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及笄(六)
“當日是我一意孤行,,如今也不需要拉旁人入局?!鄙蛘言伦兞藗€人般,,身影單薄逆著光站在門口,,神色堅毅。
直到此刻她才脫下了嬉皮笑臉事事不在乎的面具,,帶著沈家的風骨,,成了昔日一人一馬一劍便令各路諸侯聞風喪膽的沈?qū)④姟?p> “父親如今年紀大了,不該再為不孝女奔波勞碌,,四處求人,。向大人還是盡早回去吧?!鄙蛘言聜?cè)身讓出一條路,,半彎著手臂做出謝客的姿態(tài)。
長纓抓著沈昭月的裙子,,苦苦哀求著她將自己的性命看得重些,。
沈昭月偏過頭不肯看向涕淚俱下的她,硬著心腸將眼前的救命稻草送走,,才腿腳一軟倒在了庭院中,。
向沂聽到長纓的一聲長嘯,腳步一頓,,悄悄將荷包扔進庭院,,一臉復雜地便離開了。
武藝高超的沈?qū)④?,與軍同住同樂的沈?qū)④?,立下汗馬功勞的沈?qū)④姟饾u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取而代之的是耽于情愛的皇貴妃,,是久居冷宮的皇貴妃,,是不得寵愛的皇貴妃,是年華老去青春不再的皇貴妃……
踏出宮門的那一刻,,向沂回頭看了眼那朱紅的門,,高聳的墻,手持長劍身著輕甲嚴肅站立的守衛(wèi),。
人人搶破頭都想要進去的地方于沈昭月而言是剪掉羽翼的剪刀,,是困住飛鳥的牢籠,是背棄信念,,是愛無終,,是傷心地……
沈望星的精神好了很多,能夠在侍女的攙扶下在院子里慢慢走著,,她似乎很喜歡植物,,大把大把的時間都放在了花園里。
向沂站在遠方看著她津津有味地朝著身邊人介紹身邊的植物,,輕柔地捧起一朵花湊上去細嗅,很難讓人聯(lián)想到不久前她還是手持匕首刺殺皇帝的殺手。
“小姐,?!笔膛钕劝l(fā)覺向沂的存在,趕忙屈膝行禮,。
沈望星的動作明顯一滯,,那朵開得正艷的藍雪花被掐斷,落在她的手心,。
腰上的傷讓沈望星做不到行動自如,,只能順著侍女的力氣一點一點轉(zhuǎn)過身子,對上原本站在她背后的向沂,。
盛夏時分的衣物大都輕薄,,沈望星一眼就看到了向沂手腕上那個清晰的牙印,咬得狠的地方還有泛紫的淤血,。
“腰上的傷可好些了,?我問過大夫,等皮肉長好再抹上些祛疤膏就不會留下痕跡了,?!毕蛞侍摲隽艘话焉硇尾环€(wěn)的沈望星,被他不著聲色地躲了過去,。
向沂也不惱,,收回的手背在身后,嘴角微微挽起看著沈望星走遠,。
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的醫(yī)女,,靠著上山采藥賣給醫(yī)館賺取微薄的收入,卻能混入宮廷的舞女中,,甚至能獨自一人面圣獻藝……
向沂自腦中理了理手頭上的線索,,沈望星的過去可謂天衣無縫,可正是這種滴水不漏更讓人生疑:她如何習得劍舞,,如何入宮……
迄今為止沈望星還是重大嫌犯,,身上背著刺殺天子的罪名還能整日混跡在花花草草之中,究竟是沒心沒肺還是故作姿態(tài),,無人能知,。
“主子,福壽公主吵著要見你好久了,,屬下實在是攔不住……”
向沂剛回到沂水居,,便聽到門口一陣爭論的聲音,青姝提著自己的裙子怒氣沖沖跑來,,身后跟著慌亂的手下,。
“你要是不能管束你的手下人,,就讓我來,我最會了,?!鼻噫黠@不滿堂堂公主住在臣子家,還要等人通報的,,一記記眼刀接連飛向攔她的人,。
“公主有要事講給下官,我自然是萬死不辭,?!?p> 向沂試了個眼色,那人便立刻離開,。
青姝還想追上去,,被向沂攔了下來。
“其實也沒什么,,過幾天就是京都的燈會了,。聽說林楚也要去,你能不能……”
林楚便是那位連中三元入了吏部的侍郎,,如今住在京都城西一處二進的院子里,,與撫養(yǎng)他長大的寡母生活在一起。
林老夫人這幾天舊疾復發(fā),,林大人尋了不少明醫(yī)前去,,怎么會有時間去參加燈會?”向沂一時理不清頭緒,,開口問道,。
“燈會上那位季神醫(yī)回來參加……”
青姝的話還沒有說完,向沂如遭雷劈般呆愣在原地,,周圍的一切都凝滯起來,,腦海中不斷重復著青姝的話。
“你不要走神??!”青姝伸手在向沂的眼前揮了揮,瞧著她恢復正常后才繼續(xù)說道,,“幾天前我就命人到處宣揚,,他一定會來的?!?p> 向沂下意識松了口氣,,潛意識中回避著一切和季青嶼有關的人事物,如今得知只是青姝為達目的的不擇手段略微給緊繃的神經(jīng)松了綁,。
“可…可林老夫人的病拖不得,,你這不是……”
“母后說了,,要我找個沒有公婆的夫婿,免得日后受人欺負,?!?p> 青姝輕飄飄的一句話令向沂的心寒了大半,靠自己的喜好來決定一個人的生死,,是封閉的皇城教給這個不諳世事的公主的。
向沂不想對此多做評價,,只是暗中嗟嘆了聲美貌無關性別,,有時真能成為,傷己的利刃,。
“今日你陪我選那日穿的衣服吧,,反正這幾天父皇不上早朝?!?p> 青姝完全沒有察覺到京都的人心惶惶,,亦或者是皇后的心機太過深沉將天成帝昏迷的消息瞞得很好,以至于青姝還有心思去籌謀自己的“命定之人”,。
兩人并肩走在京都熙攘的街上,,幾個孩童正互相追逐著,一個孩子咯咯笑著撲到了向沂身上,,道了聲抱歉就跟著小伙伴跑得沒影了,。
向沂捏緊手中的紙條,隨口說起近來的趣事,,惹得青姝陣陣發(fā)笑,。
成衣鋪子的老板瞧著向沂和陌生女子一同走進,裝作不認開口介紹著新到的布料,。
鋪子里的布匹數(shù)量之多,,種類之盛,饒是見多識廣的青姝也一頭扎了進去,,左摸摸右看看,,看到心儀的還要在身上比量一番。
老板跟在她身邊,,青姝試一個他便開口夸贊一個,,恨不得青姝能將全場包下來,一單就能吃一年,。
向沂終于有機會打開那張紙條,,窄小的宣紙上寫著幾個字:
沈昭月特赦遷出冷宮,如今住在皇后殿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