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1美人之墓
倆人在帳內(nèi)暢聊入迷,把守在帳外的米擒副將等急了,,進(jìn)來催促,。
元無憂沒敢讓萬郁無虞把自己抱出去,但他緊張她的傷,,一路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待她一出去,眼前赫然就是新野城外,,育水河邊,。
黨項還是來攻打新野了。
不過因風(fēng)陵王被送來,,他依言撤兵,,也放了襄陽太守。
彼時倆人并肩而立,,站在一片虞美人花海前,,眺望遠(yuǎn)方。
元無憂眼尖地發(fā)現(xiàn)他身后,,杵著刻有“美人之墓”的石碑,,剛想給他解釋,萬郁無虞就指著新野坡外的育水河道:
“這條河,,埋了我祖輩三代,。”
“???”
“我姥姥,母親,,弟弟…都死在這里,。”他嗤地一笑,,
“我還以為荊襄之地多難攻破呢,,原來只是周國要她們死?!?p> 元無憂自覺面上掛不住,,又聽不太懂,便岔開話,。
“我倒沒聽說過你姥姥跟新野有淵源,,只是令堂……不是病死在長安嗎?”
“我母親…其實病逝在了新野,?!?p> 與她并肩而站的犀甲少年,,出聲低沉、緩和起來,。
“三年前,,黨項鬧饑荒,拓跋部族人半數(shù)死于饑寒,,母親就向華胥請求賑災(zāi)糧,,可先帝暴斃,儲君失蹤,,自然無果,,北周就在這時,許諾以口糧招降,,母親就率領(lǐng)族人去了……”
萬郁無虞是第一次跟她說出這些舊事,,他語氣平靜,娓娓道來,,吐字卻愈發(fā)低啞艱澀,。
聽到這里,元無憂滿眼痛心,。
“原來是這樣,?那你怎么不解釋……還讓我以為你真是個叛徒?!?p> “跟別人解釋有何用,?為吃飽飯而叛國,只會惹周國人恥笑,?!?p> 少年側(cè)過如若刀削的半張臉,黑亮鳳眸陰寒地看著她,?!案憬忉層钟泻斡茫磕菚r你下落不明,,華胥自身難保,,拓跋部除了叛國,唯有等死,?!?p> 元無憂噎住,不再多言,。
萬郁無虞繼續(xù)道,,
“我來了長安才知,南梁剛剛?cè)肭中乱埃車薪低匕喜?,是為派我母親去平叛,。給族人換來口糧后,母親卻染上了南梁的瘟疫,,周國人都不肯醫(yī)治她,,任由她潰爛而死,?!?p> “周國竟然出過這種損招?不會是宇文懷璧批的吧,?他都能讓令堂死在長安了,,就沒派個御醫(yī)給她治治嗎?”
“與陛下無關(guān),!我也以為她回了長安,,后來才知,原來她死在了新野…是督軍叱羅協(xié)怕府兵染病,,拋棄了母親,,可他是太宰親信,他的命令,,沒人敢不聽從,。”
“這叱羅協(xié)……可真是害人不淺啊,。他哪天被仇家當(dāng)街砍死,,我都不會詫異的?!?p> “我今天剛給她立了碑,。母親的尸骨就扔在這片花田里,已經(jīng)不剩幾塊了,?!?p> 他原本語氣平靜,到這里就有些沉重,、悲愴了,。
“我能認(rèn)出她的骨頭,是因她胳膊骨上,,有被刀劈斷的裂痕,,是當(dāng)初我在永巷被你救走后,她為和我斷絕母子關(guān)系,,自己砍的,。”
元無憂聽得感同身受的悲傷,,瞬間斷絕了把這片花田來歷,、說給他聽的想法,。
“令堂……為人還挺好的?!?p> “她對族人也很好,。只可惜,女人一旦當(dāng)了昏君,,愛上男人后就會變得不幸,。”
萬郁無虞說到這里,,深藍(lán)鳳眸還瞥了一眼身旁的姑娘,。他本想指桑罵槐警告她,又覺得把自己也罵了,,只好輕咳了聲,,找補(bǔ)道:
“但我跟那個男人可不一樣!”
“周國還說你戰(zhàn)場弒父呢,?!?p> “哼,那是他自己重傷不治,!我要是想殺他,,就不會留到幾年前才動手?!?p> “周國那么污蔑你,,你也能忍?”
“我名聲越惡毒,,就越少有人敢惹我,,除了宇文家那幾個皇親國戚,也沒幾個敢欺負(fù)我了,?!?p> 說到這里,萬郁無虞輕聲地試探問:
“我母親的墓碑就在附近,,你要不要……陪我去看看,?”
與元無憂并肩而站的少年頭也沒回,他說話時那么愛盯著別人的,,此時竟回避了,,是怕她拒絕?
她只怔愣了一下,,便應(yīng)聲,,“走吧。”
倆人抬腿邁步,,走到了“美人之墓”旁邊,,元無憂果真瞧見有個多出來的石碑,中間拿羌語寫的,,但她看不太懂,。
元無憂愕然,“這倆……怎么放一起了,?”
萬郁無虞抬眼看向她,,“你說過,新野城外有片虞美人,,是你父母最恩愛時的見證,。還有個虞美人之墓呢……我也算陪你來看了,?!?p> 元無憂一時感動,又不敢借題發(fā)揮,,畢竟這里也是他母親的墳,。
只看著旁邊的碑問,“我要拜祭一下令堂嗎,?”
說罷便躬身作揖,,卻被萬郁無虞攔住。
“你拜什么,?她是臣你是君,。”
元無憂噎住,,隨即他悶聲道,,
“除了族人,也就是……我家人用得著拜祭她了,?!闭f一出口,萬郁無虞就趕忙找補(bǔ),,
“我胡說的,,你別在意?!?p> 倆人對著沉默,,氣氛死寂一片之后,萬郁無虞沖面前的兩座碑,,眼神空洞遠(yuǎn)望,。
“每個部落的消亡都是因為失去主權(quán),就像我姥姥從柔然而來,所謂入鄉(xiāng)隨俗,,就是被漢人吞并了?,F(xiàn)在黨項所有人都怕我也失去斗志,把江山換美人,,我更不能讓他們失望,。”
“把江山換美人,?你讓他們說清楚,,那是誰的江山,誰是美人,?!?p> 身旁的女國主嗓音沉穩(wěn)清亮,中氣十足,。語氣輕松像在打趣,,但不難聽出她的質(zhì)疑和反駁。
萬郁無虞跟她自幼一起長起來的,,自然聽得懂她沒直說的話,,心頭更加悲涼了。
“現(xiàn)在眼前的一切,,當(dāng)然是你的江山,。可他們說的江山在北方,,想必你從未去過,。”
“有多北,?我也沒少去突厥和室韋啊,。”
“幼時,,母親曾帶我去過柔然故土,,那里比突厥室韋更北,在天山南,?!?p> 元無憂愣了一下,鳳眸倏然瞪大,,
“……等等,,你要把自己送哪兒去?去北海來個蘇武牧羊???你不要我了嗎,?”
少年頭也沒回,依舊目視前方,。卻語氣冷漠地回應(yīng)著她,,
“抱歉,我從幼時第一次見你,,就把你視作親人,,但僅此而已。因為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情,,斷送族人的未來,。”
“你若往天山而去,,不也是斷送了拓跋部的族人未來嗎,?”
“今日的黨項拓跋部,本就是天山南渡的遺民,!你們元家,,不也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