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雪睜開眼睛,，懷中護著一團濕滑粘膩的柔軟事物,。

　　惡臭,，充滿霉菌的空氣引得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身下冰冷堅硬的巖石地面硌得她全身骨節(jié)火辣辣的疼,。

　　耳邊不時傳來痛苦的呻吟,。

　　這是哪,？

　　我想想,，我在去學(xué)校的飛機上心臟病突發(fā),，然后......

　　她壓了壓頸動脈,。

　　有體溫，也有脈搏,，我還活著,？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查探周遭環(huán)境,。

　　這是個極大的巖洞,，一眼望去也不知關(guān)著多少人，四周巖壁中零星地嵌著幾顆白色螢石,。

　　借著螢石微弱的白光,，林溪雪總算看清了手中的事物是什么——半只吸飽了血的窩頭,。

　　看到這沾血的窩頭的瞬間，一幕幕記憶便飛速在她腦內(nèi)閃回,。

　　前身本是云州宿岳城中的商賈之女,，誰知城內(nèi)突發(fā)兵變，舉家逃難卻又路遇響馬,，她也因此和家人失散,，不得已乞食為生。

　　不久前,，前身本以為遇到好心人施舍饅頭,，誰知才吃了兩口便昏死過去。

　　再一睜眼,，便已被關(guān)進了這巖洞,。

　　雖然每日有人送來吃食,，但在這巖洞中沒人會把食物讓給別人,，只有拳頭大的人才有東西吃。

　　前身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少女,，加之行乞數(shù)月嚴重營養(yǎng)不良,，怎么可能搶得過年輕力壯的男子，到了這巖洞兩天,，仍是半點水米未進,。

　　終于，前身餓得紅了眼,，想趁亂摸兩個窩頭,，結(jié)果被人發(fā)現(xiàn)，活活打死,。

　　死前,，還把半只沒吃完的窩頭緊緊地護在懷中，直至被鮮血浸透也不愿意放手,。

　　隨著記憶涌入腦海,，林溪雪明白，自己穿越了,。

　　可林溪雪雖然看過了前身記憶,，卻仍然不知道這是哪里。

　　前身關(guān)于巖洞的記憶非常有限,，只知道經(jīng)常有人來洞里抓人,，抓的時候還挑挑揀揀的樣子，那目光就好像是在市場挑選水盆中的魚,。

　　而被抓走的人,，自然再也沒能回來,。

　　不會是人販子在買賣奴隸吧？

　　林溪雪有些頭大,。

　　上一世自己因為先天性心臟病,，死得不明不白，現(xiàn)在因為穿越能重活一世,，本該高興,。

　　可這穿越后的開局未免也太慘了些。

　　雖然如此,，但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生命,，她絕不會躺平等死。

　　得想辦法逃出去,。

　　林溪雪正暗自下定決心,，巖洞中的人群卻攢動起來，圍成一圈看起了熱鬧,。

　　“妹子,，看你兩三天沒吃東西了，餓了吧,？”

　　“怎么樣,，陪爺耍耍？窩頭和清水管夠,?！?p>　　有些猥瑣的男聲從不遠處傳進林溪雪耳中。

　　林溪雪踮起腳尖,，目光越過人群,，看到一名健碩男子站在一名十六七歲的清麗少女面前，出言調(diào)戲,。

　　這男子名叫羅四,，是洞內(nèi)人盡皆知的惡霸，大家見了他都要躲著走,。

　　但這少女此時卻盤膝閉目,，面無表情，仿佛并沒有聽到羅四的話,。

　　更讓林溪雪覺得奇怪的是,，洞內(nèi)陰暗潮濕，所有人身上都是臟兮兮的,，但這少女一襲蛋青色衫裙卻纖塵不染,。

　　見少女沒有反應(yīng)，羅四浪笑一聲，將手伸向少女領(lǐng)口,。

　　林溪雪掃過周圍人群,，這些人的臉上有麻木，有譏笑,，有不忍,。

　　但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沒有阻止他的打算,。

　　林溪雪皺了皺眉,，微微握拳。

　　雖然類似的事情她已經(jīng)在前身的記憶中看過不少,，但是現(xiàn)在親眼目睹,，她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冷靜,，當(dāng)務(wù)之急是思考怎么活下去,。

　　再說自己這點武力值，怎么管,？

　　除了送人頭之外,，還能干啥？

　　忍住,。

　　少女前襟的扣子已經(jīng)被解開了兩顆,，但她依然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林溪雪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哧啦”,，衣物被扯壞的聲音傳來。

