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太爺?shù)膯适?/h1>
有了六老太爺?shù)脑?,姚老太爺?shù)墓啄究伤闶沁M(jìn)了姚府。
夢瑩自然得去祠堂領(lǐng)罰,,婢女青蘿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跟在后邊,。低聲說道:“姑娘,您真不該選祠堂,,那里陰氣重,,又寒涼,您這身子骨凍一夜哪里受的了,?!?p> 夢瑩云淡風(fēng)輕的答了句:“無礙?!?p> 夢瑩知道,,青蘿這是害怕了。
也是,,自己與她到底不同,。
前世被二房趕出姚府,母親便帶著她們姐弟二人去了舅舅家,,可不過半個(gè)月,,又被舅母趕了出來。
娘叁兒無處可去,,便住到了祖墳旁邊看墳的荒宅里,。她看見過鬼火,聽見過如鬼哭一般的風(fēng)聲,。如今這幾個(gè)木頭牌位,,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可怕的,?
夢瑩顧不得安慰青蘿,,又對旁邊的婢女紅英,耳語了一番,。
那紅英點(diǎn)點(diǎn)頭,,便跑開了。
這紅英是前幾日,,在青州城新買的丫鬟,。
她原是跟隨父親賣唱為生,可因?yàn)楦绺鐮€賭,,她被父親十兩銀子,,賣給了年逾花甲的王員外。
那日夢瑩路過青州城,,見紅英被其父當(dāng)街扯著頭發(fā)拖行,。夢瑩思及前世,,心有不忍,便用二十兩銀子的高價(jià),,收了紅英,。
祠堂在姚家老宅的西跨院,獨(dú)門獨(dú)院,,雖常有人打掃,,可難免有貍貓,老鼠光顧,。
夢瑩帶著青蘿往祠堂走,,推開祠堂厚重的木門。姚氏列祖列宗的排位便呈現(xiàn)到了她面前,。
青蘿拿個(gè)了蒲團(tuán),,夢瑩便徑直跪在了上面。
青蘿實(shí)在搞不懂,,姑娘原來怕祠堂怕的要死,,如今竟然敢堂而皇之的跪在堂里而不害怕,真真是稀奇,。
祠堂寒涼,,青蘿偷偷的拿了件棉披風(fēng)。
入了夜,,主仆兩個(gè),就在蒲團(tuán)上相擁而眠,。
剛過三更,,青蘿就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咬她的腳,定睛一看,,竟是一個(gè)灰毛老鼠在啃她的繡鞋,。
她嚇的大叫,夢瑩只抬眼皮看了一下,,便又睡熟了,。
青蘿不敢再合眼,東方漸白才敢閉眼睡去,。
等到天光大亮,,夢瑩伸伸懶腰,站了起來,。她一夜好眠,,可是身上卻有些酸疼。
自己心里不免嘆息:靈魂是老靈魂,,這自己這個(gè)小身子骨還是弱了些,。
可若是祖父靈前暈倒,,來一出苦肉計(jì),也不枉自己病一場,。
想罷,,便叫醒了青蘿:“起來吧,我們?nèi)レ`堂看看,?!?p> 二人剛出了靈堂門,就見紅英也喜笑顏開的往這邊走,。
夢瑩問了句:“都辦好了,?”
紅英笑嘻嘻的答道:“您瞧好吧!”說完,,把手伸到夢瑩面前,。
青蘿知道她這是要賞錢,板著臉伸手打在她那伸出的爪子上:“你還當(dāng)賣唱要打賞呢,?為咱們姑娘辦事是分內(nèi)事,,不興伸手要賞的?!?p> 紅英也不惱,,吐吐舌頭道:“知道了,青蘿姐姐,?!?p> 冬日的祁縣出奇的冷,夢瑩呵了呵氣暖暖手,,她有點(diǎn)懷念侯府的手爐了,。
三人正走著,見母親姚夫人帶著弟弟剛從東跨院走出來,。
清晨的陽光從她們的身后照射過來,,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母親見到了弟弟,,再不板著臉,,眼角眉梢都是笑。
她們倆熱絡(luò)的話語,,夢瑩聽在耳朵里,,燙在了心上。
這才像母子,,自己與母親,,為什么不能這樣呢?
