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
裴姝擊掌稱絕:“沐公子不愧被譽為才色雙絕?!?p> 沐司翩然起身作揖:“女君謬贊,,得幸近身侍奉貴人,,詩書作文乃本等。”
“不才雖詩詞歌賦略通,琴棋書畫不精亦曉,,卻是愧不敢當才色雙絕,。”
“沐公子謙虛了,?!迸徭饒F扇往下壓,做出一個阻止他施禮的姿勢,,下一刻卻語出驚人:“據(jù)悉懷家三郎借住在你處,,不知可否得你引見?”
懷三郎懷左,,罪臣之后,,曾出生官宦世家,學富五車才華橫溢,。
沐司駭然抬首,,無意之中不防直視了裴姝。
猝不及防地撞見一張?zhí)熳藝娜蓊?,使得沐司一時愣了一愣,隨即渾身汗毛倒豎,。
哪有什么慕名前往,,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早年小生雖與懷三郎因琴結緣,,然他在懷家獲罪之后便不知所蹤,,何來在我此處一說?”沐司深深一長揖:“流言誤人,,還請女君明鑒,。”
裴姝但笑不語,。
蕓鷺立即領會到該自己上場了:“放肆,!女君豈是無的放矢之人。你是想被治個包庇罪,,還是讓女君承你一份情,,煩請沐公子權衡之后好生答話?!?p> “嗐,,這么嚴肅做什么,怪嚇人的,?!迸徭鹧b輕斥蕓鷺一句,對著神色驚異的沐司道:“你放寬心,,我此次前來只有招賢納士之心,,斷無惡意,。”
“你視懷三郎為知己,,當知他胸藏文墨懷若谷,,你當真愿意看到他拘囿方寸了此殘生?”
“歲聿云暮,,日月其除,,時不待人啊??沼胁湃A卻無施展之地實乃人生一大憾事,,沐公子覺著這話可對?”
沐司目光里不由浮出幾分異樣來,。
女君招徠之意已然溢于言表,,這便不是他能做主的了,需由懷三郎自行決擇,。
他深思熟慮一番才道:“女君稍候,。”
一盞茶后,。
沐司回返,,身后跟著位雋秀郎君,他姿容俊美,,眉間隱然有一股書卷清氣,。
裴姝不待他站穩(wěn)便出言相問:“懷三郎,本君后院夫郎位空懸,,幕賓虛左以待,,你當如何選?”
懷左拂衣行禮的動作一滯,。
她摒棄虛禮問的急,,似要打他個措手不及,懷左也應的巧妙:“女君啟用一介罪臣之子,,就不怕受牽累,?”
據(jù)他所知,裴府這位女君遠離京城十二載,,回京不過三兩月,,根基尚不穩(wěn)就敢大膽任用罪臣之子。
焉知她是自信過頭,,抑或是對周遭環(huán)境缺乏明確認知,。
兩者皆非好事。
裴姝坐在長案邊慢慢吃著葡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既已在皇城腳下安然藏匿數(shù)年,,說明天家對懷家并無趕盡殺絕之意,那便大有運作空間,,端看運作之人能否有膽略,,有魄力為之?!?p> “且當年那樁舊案并非全無疑點,,只不過牽涉其中的權貴,懷家最勢弱罷了,?!?p> “當了替死鬼也說不準?!彼Z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
裴姝說的云淡風輕,好似在評論果盤里的葡萄酸不酸一樣,。
懷左卻被她的大膽言語驚得說不出話來,。
心中亦是百感交集,自懷家獲罪以來,,除沐司為他抱屈喊冤外,,她是第二個。
一旁的沐司也是一震,,目光里是全然的不敢相信,她長年遠離權利中心,,何以對數(shù)年前的一樁舊案了如指掌,?
嘗過墻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的滋味,,懷左說不意動是假,。
本朝制度,罪臣之后不得科舉,,他注定沉冤昭雪無門,,起復無望矣。
大概率是要躲躲藏藏混吃等死,,碌碌無為過完此生了,。
而此刻......許是此生僅有一次的機會就擺在眼前。
然,,他又有所顧慮,,她雖是身份尊貴的女君,可終歸是一個女子,。
他自小目睹父親后院的妻妾們,,整日就為著一點微末之事爭得不可開交,,丟棄人格尊嚴,卑微地只為乞求男人一絲憐愛,。
與女子共事他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又基于不了解對方,缺乏信任,。
須知女子多感性,,易受情緒牽絆。
換而言之,,無法掌控自我情緒,,便難成大事。
懷左望著裴姝,,一時不答,。
男權社會,世人一貫將女性視作男人的附屬品與陪襯品,,大環(huán)境如此,,心有疑慮很正常,裴姝并不催著他立時答復,,
“你不必急著回復,,后日我再來尋你,屆時再答也不晚,?!?p> 話落,她抽出錦帕細致地擦著手,,倏而抬眸,,唇邊含笑,興致盎然地看著沐司說,,
“這采南院,,入目皆是風景,琴音更是如夢似幻,,可謂是一杯彈一曲,,不覺夜闌沉。韻味深長,,聞之諧夙心,。”
“葡萄也甚是甘甜,,當?shù)闷鹆鬟B忘返,。”
忽如其來的一笑,恍若明珠生暈,,美玉瑩光,,讓人呼吸都為之一窒。
沐司失神一瞬,,緊跟著眼皮狂跳,,不愧是百年一遇的女君,性情頗有幾分放誕不羈,,于欲色一道,,不比男兒遜色!
剎那就把氣氛撩撥的旖旎起來,。
裴家女君是何意,?傳聞她正在尋覓夫郎,莫不是看上他了,?
不,,休想,他是不會屈從的,!
沐司在那兒一陣頭腦風暴,。
其實吧,他和懷左都被裴姝玩的這招避實就虛給繞進去了,。
其實他也是裴姝的目標之一,。
準確來說,沐司才是裴姝首要的目標人物,。
五年前,,禹杭河道發(fā)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滅門慘案。
落水塢塢主孟氏一族三百余口在一夜之間盡數(shù)葬身火海,。
全族一夕覆滅,,唯外出游學的孟家五郎,孟不凡僥幸逃過一劫,。
也就是眼前的沐司。
詭異的是,,這等重案慘案,,朝廷對此卻保持了高度的沉默,當?shù)匮瞄T也只是派人草草調查了事,。
后續(xù)塢堡派眾暗中遭到不明勢力的清算,。
有那耳聰目明的聞風而逃,接應上孟不凡后,,行蹤成謎,。
流傳他們逃去了域外,實則秘密潛入了帝京,。
孟不凡入京后第一時間聯(lián)絡了戶部侍郎懷危莆,。
懷氏一族牽扯在內的餉銀失竊案和孟氏滅門案看似兩不相干,,卻屬同一樁。
那離奇失蹤的六百萬官銀,,便是在禹杭附近的河道不翼而飛的,。
有時候人一旦走起霉運來,壞事就湊堆的來,,孟不凡這廂剛跟懷侍郎接上頭,,懷家就出事了。
倉惶緊促之下,,孟不凡只得改頭換面,,棲身采南院以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