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已經(jīng)月移中天,夜色籠罩的院子萬籟俱寂,,福晉令人拾掇好正堂,,就扶著微醺的四爺?shù)搅死镂菪ⅰ?p> 給四爺脫了外衣,伺候著他洗漱完畢,,就見四爺捏著額角靠在床頭,,臉色晦暗不明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福晉揮手令人小心著將洗漱水端了出去,,讓人熄了宮燈,,僅留壁角的一盞發(fā)出微弱的光,而她則輕手輕腳的走近四爺,,挨著四爺旁邊坐下,,試探喚道:“爺?”
四爺微不可查的蹙了眉,,隨即又舒展開,,淡淡的轉(zhuǎn)過頭看她:“咱的貝勒府已經(jīng)修繕完畢,在內(nèi)城東北處,,下個(gè)月就可搬過去,。近來可能要福晉操勞一陣子了,院里的一干事物安排以及要跟隨出宮的一干人等,,還得福晉仔細(xì)審查核對著,,再下名單?!?p> 壓抑住心底的喜意,,福晉柔順的一頷首:“妾身省得的?!瘪R上就要搬遷出宮,,移居到真正屬于自個(gè)的府邸,等這天等了這么久的福晉焉能不心生歡喜,?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住在宮里頭終究還是受著她婆母德妃娘娘的管轄,可出了宮了就大不同了,,這就相當(dāng)于民間所說的分家,,她的府邸隸屬于她自個(gè)的后院,,這意味著她烏拉那拉氏可以真正成為一府上當(dāng)家作主的主母,。更何況,,出了宮后,她就可以一個(gè)月去宮中給德妃請一次安,,不似在宮里頭那般,,還需三日請一次。
福晉一高興,,盡管多少壓抑著,,可到底還是有些忘了形,這一忘了形,,她不慎提了讓四爺深惡痛絕的話題:“爺,,您瞧張妹妹,李妹妹如今各孕育了一子一女,,您看,,是不是該給她們的位份升上一升?”
話說到一半的時(shí)候,,福晉就隱約察覺到不妙,,等她話音剛落,果不其然室內(nèi)的溫度驟然低了不下三度,。
福晉顫著手僵坐著莫敢再言,,四爺面無表情著一張臉放了會冷氣后就收了氣場,撩起眼皮定定看著她:“福晉說的也對,,張氏,,李氏的位份是該升了,只是依福晉看來,,該給她們個(gè)什么樣的位份才不辱沒她們的生育之功”最后四個(gè)字四爺說的意有所指又似乎語音加重,,聽得福晉差點(diǎn)沒維持住臉上那賢惠的笑。
“不如先升一級,,讓張妹妹,,李妹妹由格格晉升為庶福晉,爺看如何,?”福晉小心翼翼地說,。
“福晉的思量定是周全的,一切就按福晉的意思辦吧,?!必范G回話到。
不怪胤禛多想,,福晉想晉后院格格的分位,,是給她們什么承諾了,?不過確實(shí)該給張氏,李氏晉一下分位,。
四爺意外的沒有加以為難倒讓福晉松了口氣,。
胤禛他們剛搬出皇宮安頓下來,才過了幾日,,得知烏宇氏托了門房要求見佳敏,,四爺還有那么一瞬的回不過神,狐疑的側(cè)過臉問蘇培盛:
“烏宇氏,?”
蘇培盛輕聲道:“爺忘了,,烏宇氏是張主子的額娘?!?p> 四爺有那么一瞬懷疑這張?jiān)5乱患易拥弥獜埵弦衔涣?,特意腆著臉要來巴結(jié)來了。
可轉(zhuǎn)而一想,,張氏冊封一事尚未透出半點(diǎn)風(fēng)聲,,張?jiān)5乱患也豢赡艿眯拧?p> 蘇培盛忙低聲解釋道:“據(jù)奴才估摸著,烏宇氏夫人這會子來,,應(yīng)該是為了張主子的弟弟的,。”
四爺轉(zhuǎn)念一想就明白了,,張氏家里還是包衣,。
心里有了數(shù),四爺沒再說什么,,垂了眼皮揮手,,準(zhǔn)了烏宇氏的求見。
等云梅激動的詞不達(dá)意的來告之于她,,她這具身子的額娘要來看她時(shí),,佳敏怔愕的看著云梅好半會沒回過神。
“瞧主子,,您都快高興壞了……”云梅不住的抹著淚,,無不歡喜:“也是,主子這一走就是十來年,,前頭在宮里頭自然不得見,,而今出宮了,好歹如今有個(gè)機(jī)會能見著面了,,主子能不歡喜嗎,?別說主子了,就是奴婢,,奴婢聽說太太要來,,整顆心都恨不得飛起來呢,。”
又哭又笑的兀自說著,,激動中的云梅壓根沒發(fā)現(xiàn)她主子異樣的神色,,只是一個(gè)勁的拿著那些漂亮的朱釵在她主子頭上比劃著,不住念叨著:“主子咱得趕緊拾掇拾掇,,聽小喜子說,,門房那邊正領(lǐng)著咱家夫人過來呢,。過不了一會主子就可以見著咱太太了,,主子可得拾掇的漂漂亮亮,要讓咱家太太知道,,主子您如今可算是揚(yáng)眉吐氣了,,沒辜負(fù)老爺和太太的期望?!?p> 待佳敏拾掇好了入了正堂,,外頭小喜子高昂的喜慶聲音已經(jīng)響起:“太太,可算將您等著了,,主子她聽說您來了,,可把主子急的,老早就候著呢——太太您可慢些,,這有臺階,,讓奴才扶著您上去……”
小喜子的聲音一歇,房門處的青紅色軟簾就從外頭掀了起來,,外頭亮堂的光線射入屋里的同時(shí),,一個(gè)身穿青藍(lán)色碎花襖子的婦人在小曲子的攙扶下小心翼翼的進(jìn)了屋??吹贸鰦D人情緒很激動,,邁出的每一步似乎都帶著顫,卻強(qiáng)制壓抑著,,微躬著身子帶著長年累月為人奴仆的謙卑,,那種仿佛刻入骨子里的的卑微使得她下意識的不敢造次,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謹(jǐn)慎安分,,直至來到佳敏的跟前,竟是要屈下雙膝給佳敏見禮,。
佳敏快她一步上前急急攙扶,,心急下失聲叫道:“額娘,您這是作甚,?我是您女兒,,您親生的閨女,,您給我下跪,不是折我的壽嗎,?”
