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在信末尾一頁發(fā)現(xiàn)了一行臨時加上去的草書:
“封信之時驟聞長思郡主杳然無蹤,,恐前往長安尋爾?!?p> 玉淺肆看著歪歪扭扭的字,,氣得直咧嘴。
這么重要的事情不放在信的最顯眼處說明,,反倒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沒用的東西,,自己遲早要被林深給氣死。
不過如此也好,。
原本是打算明日一早處理了伯懿的事情,,再將廣安侯府之事上報,徐徐圖之,。被這個說風就是雨的郡主一攪合,,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煩。
玉淺肆掃一眼隨風,,剛好改改他這個不動腦子的毛病,,命他親自將人請進來。
隨風一臉痛色地領命而出,。這剛同人吵完架洋洋得意近來告狀,,沒想到回過頭還得把請進來,真是悔不當初啊,。
不多時,,一女子昂著頭跟在隨風身后走進了法謹堂。
她身穿孝服,,滿身泥污,,頭發(fā)凌亂,,眼喊怒意,卻波光盈盈,,似是在強忍淚水,。
可一進來,訝然于玉淺肆與傳聞中的“玉羅剎”大有不同,,語帶傲慢地上下打量,。
“你就是那什么勞什子‘無涯司’的老大?”
嬌言微揚,,想撐起幾分氣勢來,,可語調是恰到好處的甜。
無涯司,?玉淺肆一怔,,堂中“無涯”二字再次躍入腦海中,已是了悟,。
最近是聽聞有人私下譏諷他們是打著圣人旗號的“無涯司”,,權欲無涯的“無涯”。連帶著一身黑衣的無涯衛(wèi),,也被戲稱為“烏鴉衛(wèi)”,。
烏鴉過處,盡為哀鳴,。
玉淺肆輕輕一哂,,她可從不在乎那些不相干之人如何想。
看著面前的紅衣女子伏在滿是木屑的桌案前,,被四周的燭火襯得像是散發(fā)著紅色的亮光,。烏眸玉面,嘴角含笑,,不怒自威,。
虞安寧雖是女子,但也極擅欣賞美色,,男女不限,。看到玉淺肆抬眼往來,,不得不感慨:的確是個難得的美人,。
她還以為,被稱為“羅剎”的女子會是個丑八怪呢,。
如此貌美的姑娘,,真是破了兇簽案,還三言兩語點破了小張氏鬼伎倆的提刑司司尹嗎,?
“你知道我是誰嗎,!”雖是問句,,但卻使用了肯定的語氣。
玉淺肆懶洋洋地點點頭,,手中繼續(xù)雕刻著竹牌,。
“馬上就宵禁了。長思郡主若有冤相告,,就請明日一早去大理寺走流程,。但若是求我查案,就去玉里館掛名等候?,F(xiàn)在提刑司已經(jīng)下衙了,。”
“你知道我是誰,!”虞安寧被驚了一跳,。
同樣一句話,卻陡然換了一個語氣,。
玉淺肆微微一笑,,并不答話。
一旁的隨風已經(jīng)徹底傻了眼,。
長思郡主,?
那個“天下第一公”錢家的寶貝疙瘩,?那個僅僅列在商賦之后的京城第二紈绔,?!自己竟然招惹了這種人,?不禁汗如雨下,,默默挪到了陰影之中,趁其不備,,腳底抹油,,立刻溜了。
虞安寧見玉淺肆忙著手里的東西,,并不搭理自己,,有點著惱,上前一把奪過玉淺肆手中的竹牌,,提高了聲音不肯罷休,。
“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玉淺肆看一眼面前驕縱的小姑娘,,卻難得沒有生氣,。放下手中的刻刀,帶著安撫打趣的口吻細細解釋,。
“一般人來尋我,,無非三種情況,。一為尋仇,二為提刑司,,三為玉里館,。你身著孝服,氣質卓絕,,自然是廣安侯府大名鼎鼎的小郡主了,。
而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昨夜我還擺架子將侯夫人教訓了一通,。你總不該是為繼母鳴不平來找我麻煩的吧,?既不是,那就只剩下后兩個可能了,?!?p> 但無論找玉里館,還是提刑司,,本質上都是苦主,,為了案子罷了。
玉淺肆雙手攤開,,歪頭含笑,,“郡主現(xiàn)在可以把東西還給我了嗎?”
