(dāng)你爹成嗎,?”
“……”
聞竹瞪著眼睛叫道:“你想得美!你放開我,,一大把年紀(jì)了,到處認(rèn)兒子,,羞不羞啊,,放開放開!”
“放開你就掉下去了,,掉下去了下面可比絞肉機(jī)還要厲害的時空分層,,你確定?”
聞竹不掙扎了,。
“臭小子,,別特么像一灘爛泥活著,小年輕,,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