烏宇氏紅著眼圈貪婪著望著她十多年沒見過面的女兒,,顫著聲音哽咽道:“格格,您現(xiàn)在是主子,,奴婢是仆,,莫要落了人口舌……”
佳敏:“您這說的是什么話,什么主啊仆的,,您含辛茹苦養(yǎng)大您閨女,,可不是為了今日來給您閨女當(dāng)牛做馬做仆人來的,任是哪家也沒這樣的理,。額娘若再這樣,,那就真叫我無地自容了?!?p> 烏宇氏余光小心看了看周圍,,還欲再說點(diǎn)什么,被佳敏打斷:“屋里頭全都是我的人,,額娘就將心放在肚子里吧,。”
如今和著烏宇氏說起話來,,感覺有種自然而然的親昵感,,想來也是母女天性,即便是原主香魂已去,,這份母女情意卻是早已深入骨髓割舍不掉,。
將烏宇氏扶上椅子上坐下,“我的兒,,瘦了……”
烏宇氏顫抖的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佳敏的臉,,可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了顧忌,剛抬起的手又晦澀的縮了回去,,只是仔細(xì)逡視著她閨女的面龐,,流連著每一寸每一毫,帶著思念,,帶著愧疚,,最終全都化作心酸的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佳敏低嘆了一聲,,伸手將烏宇氏的手握住,既然已經(jīng)占了人家閨女的身子,,沒道理不履行應(yīng)盡的贍養(yǎng)義務(wù),,況且瞧著這婦人烏宇氏也是一顆慈母之心,,不似大奸大惡之輩,往后娘家的事情,,能幫就幫吧,。
她料想到這烏宇氏突然登門定是有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要她幫忙,,佳敏也不催促,,只等烏宇氏一通哭泣發(fā)泄完情緒漸漸平復(fù)后,,讓云梅端了盆溫水,擰了濕毛巾親自給烏宇氏擦了臉,。
烏宇氏一驚,,忙道:“格格使不得……”
佳敏蹙了眉:“額娘別再喚我格格了,,在您跟前,,敏兒只是您的閨女,?!?p> ……
傍晚
四爺一手捻著琉璃珠子,,一手靜靜翻著案上的賬目,昏黃的燭光氤氳在他周圍,,淡化了他周身清冷的氣質(zhì),,就連那棱角分明的臉龐輪廓都仿佛被這淡淡的燭光感染了份柔色。
蘇培盛抬眼看了下外頭的天色,,拿剪子小心剪了剪燭芯剔亮了燭火,,這才放輕手腳挨到四爺跟前,緩聲建議道:“爺,,您看這時(shí)候也不早了,,熬夜傷身子又傷眼睛,爺可得早生歇息著,,貴體要緊,。”
四爺眼皮都未撩的淡淡嗯了聲,,蘇培盛瞧見他家爺仍舊不為所動的翻看著賬目,,瞧著他家爺?shù)拿忌已劢锹詭Я诵┚肷挥蓱n心勸道:“爺,,這些個(gè)賬目一時(shí)半會子的也看不完,,不如先用些膳食吧?張主子前頭送來的湯水還在爐上溫著呢,,不如奴才這就給您拿過來,?”