見面前女子如此聰慧,,虞安寧開始有了幾分相信外界的傳言了,。
她強裝鎮(zhèn)定地將竹牌放回玉淺肆手中,抬高了聲音給自己壯膽,。
“我來是想告訴你,!你昨晚抓錯人了!那人不是賊,,我可以作證,!”
玉淺肆凝眉微肅:“郡主,方才說過已經(jīng)下衙了,。有關案情,,明日一早再來陳情吧?!?p> 虞安寧低頭看著自己渾身臟污,,腳痛腿酸,自己已經(jīng)拼盡全力往京城趕了,,但還是來晚了這么久,。委屈又不解。
“你既不幫我,又讓我進來做什么,?”
她還以為玉淺肆是礙于自己的身份,,才破例讓她進門。既然如此,,說不定也可以早一刻解決此事,。沒想到自己還是白高興了一場。
玉淺肆抬袖拂了拂桌面上的竹屑,,依舊冷言冷語,,理智得讓人渾身發(fā)冷。
“馬上就要宵禁了,??ぶ鹘袢找辉缱阅习捕鴣怼6铱催@模樣,,應當是偷偷回來的,。平日里你定是奴仆不離身,如今恐怕身無分文,。若我不讓你進來,,待會兒要么被巡夜的兵卒抓住,要么被你家人抓住,。無論哪個,,對你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只是打算收留你暫住一晚,,明日一早,你還是要去大理寺,,同其他人一般走流程的,?!?p> 虞安寧連日來的悲傷,、激憤、難過與動容撐著她一路從南安逃回了京城,,但也在此刻聽完這些讓人窩心的話之后,,攪得她五臟六腑痛之又痛。
終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剛開始只是默然流淚,玉淺肆絲毫未覺,,只埋頭自顧自忙碌著,。
直到“哇”得一聲大哭,驚得玉淺肆猛然抬頭,,卻見虞安寧已經(jīng)滿臉淚水,,蹲在地上環(huán)抱雙膝嚎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不知指責著誰。
“你們......你們都欺負我,?!?p> 玉淺肆連忙繞過桌案上前查看。
“還有你,!你......你也欺負我,。”
虞安寧淚水漣漣,,哽咽不停,,“你以為你這樣兇兇我,然后再給我一顆甜棗,,我就會感恩戴德嗎,?我不管,你現(xiàn)在就給我放人,?!?p> 玉淺肆平日里看慣了那些拿著刀揚言要殺了自己的威脅,眼皮都不抬一下,??蛇€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被駭?shù)妹H粺o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隨風正蹲在法謹堂外偷聽墻角,聽到里面?zhèn)鱽砜ぶ鞯目蘼?,心里對玉淺肆豎起了大拇指,。能三言兩語駭?shù)镁┏堑诙w绔放聲痛哭,還得是咱人見鬼愁的司尹大人啊,。
只是他沒想到,,他們的司尹大人才是里面被嚇壞了的人。
玉淺肆看著虞安寧越哭越起勁兒,,不知該如何安慰,,抬眼看到自己方才買的點心,忙抓過來一顆遞給她,,放柔了聲音,,緩聲安慰道:“別哭了,吃點甜的,,會好受一些,。”
待說完這句話,玉淺肆也恍若隔世,。雖然她如今也知曉,,吃甜只是逃避,但心中煩悶增多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尋些甜的來吃,。
虞安寧看著這糕點平平無奇,本不想理會,。但無奈清香撲鼻,,誘得腹中隆隆不絕。食指大嚷著不公平,,接過了身體的控制權,,她不受控地接過點心毫無形象地大咬了一口。
味道,,竟然還真的不錯,。甜而不膩,還有絲絲花香,。
玉淺肆見她終于不哭了,,只微微抽噎著。暗松了一口氣,,將剩下的點心都遞了過去,。
虞安寧淚痕縱橫,將滿臉的泥污沖刷出了幾條明亮的溝壑,。狼吞虎咽后,,神識又占據(jù)了主導權,后知后覺地為自己找補,。
“我可不是餓了,,我就是看你遞過來,不忍心駁了你的面子,,才勉強吃一點點的,。”
玉淺肆端著點心盒子哭笑不得,,半哄半誘,,“是是是,郡主都是為了給我面子,。吃完了這些就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再做打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