　　忍,，忍個屁,！

　　林溪雪撿起幾塊石頭，掄圓了胳膊便向羅四擲去,。

　　她終究是個現(xiàn)代人,，若是真放任這少女在眼前受辱，她可能會內(nèi)疚一輩子,。

　　她并不覺得自己這是圣母,，這是她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的基本道德準(zhǔn)則。

　　羅四挨了這一記,，先是一愣,，摸了摸額角，鮮血淋漓而下。

　　“直娘賊,，哪個鳥人扔的石頭,！”羅四大怒，目光在人群中亂掃,。

　　惡霸一怒,，人群頓時作鳥獸散，正好遮掩了林溪雪的身影,。

　　見到此情此景,，羅四更是惱羞成怒，一把扼住了少女的脖子將她拎起來,，從腰間掏出磨好的鋒利石片抵在她白皙的頸子上,。

　　“想救這小蹄子是吧，來救??！我只數(shù)三個數(shù)！”

　　“三——”

　　林溪雪額前黑線直冒,，這羅四看上去五大三粗,，居然還能想到用這種招數(shù)逼自己現(xiàn)身。

　　“二——”

　　她從地上捧了一把碎石藏在袖中,，撥開人群,，出現(xiàn)在羅四面前。

　　“別鬼叫了,，是我砸的,。”

　　羅四隨手將少女丟在地上,，但少女仍然沒做出任何反應(yīng),。

　　林溪雪心中納悶，難道這少女已經(jīng)死了不成,？怎么從剛剛開始就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來不及細想，羅四已然逼近,。

　　“呵”,，羅四歪著頭輕蔑地笑了笑，手中把玩著鋒利石片,，“想當(dāng)出頭鳥是吧,。”

　　林溪雪低下頭,，佯裝驚恐,，其實袖袍中緊握碎石的右手卻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

　　她弓下身子，雙手前伸似乎要趴在地上,，伸到一半,，手中碎石突然一揚，朝羅四眼睛飛射而去,。

　　羅四大驚,，距離太近，他想躲閃已是來不及了,。

　　“?。。,?！我的眼睛！”

　　碎石入眼,，羅四當(dāng)即捂著眼睛倒在地上,，用袖子不停地擦拭，但這一擦碎石反倒割傷了眼睛,，烏紅的淚水流得滿手都是,。

　　林溪雪撿起羅四掉落的鋒利石片，緩緩靠近,。

　　她不想殺人,。

　　但她明白，事已至此,，她不殺羅四,，羅四就會殺她。

　　況且,，這樣的惡霸,，死不足惜！

　　對,！死不足惜！

　　她咬了咬牙,，眼睛一閉,，雙手顫抖著握住石片猛的刺了下去。

　　然而,，石片卻硬生生地被擋在了空中,。

　　她屏住呼吸繼續(xù)發(fā)力，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得石片已經(jīng)劃傷了她的手心,，鮮血順著手腕滴落,。

　　但，就是刺不進去！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這羅四身前,。

　　“殺不得,，多好的一塊金子啊，殺不得呀,！”

　　蒼老的聲音從極遠處傳來,，隨后一道身影自巖洞上方飛閃而下，隔在林溪雪和羅四的身前,。

　　林溪雪看清了來者模樣,，一位須發(fā)皆白的道人，青袍玉冠,，慈眉善目,，手中半抱拂塵。

　　道人俯下身子,，探查了一番羅四傷勢,，連連嘆息。

　　“唉,，可惜,，太可惜了，多好的兩顆夜明珠......”

　　他搖了搖頭,，一指點在羅四的眉間,，羅四當(dāng)即昏死過去，不出聲了,。

　　他拎起羅四的衣領(lǐng),，又將林溪雪挾在腋下，一搖拂塵,，整個人便騰空而起,，向巖洞上方疾飛。

　　太快了,！

　　林溪雪根本沒看清他的動作,，一回過神自己就已經(jīng)飛到了空中。

　　原來這世界真有法術(shù),？

　　雖然前身的記憶中有不少山精邪祟,，怪力亂神的故事，但這些大都是話本傳說,，前身并沒有沒親眼見過,。

　　所以林溪雪此前也是將信將疑。

　　她心中苦澀,，這世道似乎比她想象中更亂......

