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臘八,也是禮拜天,,學(xué)校的大門上掛著一把鎖,,看著都夠鉆進去個成年人的寬門縫,葛凱琳對郝沈梅說:“媽,,你讓我哥上學(xué)吧,,在家學(xué)習(xí),和在學(xué)校上學(xué)不一樣,?!?p> 郝沈梅好笑:“哎喲,怪不得你后院奶奶說你是個人精咧,,你連這個都懂,?”
葛凱琳順著門縫鉆進學(xué)校,郝沈梅緊跟在她后頭,,心事沉重,。
她何嘗不想兩個小子上學(xué),可就家里現(xiàn)在的條件,,女兒跟前根本離不開人,,要是兩個小子上了學(xué),家里沒人上工掙工分,,糧食從哪里來,,一家人吃啥呀。
進校門是一條直直的大路,,大路兩側(cè)是教室,,靠近校門處是小學(xué)教室,遠處是初中教室,。
靠近校門往右,,是一個大操場,地面坑坑洼洼的一點也不平,,操場邊上還有兩個簡易籃球桿,,其實也就是一根木樁子上頭截掛個鐵圈,,操場兩邊的鐵圈大小還不一樣,鐵圈已經(jīng)銹跡斑斑,。
葛凱健和葛凱拓每人手里拿著個拳頭大的沙包,,你一下我一下地往球籃里扔。
這沙包是郝沈梅用碎布塊縫的,,里面裝的是秕谷,。
“大哥,三哥,,你倆這是在干啥,?”葛凱琳拄著拐杖,高一腳底一腳地慢慢湊過去,。
“沒啥,,我跟大哥比賽,看誰扔進去的多,?!备饎P拓手下的動作沒停。
葛凱健過來擋在葛凱琳和郝沈梅前面,,咋咋呼呼:“妹子,,大娘娘,拓娃準(zhǔn)頭不好,,小心讓他給砸著,。”
葛凱拓不服氣:“自己準(zhǔn)頭不好,,倒說別人,,媽,別聽我大哥耍賴皮,,妹子,,你別過來,小心大哥一會兒砸著你,?!?p> 郝沈梅逗他倆:“哈哈,我看,,你倆誰都不咋樣,,從我進來,就沒見誰扔進去過,?!?p> “大哥,三哥,讓我試試咋樣,,說不準(zhǔn)比你倆投的都好,?!备饎P琳玩心大起,。
葛凱拓不答應(yīng):“不行,這地不平,,你別再摔嘍,。”
“就是就是,,等你腿腳利索了,,我讓著你先扔?!备饎P健附和,。
葛凱琳轉(zhuǎn)而求郝沈梅:“媽,我想試試我的胳膊到底多大勁,,你就給大哥和三哥說說吧,。”
“健娃,,拓娃,,有咱三個人看著你們妹子咧,還能讓她摔了,?”郝沈梅給女兒幫腔,。
大人都發(fā)話了,葛凱健和葛凱拓再不情愿,,也答應(yīng)下來了,。
沙包到手,卻戰(zhàn)績慘敗,。
到底是身子還沒有力氣,,葛凱琳老半天也沒扔進去一個,倒累得自己直喘氣,。
別說是扔進去了,,她扔沙包的高度,根本就沒有夠著球籃過,。
看著娃子們玩得高興,,郝沈梅心里更加矛盾,一時想心事想得走了神,,直到?jīng)鰶龅难┗涞剿樕?,她才醒過神,趕忙催三個娃子:“下雪了,,趕緊回家,,一會兒路滑不好走,。”
這雪才開始下,,雪花片倒是不小,,看架勢,這場雪不會小了,。
走了半天的路,,又在學(xué)校玩了不短的時間,回到家,,葛凱琳就累得睡著了,。
睡夢中,她忽然感覺周圍寒氣流動,,似乎是受某種力量的控制,,那寒流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天地萬物,,都在這漩渦里打轉(zhuǎn),,打轉(zhuǎn)。
她的心,,滿滿地充斥著悲哀,,人也似被大雪掩蓋一樣,冷得渾身緊縮,。
心,,很痛,撕裂般的痛,。
快天黑的時候葛辛丑回來了,,明天村里有人家嫁女兒,他答應(yīng)給人家當(dāng)賬房先生,。
當(dāng)?shù)剞r(nóng)村人辦喜事,,選日子講究個三六九,明天是臘月初九,。
第二天一大早,,葛辛丑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就被請走了,為讓葛凱琳多見世面,,他連葛凱琳一塊抱走了,,葛凱拓也跟著。
葛辛丑給人家當(dāng)賬房先生,,有可能顧不上葛凱琳,,葛凱拓這是去照看葛凱琳的。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辦喜事肯定有很多好吃的,,葛凱拓這也是跟著吃去了,。
丟娃進來的時候,郝沈梅正在做小棉帽,,葛凱森在刻窗花,。“嫂嫂,,忙著咧,?”