在戶部當(dāng)差這查補(bǔ)漏缺的活理當(dāng)也就落在了四爺?shù)纳砩希@擔(dān)子不輕,,凈得罪人不說這其中的盤根錯(cuò)節(jié)又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官官相護(hù),,賬目里的貓膩他哪里會察覺不到,正為此而心頭煩憂著呢,,旁邊的奴才一個(gè)勁的啰嗦的確令他不耐,,本欲開口呵斥,忽的聽聞后半句,,饒是心性堅(jiān)定的四爺也忍不住愣了半會,。
“你說張格格給爺送湯水來了?”四爺有那么絲不確定,,那個(gè)女人若是會來邀寵了,,那就好似聽說大阿哥和太子爺兄友弟恭般同樣令他難以置信。
蘇培盛笑道:“可不是張主子有心,,著緊爺?shù)纳碜?,特意吩咐廚房弄了些滋補(bǔ)的湯水親自給爺送來過來。前頭爺正和鄔大人商議政事,,張主子就沒敢讓奴才進(jìn)來叨擾爺,,只是仔細(xì)的囑咐了奴才一番讓奴才溫著這湯水等爺腹饑了再食。奴才還差點(diǎn)給忘了,,張主子臨走時(shí)還吩咐奴才轉(zhuǎn)告給爺,,說是張主子她想給爺做身衣裳,就是不知爺何事得了空,,讓張主子給您量量尺寸,?”
聞此,四爺幽暗深邃的鳳眸輕輕瞇了起來,,抿起的唇不知揚(yáng)起了什么意味的弧度:“蘇培盛,,你記不記得有這么一句話叫無事不登三寶殿,張氏這是有求于爺,。用著爺?shù)臅r(shí)候爺就是她心里面的香餑餑,,用不著爺?shù)臅r(shí)候,爺就是她那看著都礙眼的破草鞋,,恨不得能扔多遠(yuǎn)就扔多遠(yuǎn),。”
雖然覺得他家爺這話講的粗俗卻又可樂,,可蘇培盛哪里敢削他家爺?shù)拿孀?,忙笑著替張子清辯解道:“爺說這話可真的是冤枉張主子了,張主子那人向來就是清心寡欲的,,要讓張主子學(xué)那獻(xiàn)媚邀寵那套,,可不是要難為了張主子?張主子心里面惦記著爺,可又怕做多了惹了爺不快,,平素按捺著還不知道心里面有多著急呢,,如今好不容易能鼓起勇氣來向爺您表達(dá)她對您的心意,若是爺卻因此而誤解了張主子……爺,,怕是張主子好不容易起的苗頭就焉了回去呢,。”
四爺自然是不信蘇培盛這為佳敏辯解的連篇鬼話的,,只是到底心里邊因這話而舒坦了些,,彈了彈袖子,推案起身,,看了眼爐上溫著的湯水,,輕嗤一聲:“不是真心送來,食之也無味,,不食也罷,。”
這一夜,,四爺?shù)降走€是歇腳到佳敏這里,。冷眼看著佳敏因著他的到來,竟破天荒的殷勤的忙上忙下,,四爺本來已經(jīng)壓下去的邪火再次噌噌的直冒,,愈發(fā)的肯定自己的猜測不錯(cuò),這女人是有求于自己才會如此甘之如飴的伺候他,,想想以往她那算盤子珠似的撥動一點(diǎn)才磨蹭動一點(diǎn)的情形,愈發(fā)的暗惱,,用不著爺?shù)臅r(shí)候就棄如敝履,,這女人著實(shí)可惡。
佳敏倒是沒想到她這番殷勤過了反而是惹得四大爺不快了,,在她的觀念里,,求人就應(yīng)該有求人的態(tài)度,求人辦事你若還要端著個(gè)臉做清高,,那你就是不識時(shí)務(wù)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自個(gè)又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難不成還指望著全世界的人都圍著你轉(zhuǎn),,任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她的觀點(diǎn)很簡單,,求人的那位不是大爺,,被人求的那位才是。放低姿態(tài)將大爺伺候舒坦了,那接下來她開口求人,,也容易的多不是,?
手腳麻利又仔細(xì)的伺候著四爺洗漱了一番,伺候著他脫了靴子,,泡了腳,,更了衣,佳敏拿出先前準(zhǔn)備好的軟尺,,就要上前給四爺量量尺寸,,不想剛一靠近,軟尺就被他劈手奪過,,冷冷的擲在了地上,。
佳敏詫異的立在當(dāng)初,她不明白四爺此舉是為何,。
“不明白,?”
四爺抓過她的胳膊逼她靠近,盯著她清澈的眸子不爽的問,。
“你想要什么就跟爺直說,,你想要求爺給個(gè)什么恩典?”
佳敏也的確膩歪一句話十里八歪的繞,,聽得他這般問,,索性也直言相告:“昨日額娘來找我,妾身家里的弟弟考上了舉人,,再往上怎么也考不上,,所以懇請四爺放個(gè)恩典,給他安排一份差事,?!?p> 就聽那四爺在她耳邊意味不明的輕哼了聲,緊接著她耳垂一陣濕熱,,熱燙的氣流吹拂著她的耳蝸:“幫了你,,那爺又有什么好處可拿?嗯,?”
四爺?shù)穆曇舻统拎硢?,問題又問的曖昧,佳敏反復(fù)想了想覺得這個(gè)問題她可以不用回答,,畢竟她已經(jīng)軟下了身子,,不反抗不掙扎,已經(jīng)用實(shí)際行動側(cè)面回答了這個(gè)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