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溫黛十有八九是重生
聞言,容岑眉心一跳,。
她側(cè)頭去看溫黛,,只見對方愁思頗甚,面色慘淡,,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兒,。
最初,溫黛與她說的是,,自己做了預知夢,,能夠為她排憂解難。
可現(xiàn)在,,對方吐出“不曾”二字時,,極其果斷,沒有過半分的猶豫,。
溫黛向來對容岑足夠坦誠相待,。
但偏偏正因如此,顯而易見,,這世上根本沒有什么“預知”之說,。
溫黛口中的“預知夢”,也只是本人的錯覺罷了,。
可是什么會讓溫黛覺得她做了預知夢,?
一個人在什么情況下會覺得覺得某件事有預知之象?
容岑指尖捻著手中美瓷杯盞,,碾過它圓滑冰潤的底座,,視線從晶瑩剔透的茶湯中隨意掠過,不經(jīng)意掃到龍袍的衣襟處,。
正中偏右,,九爪龍紋圖騰盤桓的地方,有片茶漬,,染得布料暗黃,。
許是這污漬有些時日了,顏色已經(jīng)逐漸發(fā)黑,,看上去頗有年歲,,極具歷史感。
容岑伸起空閑的手,,抬指點了點,,卻沒有沾上半點潮濕。于是她用了些力,,指頭按在龍袍上蹭了蹭,,依舊不見水漬,。
那塊她本以為因動作不穩(wěn)而不慎潑灑茶湯導致的污漬,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
就這神思一閃,,剎那之間,容岑突然想起來什么,。
恍然大悟,。
先前,她剛回大胤的那段時日,,闊別多年再執(zhí)起年少慣用的紫毫毛筆,,腕力不穩(wěn),加上筆力不足,,又因用進廢退,,不免就沾墨過多了,于是便翹指敲著筆桿,,撣了撣多余的墨汁,,結(jié)果一個不小心,彈指飛濺到了龍袍的胸襟上,。
那日她應是剛下早朝不久,,威武的天子朝服被沾污,龍頭就似被鮮血封糊住,,看著像極了最次的贗品,。
那時還沒有被容岑送走的周耿,震然驚呼,,滿臉都是一副晦氣的模樣,,立馬請她去換了干凈的龍袍,,渾身上下,,無一例外。
周耿說要燒了那不祥之物,,被她以“不宜鋪張浪費”為由攔下了,。
后來周耿便親自浣洗了個干凈,晾曬后收入角落的柜中,,再也沒拿出來見過天日,。
今日……
容岑不經(jīng)意又掃了眼門外窗外澎湃入注的暴雨,仁政殿外頭都起了厚重煙霧,,就好像皇城中哪處宮殿走水失火了一般,。
許是因為近來雨水連綿,不得晴日,,實在沒衣裳換了,。
容岑的龍袍說來也不算多,,她本就不是奢侈的上位者,先前占據(jù)她身體的靈魂雖說昏庸無道荒淫享樂,,但重點也是在于昏庸在于荒淫享樂,,再怎么揮霍那也是聽歌賞曲兒為男寵一擲千金,而不在于吃穿用度上面,。
所以她是真的衣裳不多,。
就這樣,容岑竟又穿上了數(shù)月前被周耿說是不祥之兆,、覺得晦氣而差點燒毀的那件龍袍,。
當時她是什么想法來著?
好像是覺得,,有了污漬不要緊,,洗不干凈也不要緊,指不定哪日眼一花就信以為是沾染的茶漬而已,,聞著還能有清淡悠遠的茶湯醇香呢,。
思及此,容岑內(nèi)心不免笑笑,。
她竟還有閑情逸致回憶這件小事自我打趣,。
稍稍嘆了口氣,又思考方才的疑慮,,思路卻似乎徹底被打開,,茅塞頓開。
一件小事,,在當下可能不足以令人注意到,,但若是許久之后發(fā)生了與很久之前發(fā)生的那件小事相關的大事呢?
就像溫黛的“預知夢”,!
最初溫黛或許是不信的,,只當是個無厘頭的噩夢罷了??僧斔l(fā)現(xiàn)夢中的事情在現(xiàn)實中發(fā)生了,,并且和夢中一模一樣……
那么,她就會慢慢相信夢境的真實性,,并且下意識將那場夢歸結(jié)為“預知夢”,。
可就在剛才,容岑問她——
“你那夢中,,可曾有過此情此景,?”
“不曾?!?p> 這說明什么,?
容岑輕輕抿了口茶,,突然又想起在新時代時,曾聽室友們討論的小說套路,。
什么穿書女配自救,、逆襲披馬打臉、以及……重生歸來復仇,。
溫黛坦白自己做了“預知夢”是在什么時候來著,?
