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很久很久以前,,白紫蘇不姓白,但她只記得不姓白,,至于叫什么名字,,那是早就遺忘的事了,。
還只有十歲的她流落在街頭,成了一個真正的乞丐,,蜷縮在陰暗潮濕的角落里,只露出一雙半瞎的眼睛,,看著這個迷離模糊的世界,,看著無數(shù)的光影在她的眼前掠過,但她只能看著,,努力看著,,不敢閉上眼睛,進入那片黑暗的世界,。
后來,,有一個女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她看不清模樣,,只覺得聲音很好聽,,細細的,輕輕的,,很是溫柔,,于是她伸出手,抓住了那個女人的衣角,,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抹亮光,。
后來,那個女人將她洗得很干凈,,和其他的女孩子一起,,被裝進了一輛貨車里,在暗無天日的車廂里,,被捂住嘴鼻的少女們發(fā)出輕輕的嗚咽聲,,猶如一只瀕臨絕望的幼崽。
旁邊的少女推了推她,,問她為什么不哭,?
“她給了我吃的?!彼卮鸬?。
“可她是人販子,她給你吃的,,是騙你的,,我們都是這樣被她騙來的!”
“她給了我吃的,,救了我的命,?!彼傺a充道。
后來,,那名少女再說了些什么,,她沒有去在意了。
那名少女的名字,,她也沒有去在意了,。
因為她被拉下了車,被賣走了,。
再后來,,整個車廂都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待在里面,。
她是個半瞎子,,她賣不出去。
那個女人和她的丈夫輕聲商量著,,最后決定了她的去路,。
“這個孩子是個瞎的,又長得那么大了,,養(yǎng)一只狗都比養(yǎng)她好,!再說了,看她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能夠活得了多長,?還不是白白浪費老子的錢,瞧瞧,,你們都明目張膽的賣她了,,她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看,,是個傻子吧,!滾,除非有好貨,,不然別來煩老子,!”
氣急了的女人和她的丈夫掄起棍子和皮帶,狠狠地往她的身上抽去,,或青或紫的傷痕在襤褸的衣衫里清晰可見,,盡管已經(jīng)習慣了被毆打,但她還是會痛,,那種痛猶如深入骨子里的寒風,,在身體里肆意流竄,卻又奈何不得,。
她咬著牙,,不發(fā)出一絲聲響,。
鮮血在口腔里溢出,仿佛小時候鐵閘門上的鐵銹,。
“我靠,,這都不出聲,該不會是個啞巴吧,?你們也太欺負人了,,就這種貨色也敢送過來?,!”
她癱倒在地上,猶如一灘腐爛的死肉,。
微微側頭,,她聽見了腳步聲,比常人都要輕微的腳步聲,。
“夠了,,別打了,有點意思,?!弊哌^來的男子阻止道。
“白哥,,這兩個家伙就給我們一個又瞎又傻又啞的小丫頭,,簡直就是欺負人?!迸赃叺哪凶痈鏍钪?,猶如一個半大的孩子在向敬愛信賴的兄長撒嬌。
“誰敢欺負你這個災星,?照我看,,收了這孩子吧,說不定就是根好苗子呢,?!?p> 她進入了一個地方,這個地方仿佛深入地底,,她見不到溫暖的陽光,,抬起頭,灼眼卻沒有一絲溫度的燈光蒼白的照在她的臉上,。
“丫頭,,你叫什么名字?”被稱作白哥的男子輕聲問道,。
“白哥,,你別問了,,她是個啞巴……”
“我忘了?!鄙硢〉幕卮鸲伦×松倌耆藦垞P的語氣,。
