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聽鄭元信提起鄭元利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別跟我提老二,。他是經(jīng)營隆順和的好手，每天低眉笑眼地跟客人介紹鄭家剪刀的長處和復(fù)雜的工藝,，嘴上滔滔不絕,，實際上，你讓他一操作,，全部完蛋,。他純粹是紙上談兵?！?p>　　鄭元信為弟弟說好話：“老二從小比較機(jī)靈,，我讓他跟您好好學(xué)習(xí)，相信他會很快掌握咱們鄭家鍛制剪刀的工藝,?！?p>　　老頭兒一擺手：“你可拉倒吧！千萬別讓你家老二過來,，我一看他就頭疼,。那小子從小比較機(jī)靈，待人接物有一套,，偷奸?；餐娴奶貏e溜。你爹以前讓他跟我學(xué)手藝,，他總拿好話填補我,，可就是磨磨蹭蹭不干活。我讓他拉風(fēng)箱學(xué)看爐火的火候,，他半天才拉動一下,，說他一句，他還振振有詞,，跟我耍嘴皮子,。我可弄不了他,。你把老三元飛叫過來，他的體格健碩,，是個打鐵的材料,。”

　　“二叔,，老三從小喜歡耍槍弄棒,，對打鐵不感興趣。再說,，爹讓他管理家里的礦山,，他天天不著家，我想讓他過來跟您學(xué)手藝,，也抓不住他的人,。”

　　老頭兒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不禁破口大罵：“都是你爹那個老東西天天想著賺錢,，擴(kuò)展商業(yè)版圖，放著好好的祖?zhèn)鞯都羯獠谎芯?，非得要把生意做成全面開花，弄得小輩們沒一個能踏下心好好的練打鐵,?！?p>　　鄭元信不高興老子被批，反駁：：“我覺得我爹高瞻遠(yuǎn)矚,，眼光獨到,。家里開礦山，把握著打鐵的原材料,，就能控制鐵具的成本,，咱們隆順和的生意也能屹立不倒?！?p>　　“你們都有理,。唉，你們?nèi)齻€都不行,，難不成還要我指望老四和老五,？”

　　“老四元升從小讀書有天賦，家里教書的先生都夸他是文曲星下凡,，以后要考狀元,，哪兒能干打鐵的營生？老五元辰讀書的資質(zhì)也不錯,。爹想讓他和老四走仕途,，給咱家的生意做個依仗,。”

　　老頭兒冷笑一聲：“你爹鄭宗德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把你們安排的井井有條,，就是沒有一個過來繼承我的手藝。老大,，今天我就把話給你撂在這兒,，鄭家的生意做的再大，也得靠鍛制剪刀的手藝支撐,，有了它,，隆順和才是一寶一絕，沒有它,，你再大的家業(yè)也得玩完,。”

　　鄭元信動怒,，甩手站起：“二叔,，你別危言聳聽。我實話和你說了吧,！隆順和不再是你年輕時經(jīng)營的隆順和,，銷售的不止是剪刀，還增加了多種刀劍,。剪刀的銷售份額只占店里的三成,，這三成份額還包括從外面直接購買的剪刀和你們加工過的剪刀。你想想,，你鍛制的剪刀又能占上幾分,？”

　　老頭兒猶如五雷轟頂：“我鍛制的剪刀沒有支撐起隆順和的全部利潤？”

　　“您鍛制的剪刀從用鐵到嵌鋼,，選料都要最好,，一把剪刀鍛制出來，至少得賣上40文以上才回本,。而現(xiàn)在,，大街上零散的鐵匠打出來的剪刀才賣30文，甚至20文,?！?p>　　“那些便宜的剪刀能用嗎？”老頭兒大步流星走向靠墻的籮筐,，從中撿起一把剪刀,，“這就是你說的20文剪刀，老百姓買回家,，用上半年,，鋒刃崩口,，再用半年，刃口卷起,，就成了廢鐵,。”

　　“可是,，它便宜,。老百姓樂意買?！编嵲胖赋鍪聦?，“只要是賣的快的剪刀，就是被大家認(rèn)可的好剪刀,?！?p>　　老頭兒眨眼，渾濁的眼睛中透著迷茫和不解：“難道咱們隆順和自家精心打造的剪刀真的不成了,？”