容岑擰著眉頭,好像是在國公府遇刺之后,?
老國公不幸逝世,,老夫人受了驚嚇,溫黛身中兩劍……
以及,,溫黛說日后溫家會被奸臣栽贓陷害為叛國逆黨而滿門抄斬……
樁樁件件,,家仇國恨,不共戴天,。
難道說,,溫黛這一波拿的是重生復仇劇本?
容岑眉頭緊鎖,,表面不動聲色,,內(nèi)心進行著頭腦風暴。
先前在新時代,,她一心撲在深奧知識和先進科技上,,想著學成歸來建設大胤,沒花時間在吃喝玩樂上面,,甚至覺得和室友同學社交帶來的休閑娛樂純屬浪費她時間,。
現(xiàn)在看來,失策了,。她應該各方面都了解了解的,,經(jīng)濟發(fā)展上去,就該解決精神需求了,,長遠來看也是大勢所趨啊,。
更何況,容岑的世界歸根結(jié)底就是本小說而已,,如果她在異世稍微看了點那個世界的影視劇或者小說有聲書,也能摸索出虛構(gòu)故事的一些套路來啊,。
不說提前預知大胤的走向,,就說當下,溫黛的故事線,,她也能猜的準確點吧,?
不過容岑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溫黛十有八九就是重生的,她前世或許就是死于溫氏被滿門抄斬之際,。
所以如今她知道溫祧子溫照不是什么好人,,已經(jīng)生起防患之心。
就是不知道溫黛自己本人知不知道她是重生的,?;蛘咚驗槭莻€純古代土著,沒有重生的概念,,才覺得前世發(fā)生的種種都只是大夢一場,,而那些悲慘的事情一個個在現(xiàn)實發(fā)生,使得那場噩夢被準確印證,,又讓溫黛不得不信,,它就是“預知夢”。
而現(xiàn)在,,走向和溫黛夢中不一樣了,,也不知道是哪一環(huán)生出的變亂。
如此,,溫黛是沒有救災的法子了,。
推理到這,容岑沒再深思,,打破了仁政殿的沉默,。
“若絮,你也休養(yǎng)得差不多了,,近來得空便領后宮妃嬪們到太醫(yī)院與蕭太醫(yī)學些藥理之事吧,。”
容岑改了原來的主意,,臨時說出新的打算,。
太醫(yī)院人手不夠,除了謝零陵,,年輕力壯的也都要分派出去救水災防瘟疫,。皇城數(shù)萬人,,后宮佳麗三千人,,不能干坐著等別人來救,必須得“廢物利用”起來,,讓她們變成有用之材,,才不算浪費國庫支出。
溫黛心思巧有智慧,自然一點就通,,明白自己還不算徹底無用,,她一掃方才的落寞和喪氣,溫婉應道:“好,,陛下放心,,臣妾定會同諸位姐姐妹妹們專心研習醫(yī)術,以備不時之需,。臣妾不才,,陛下倘若還有旁的安排,亦可吩咐臣妾,?!?p> “不才”這話她真不是謙虛。
溫黛的文學造詣頗高,,是難得的貨真價實的才女,,不說聞名整個天下,聞名大胤的程度是絕對有的,。
但她其他方面確實不太行,,古代閨閣女子出門少見識淺薄,正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溫黛讀書少說也有萬卷,但她出身溫氏,,滿門女眷被羈留于京都,,說難聽點就是人質(zhì),沒什么自由,,看的聽的奇人異事再多,,也不如親身經(jīng)歷來的好。
所以溫黛自知她經(jīng)驗不足,,做不了想策略的智囊團,。加之后宮不得干政,種種因素的阻礙,,讓她開不了口也不能開口,。
總之,聽指揮就行了,。
“嗯,,朕暫時還未想到旁的什么,如若有事,,定然差人尋你,,屆時若絮可莫要覺得叨擾,?!焙吐斆魅舜蚪坏?,容岑輕松許多,都有心情開玩笑,。
“陛下莫要取笑臣妾才是,。”
正巧萬禮送了茶點進來,,殿門一開一合間,,窺見外頭下著瓢盆大雨,天公不作美,,亦不知勞累,,雷電交加,毫不停歇,。
“陛下,,淑妃娘娘,太皇太后命小廚房熬了姜茶,,太皇太后老人家特意差人叮囑,,務必請您二位多進些,驅(qū)寒退熱,?!?p> 兩人依言喝著兩大盅姜茶,濃濃的姜味彌散開來,,遍布在整個仁政殿里里外外,。
“陛下,江嬪求見,?!?p> 溫黛還沒喝完,就聽外頭小太監(jiān)高聲匯報,,尖細的嗓音差點被雨幕淹沒,。
聞言,溫黛速速一口悶了姜茶,,自覺起身告退,,不等容岑多留,她便帶著在外殿久候多時的大宮女沿著長廊擺駕回宮去了,。
下著大雨,,不便乘坐轎攆,兩位娘娘都是步行來去,。
仁政殿廊下,,溫黛和江汀主仆四人短暫相逢,幾人互相點頭以示禮儀,簡略打個招呼,,廊外便是連綿雨幕,,誰也沒多作停留。
“陛下,,你傳喚我過來什么事,?”