前世,,母親與自己最親熱的一次談話,,還是母親要把自己賣給祁老爺為妾的時(shí)候,。
想起往事,夢瑩不自覺得將頭轉(zhuǎn)向了別處,。
再回身時(shí)候,,姚承耀已經(jīng)站在自己跟前,長揖行禮,,“承耀見過姐姐,。”
夢瑩望著眼前比自己小一歲的弟弟,,剛剛十歲,,便已彬彬有禮,有了謙謙君子的模樣,。
對自己這個(gè)長姐也頗為尊敬,,只是與人家的姐弟想比,她總覺得自己和弟弟隔著什么,。
“耀哥懂事了”,,夢瑩伸出手想摸摸弟弟的頭,又縮了回來,。
這不是前世落魄時(shí)的弟弟,,現(xiàn)在的姚承耀是父親的掌中寶,是母親的眼珠子,,自己不過是個(gè)不受寵的長姐,。
“姐姐一路風(fēng)塵,又在祠堂跪了一夜,,想必累極,,我已安排下人打掃好了房間,長姐快去休息吧,?!币Τ幸f的恭敬,,語氣卻透著疏離,。
“好”,夢瑩頷首,,帶著青蘿和紅英移步去了東跨院,。
姚大老爺最先成親,姚老太爺心疼自小失母的大兒子,,就在姚家老宅的旁邊,,給他置了一個(gè)三進(jìn)的院落。
雖沒有老宅大,,但是好在獨(dú)門獨(dú)戶,。
這幾日不太平,,夢瑩讓自己信任的車夫東升,守著門,。
他見夢瑩來,,趕忙施禮。
“陶壯士他們,,可都安排妥當(dāng)了,?”
夢瑩口里的陶壯士,便是半路“請來”的護(hù)衛(wèi)陶煥生,。
“安排好了,,三人住在了外院的廂房?!?p> 夢瑩點(diǎn)點(diǎn)頭,,那是她的“債主”,千萬怠慢不得,。
陶煥生此時(shí)正在西廂房喝茶,,他的兩個(gè)手下,在外間聊天,。
兩人談?wù)摰谋闶且衄?,有個(gè)一星半句傳入陶煥生耳朵。
以前他只是覺得夢瑩膽大狡黠,,昨日目睹了那場“龍門陣”,,又覺得夢瑩真是個(gè)天生的戲子,不去唱兩出折子戲,,真是屈才,。
*
再說夢瑩這里,進(jìn)了垂花門,,過了抄手游廊,,進(jìn)到三進(jìn)院子的后罩房,左邊三間,,便是她的住處,。
如姚承耀所說,的確已打掃干凈,,地龍也燒過了,,屋子里暖呼呼的,青蘿忙給夢瑩解了披風(fēng),。
夢瑩摸著自己的軟床和被子,,心里感慨萬千。
可還沒歇上一炷香的功夫,東升便來回稟,,說尹氏打發(fā)人找父親商談祖父出殯一事,。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尹氏肯定沒安好心,。
夢瑩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也好,,不然我還真怕自己下不去手,。”
夢瑩由打后罩房出來,,便直奔父親的書房,,父親姚青山眉頭緊鎖,正在書房來回的踱步,。
母親則坐在旁邊,,雙手使勁的絞著帕子。
只有弟弟姚承耀,,倒是很平靜,,站在母親身側(cè)垂手而立。
見夢瑩來了,,姚大老爺嘆了口氣,,說道:“你怎么又來了?昨夜跪了一宿,,在臥房好好歇著吧,。”
這話夢瑩聽了,,心里一暖,,以前的父親對自己總是淡淡的,如今竟也知道關(guān)心自己了,。
“多謝父親關(guān)心,,我還好?!?p> 倒是母親姚夫人,,一臉不以為然的說道:“她年歲小,精神恢復(fù)的快,,她跟著去也好,,人多總比人少強(qiáng),?!?p> 看來不光自己,父母親也都如臨大敵。
仿佛他們?nèi)サ牟皇亲娓傅睦险?,而是虎穴狼窩,。
*
一家四口,帶著丫鬟婆子小廝,,往老宅走去,。
夢瑩前世小的時(shí)候,總覺的姚家老宅千好萬好,,可是見過侯府的金碧輝煌,,再看眼前的姚府,當(dāng)真寒酸的緊,。
尹氏身邊的麻婆子,,引著他們到了祖父生前的書房。
斑駁的匾額上,,寫著“墨酒齋”三個(gè)字,,只是字跡已經(jīng)不甚清晰。據(jù)說是夢瑩祖父的祖父親筆提下的,。