　　“不是不成,，隆順和如果只賣咱們鄭家人做的剪刀，咱鄭家還得多養(yǎng)十多個鐵匠,，成本翻著倍的增加,。剪刀的利潤本身就低，咱們犯不著為此投入那么大的資金,?！编嵲胖钢阼F爐前打鐵的田二丫，“二叔,，你看田二丫這樣的鄉(xiāng)下女子也能打造剪刀，說明這行的技藝水平不高,，只要肯賣力氣,，誰都能干這行?！?p>　　老頭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田二丫將剪刀頭爿灼燒到亮楊梅紅色，快速將其放入水中淬火,。打鐵最關(guān)鍵的是把控鍛鐵的溫度,，看來這鄉(xiāng)下丫頭熟練掌控打鐵的技藝，以前沒少鍛制剪刀,。

　　鄭元信看他的想法有些動搖,，扶住他的肩膀勸慰.：“二叔，現(xiàn)在咱家的隆順和已經(jīng)做成大買賣,，咱們不能光賣好產(chǎn)品,，也得琢磨怎么樣保證它的利潤,，要不然，只能把生意越做越少,，等著關(guān)門,。”

　　“我知道做生意得保證利潤,?？墒牵崩项^兒提出質(zhì)疑：“從外面買來的剪刀質(zhì)量能行,？你們就不怕砸了隆順和的招牌,？”

　　鄭元信扶住他的肩膀：“二叔。咱們隆順和會嚴(yán)把質(zhì)量關(guān),，端其外觀,，察其刃口，看其剪軸,，試其剪刃,。只有經(jīng)過檢驗合格的剪刀，才能拿到咱們隆順和的柜臺上出售,。再說,，材質(zhì)真次的剪刀不還得送到這里加工，有您老把關(guān)么,？”

　　“難怪你們都不愿意在鍛制剪刀上下苦工,，看來你們找到了經(jīng)營的策略。我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了,?！崩项^兒推開他，走向?qū)Ｓ描F爐附近的鐵架子,，上面擺放著一把把刃口锃亮的剪刀,，這些都是經(jīng)過他試鐵、淬火,、銼口一道道工序,、千錘萬煉的精品?？磥?，想要下一代再傳承這種技藝只是自己的癡心妄想。他抽出油布把剪刀一一蓋上,。

　　鄭元信看田二丫有條不紊地將剪釘嵌入聯(lián)結(jié)雙刃,，拿著粗砂布一遍遍打磨成型的剪刀，覺得很是有趣：“二丫，你一個女孩子怎么干打鐵的活,？”

　　“我爹就是鐵匠,，我天天看著，自然也跟著學(xué)會了,?！?p>　　“你不嫌棄這活又累又臟嗎？”

　　“不嫌棄,。打鐵能來活錢兒,，別人想學(xué)也沒這個門道，我得珍惜這手藝,?！?p>　　老頭兒撇嘴，如果他的侄子們中有一個有田二丫這樣的心性,，他也知足了,。

　　田二丫把打磨好的剪刀遞給鄭元信：“大少爺，您看我鍛制的剪刀怎么樣,？”

　　鄭元信接過來翻看,，握住把手開合幾下：“開合自如，剪口平整光滑,，挺好,。”

　　“好個屁,！”老頭兒劈手奪過,，嘴巴一歪，指向一邊的厚鐵皮：“這就是你做出的好剪刀,？你有本事用它把這塊鐵皮剪斷,。”

　　田二丫看鐵皮有一公分左右的厚度,，有些惱火：“你這不是純粹找茬嗎,？你做的剪刀能剪斷這么厚的鐵皮？”

　　老頭兒二話不說,，從架子上抽出一把剪刀，咔嚓幾下,，把鐵皮剪成了兩段,。

　　田二丫目瞪口呆。

　　老頭兒抄起她做的剪刀對準(zhǔn)鐵皮,，只聽幾聲茲拉的摩擦響音,，剪刀的刃口有了卷邊的跡象。他將剪刀丟在她面前的地上：“垃圾。你看著處理,?！?p>　　田二丫撿起剪刀，對準(zhǔn)熔爐的口將其扔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