“喲,,丟娃來啦,,來,坐爐子邊暖和,,森娃,,給你丟娃叔倒杯熱水?!?p> “呵呵,,這天還真是冷,我哥不在家呀,,這都臘月里了,,咋棉站還忙?!?p> “你哥這幾天都在家咧,,今兒個村里有兩家人辦喜事,沒請著雷老的那家,,拉著你哥給湊個數(shù),,當(dāng)回賬房先生?!?p> 丟娃今年三十五,,個子不高,白白凈凈的,,身上穿著藍色毛料呢子大衣,,這是有錢人才穿的,一般人穿不起,。
葛辛丑也有一件相同料子的灰色大衣,,平時舍不得穿,只有外出開會時才會拿出來,。
丟娃跟葛辛丑的姐姐葛益鸞一樣的性質(zhì),,都是小時候被爸媽抱回家做暖炕娃的,只不過,葛益鸞是葛辛丑親姨的女兒,,而丟娃連親爸媽是誰都不知道,。
不是他養(yǎng)父母不說,是他養(yǎng)父母根本就不曉得,,他一生下來就被親爸媽遺棄在醫(yī)院里,,他養(yǎng)母去縣醫(yī)院看病,剛好碰到這事,,就把他給抱回家了,,那時他養(yǎng)母的娃才死幾個月。
從丟娃三歲上開始,,他養(yǎng)母嘀里嘟嚕連著生了六個小子,,死了兩個,因為養(yǎng)活不起,,還送給人一個,。
娃多了,養(yǎng)父母對丟娃有疏忽是免不了的,。
就有那吃飽了撐的,,明里暗里嚼舌頭,說是他養(yǎng)父母根本就不想要他了,,丟娃開始跟養(yǎng)父母對著干,,三天兩頭離家出走,變成了小混混,。
本來,,丟娃這樣的人跟葛辛丑完全是不搭界的,兩人無論從性情還是所受教育,,都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偏偏機緣巧合,丟娃就認(rèn)定了葛辛丑這個哥哥,。
有一次葛辛丑去縣里辦事,,剛好碰到丟娃在大街上跟別人搶東西吃,當(dāng)時管管也在,。
葛辛丑拉著丟娃下了館子,,還點了酒,問丟娃為啥不回家,,丟娃說自己不是親生的,,爸媽對他不好,葛辛丑就問他,,跟我比起來,,誰的爸媽好,。
據(jù)管管后來說,當(dāng)時葛辛丑和丟娃都喝多了,,邊哭邊喝,,各自把心里的苦倒了個干凈。
自那以后,,丟娃不再往外亂跑,,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只要聽說葛辛丑在家,,他都會來葛辛丑家里坐一會兒,。
后來,丟娃娶了媳婦生了娃,,來葛辛丑家的時候少了,,這兩年聽說他在外面找了活,基本上不來葛辛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