江汀不似溫黛溫婉細心,憂思多愁,,她樂得活潑開朗,,心情全然不為這場泛濫成災的不吉雨左右。
容岑再一次注意到她的稱呼,。很隨意的一聲“陛下”,,以及毫無古代社會皇權至上等級森嚴的尊卑意識的“你”和“我”。
身為妃嬪她應自稱“臣妾”或者是“嬪妾”,,位分再低些便是自稱為“賤妾”甚至是“奴婢”也算不過分,。
容岑沒有男尊女卑的觀念她打心里不贊成這種畸形封建殘余,但就事論事,,大胤處于古代大背景下,,別人都是這樣,相比較之下,,唯獨江汀與眾不同,。
江汀的言行舉止和這個大背景違和,她似乎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容岑斂神,,朝她投去一抹淡笑,似敲打似試探般開著玩笑:“你如今是越發(fā)不顧禮制,,目無尊卑了,,見到朕都不請安?!?p> “陛下,,我們誰和誰啊,自己人干嘛見外,,每天見面那么多次,,請安來請安去的多麻煩啊?!苯]感覺惡意,,便越發(fā)隨心所欲,但還是揮了揮手帕,,敷衍地屈膝行禮,,躬請圣安:“好嘛,,臣妾這廂有禮了,給陛下請安,!參加陛下,!陛下吉祥!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一口氣說出好些影視劇里的請安吉祥話,,不知道小說作者參考哪朝背景駕空編寫的故事,,反正她的話是各朝代雜糅,,總有能瞎貓碰上死耗子的。
話剛說完,,她就落座,,隨意抽了搭在座椅上的冗長巾帕,一摸,,半濕半干,。
應該是剛才溫淑妃用過了的。
江汀不介意,,攥著還算干的那頭,,擦拭身上的雨水。
“陛下,,叫了臣妾過來,,也不說是什么事,難道是想臣妾了,,只為見臣妾一眼,?”
她邊擦便調(diào)笑,也不閑著,,眼睛盯著桌案上兩個空蕩蕩的湯盅,,底下沉淀著不知何物,但呼吸時仁政殿的空氣還帶著絲絲嗆鼻的辛辣味兒,,想來應該是太皇太后吩咐闔宮上下必喝的姜茶,。
江汀吐著舌尖移開目光,沒對此展開話題,。
廢話,,她剛喝完來的。
當時聽見指令她就立馬讓大宮女塞錢給了御膳房那邊,,說不用準備盞蘭殿的,,江汀是不樂意喝的,就騙說已經(jīng)喝過了,。
結(jié)果太皇太后不知從哪知道了,,說多喝有益,,愣是讓宮女冒雨實打?qū)嵥土艘淮笸搿?p> 恰好陛下身邊的小六子來請,江汀以此為借口想逃,,結(jié)果小宮女膽小心實,,不喝就不放行……
沒辦法,江汀只能一碗干了,。趕來仁政殿的這路,,她想吐無數(shù)次。
見著女鵝的瞬間,,有了各種濾鏡,,心里舒服多了,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嘔意,,在看到龍案上那兩個大湯盅,,突然又涌上來了。
“怎么了,?”容岑關切問,。
“沒事沒事?!苯∧笾峙廖孀?,讓小六子把湯盅端下去,眼不見為凈后,,才艱難平復下滿腔洶涌的嘔意,,吞咽下喉中姜湯的甜苦味兒,打著哈哈:“陛下,,可不要覺得我是懷……”
“懷孕”二字到了嘴邊,,江汀想起古代好像沒有這個詞?她不太確定到底有沒有,,就怕露餡,,所以避而不談。
“陛下叫我,、臣妾到底是什么事,?”
說了半天,她一直不記得自稱,,怪不得女鵝會覺得她目無尊卑,。
還好陛下是她女鵝,但凡換了個人當陛下,,她一口一個“你”啊“我”啊的,,小命早沒了八百回。
“朕記得,,你曾向朕坦白自己有預知能力,?!比葆琅f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啊……”江汀反應兩秒,,她為了取得女鵝信任,之前確實是這樣投誠的,,“對,,預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