　　道人挾著她在石洞中七拐八拐,，最終來到了一間石室之中,。

　　石室內(nèi)擺滿了木架，木架上規(guī)整有序地陳列著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石室墻角還擺著石臼,，泥爐之類的東西。

　　道人輕輕把林溪雪放下,，笑盈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好看著?！?p>　　話音剛落,，林溪雪便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牢牢地和空間固定在了一起，分毫動彈不得,。

　　她心底騰起深深的不安,，死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現(xiàn)在這道人把她定在原地,，也不說要干什么,，任她胡思亂想，才是最折磨人的,。

　　另一邊,，她看到道人將羅四擺在石室中央，自顧自地從木架上取出些瓶瓶罐罐,，在墻角的石桌上忙碌了起來,。

　　像是在炮制某種藥物？他是要為羅四治傷,？

　　似乎是為了印證林溪雪的猜想,，道人一番忙碌后，很快從泥爐上端起一壺冒著大泡的黑漆漆的藥湯,。

　　他掰開羅四的嘴,，沸騰的藥湯就這么灌進他的食道。

　　羅四猛地驚醒,，全身劇烈的掙扎顫抖,，額頭青筋仿佛要將皮膚撐破，口中不停地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但他就是動不了,。

　　一壺藥灌了下去，羅四又沒了動靜,，頭歪到一邊，血紅色的眼睛大睜著,，死死地盯著林溪雪,。

　　林溪雪的心砰砰直跳,，手心不知不覺已經(jīng)滲出冷汗，她吞了吞口水,。

　　接下來要輪到自己了嗎,？

　　小時候被小半杯開水燙到都脫了一層皮，這一大壺滾燙的湯藥......

　　她的后槽牙有些打顫,，她真的害怕了,。

　　這老瘋子到底要干什么？

　　道人灌完藥,，有條不紊地將瓶瓶罐罐收納好,，然后將羅四的姿勢調(diào)整了一番。

　　他開始掐訣念咒,。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脾胃三焦，炁通土石,，五炁化生,，點石成金！”

　　羅四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張大了嘴巴,，一副想要努力呼吸的樣子，嗓子里擠出“喀喀”聲,。

　　但掙扎了片刻后,，終究又是不動了。

　　道人撕開羅四的肚子,，掏出金燦燦的脾胃腸子,。

　　殷紅的血珠滴滴答答地從金塊上滑落。

　　血腥氣灌進鼻腔,，林溪雪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恐懼化作森森寒意直刺骨髓。

　　她終于明白“多好的一塊金子”是什么意思了,。

　　她想要大叫,，但嗓子卻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

　　“可惜,，如果能再長大些就好了,。”道人的語氣顯得頗為遺憾,。

　　道人放下金塊,，轉(zhuǎn)過頭來,，又恢復(fù)了那和藹的笑容。

　　“至于你......”

　　“心性不錯,，反應(yīng)也機靈,。”

　　“最重要的是,，小小年紀(jì)就敢殺人,，毫不手軟，很有我當(dāng)年的風(fēng)范啊,?！?p>　　他捋了捋胡須，繞著林溪雪轉(zhuǎn)了幾圈,，邊轉(zhuǎn)便上下打量,。

　　“嘻，你實在是太對我胃口了,，就收你當(dāng)徒弟吧,！”

　　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林溪雪心中萬般抗拒,，但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動了起來。

　　她跪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拜見師父,。”

　　“呵呵”,，老道笑得很瘆人,，“為師道號宏衍，你是我收的第一個徒弟,，我便送你一件見面禮吧,。”

　　他從木架上取下一只琉璃壺,，壺中黃褐色的粘液仿佛有生命一般,，沿著壺壁不斷向上蠕動，仿佛要沖開壺蓋逃出來一樣,。

　　宏衍子拔開壺塞,，將粘液傾倒在林溪雪的頭上。

　　林溪雪只覺得眼前的景物快速被擠壓扭曲成一團,。她忽然想起前世見過的一幅名畫《吶喊》,。

　　這幅畫的景象就和她現(xiàn)在的視野差不多。

　　接著便是劇烈惡心反胃，內(nèi)臟仿佛全都攪在了一起,，她張口便吐出了黃綠色的膽汁,。

　　“從今日起，賜你道號通穎,，前塵過往，如云煙盡散,?！?p>　　腦內(nèi)的記憶和認知快速撕扯變形。

　　我叫通穎子,，是師父宏衍子的徒弟......

　　我為什么會來到這......想不起來......飛機......心臟病......這是什么?。?p>　　視野開始變黑,，劇烈的耳鳴中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叫喊聲,。

　　“除顫儀......電壓......”

　　終于，她的五感完全迷失,，眼前化作一片混沌虛空,。

　　虛空之中，唯有耀目青光顯化,。

　　青光乍現(xiàn),，將虛空一分為二，自青光之中探出一只青白色的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