“忘了啊……忘了也好,那就得給你起一個好名字啊,?!卑赘缢奶帍埻艘幌拢K于將目光鎖定在陽臺上的一株盆栽,,“就叫紫蘇怎么樣,?嗯,白紫蘇,,不錯的名字,。”
“嗯,?!彼饝耍豕返?,李二丫之類的名字她見多了,,這個名字是真的很不錯。
白哥的名字是白謹言,,是這里的當家人,,專門負責為組織訓練傭兵與殺手。
而她是白謹言最出色的杰作,,堪稱完美,。
她默默地組裝著手槍,感受著天臺上肆意呼嘯的寒風,,任由馬尾辮后的發(fā)絲隨風狂舞,。她的動作沒有一絲的多余,干凈利落的仿佛一個被輸入程序的機器人,。一雙眸子在無星無月的暗淡夜空里,,清澈透亮的宛若一顆上好的黑瑪瑙,卻透不出任何的感情,。
她殺過無數(shù)的人,,只有今晚這一次,她是在正式的執(zhí)行任務,。
槍口對準的那個窗戶,,是她今天的目標,只需要等到那人走到窗口,她扣下扳機,,再偽裝離開,,任務就算是完成了,簡單得不得了,。
唯一的難度便是,,為了考驗她的眼力,他們給她的只是一張背影照片罷了,。
注視著窗口里的男子出現(xiàn),,熟悉的背影與照片極為相似,她知道,,這就是目標了,。
當那人轉過身的時候,她一眼就認出了那張熟悉的臉,,那是她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所見到的一個人,在他的旁邊也有一個人,,她也曾經(jīng)見過。
沒有一絲猶豫,,悄無聲息中,,她扣下扳機,子彈正中目標的頭顱,,鮮血與腦漿齊飛,,濺得旁邊的人一臉愕然和驚恐。
收起手槍,,她完美無缺的完成了任務,,離開了紛擾的人群,回到了白謹言的身邊,,等待著他對于此次任務的評分,。
“紫蘇,你的任務完成,,組織下的評分是SSS級,,你是第二個獲得這個評分的人?!卑字斞阅弥臋n的手暗自用力,,明明是應該高興的事情,但他卻露出了一副欲哭的笑容,。
“第一個人是誰,?”她問道。
“我妹妹?!?p> 她沉默了,,她從未見過白謹言的妹妹,也不曾聽聞過她的消息,,想來,,已經(jīng)死了吧。
“我也會這樣嗎,?”她冷靜的問道,,連一絲感情的漣漪都不曾有。
“是,,組織需要冷酷的殺手,,但不是無情。人一旦無情了,,就無法掌控,。”
無情嗎,?
她有些明白組織給她布下這次任務的意義了,。
那兩個人,一個是她的二叔,,一個是殺害了她全家的兇手,。
她將槍頭對準了她的二叔,卻因為沒有任務的指示,,而放過了那個兇手,。
“無法掌控的棋子,最好的法子是抹去,?!卑鬃咸K側頭,露出了一抹多年不見的笑意,,“什么時候動手,,我都無所謂,不過盡快吧,?!?p> 白謹言握住了手槍,從來穩(wěn)若泰山的手,,在指向白紫蘇的時候,,竟然微微的顫抖著。
“白哥,,能給我一塊糖嗎,?我想知道甜的味道是什么,太久了,我都忘了,?!?p> “砰!”一聲槍響劃破了寂靜,。
白謹言將幾張銀行卡塞進了她的手里,,道:“這是哥哥我十幾年來的積蓄,都拿去買糖吧,,足夠給你買幾十個原料加工廠的,。”
她難以置信的捂住被子彈打斷骨頭的右腿,,目視著白謹言離開的背影,。
那背影在晦暗的夜空下顯得極盡渺小,呼嘯的風揚起了他的風衣,,四周鐵泥鋼筋的建筑猶如一根根將他鎖住的牢籠,,仿佛要將他拖入無盡的黑暗。
她沒有哭,,拖著無法行動的右腿,,往相反的方向前進。
她是最合格的殺手,,也是最無情的人,。
因為她唯一懷有感情的人,注定有去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