夢瑩耳朵尖,,剛跨過門檻,剛才還七嘴八舌的聲音,,一下子沒了,。
主座上坐了兩個(gè)人,一個(gè)是族長六老太爺,,另一個(gè)是二老太爺,。
二老爺姚青江帶著妻兒坐下東上首,三老爺則帶著三嬸娘齊氏,,坐下東下首,。
那西邊的坐席,想必就是跟自己一家留的,。
看著座次安排,,恐怕在他們心里,自己一家早就是外人了,。
雙方見禮完畢,,夢瑩一家也落了座。
六老太爺和二老太爺都建議,,最好三日后出靈下葬,,他的理由是:姚老太爺已經(jīng)去仙世,快了兩個(gè)月了,。死者為大,,早點(diǎn)入土為安的好,。
于是,出靈的日子便定在了三日后,。
似乎這個(gè)結(jié)果已經(jīng)是他們商量好的了,,自己一家來,便是聽吩咐,。
父親姚大老爺,,也點(diǎn)頭同意,“老太爺這一路顛簸,,確是早些入土的好,。”
六老太爺清了清嗓子,,說道:“青山啊,,還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p> “六叔父請說?!币Υ罄蠣敭吂М吘吹拇鸬?。
六老太爺手里拿著纏枝青花蓋碗,抿了口茶水,,道:“按理你是長子,,可四嫂說,你父親的死,,你難辭其咎,,若讓你摔盆扛幡對逝者不敬。我想問問,,你是怎么想的,?”
夢瑩見一向沉穩(wěn)的父親,“呼”的一下站了起來,,說道:“六叔父這話何意,?父親去世,我同樣痛心疾首,,可人死不能復(fù)生,。我是長子,又有子嗣,,為何不能摔盆扛幡,?”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父親這是被六老太爺?shù)脑捈づ恕?p> 二老太爺忙擺手,,打圓場,,說道:“青山,,你坐下,聽你六叔父慢慢說,,都這么大年紀(jì)了,還那么毛躁,?!?p> 夢瑩心下一下就明白了,倆人一個(gè)唱白臉,,一個(gè)唱紅臉,,專門為了對付她們一家而來。
“你母親,,雖是繼室,,可到我們姚家也二十載有余,又為姚家開枝散葉,,跟你父親也是夫妻感情甚篤,。
如今四哥去了,便只剩她一個(gè)長輩,,我的意思是,,你由了她便算了,你若有孝心,,摔不摔盆,,打不打幡,還不都一樣,?你自己想想,。”
夢瑩見父親低下了頭,,心想不妙,,父親耳根子軟??蛇@可關(guān)乎的不是他一個(gè)人,,而是整個(gè)長房。
“六老太爺,,請容孫女冒昧的問一句,,既然不在乎這些個(gè),為何老夫人還要爭這些,?”
六老太爺眉頭一皺,,那表情不言而喻:你跪了一夜祠堂,還沒跪乖覺,?
夢瑩裝作看不見,。
“就是,,六叔父這話說的于理不合,確是不能讓人信服,。老太爺?shù)骄┏菚r(shí),,身體就不似以往康健,侄媳婦兒還給他請過大夫,。怎么能說,,老太爺離世,跟我們有關(guān)呢,?”
“你說跟你無關(guān),,她們說跟你們有關(guān),這些事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你們爭論來爭論去又有什么意思?
再者說你們晚輩,,你母親年歲也不小了,,再長壽,還有多少個(gè)春秋,?既然長輩有吩咐,,小輩理當(dāng)照辦,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姚大老爺?shù)皖^不語,,顯然是聽了進(jìn)去。
“可……”
姚夫人是想說,,“可我咽不下這口氣”,,這話又不能直接說出口。
姚程耀欲言又止,,他自小便被儒家典范捆的牢牢的,,指望他出頭,那是不可能,。
夢瑩起身施禮,,說道:“六叔祖,若是我能證明,,祖父的死與我們大房無關(guān)呢,?”
一石激起千層浪,書房開始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