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楚客塵低聲道:“來了?!?p> “真的來了,?在哪兒在哪兒,?”藍(lán)兮螢左顧右盼,始終不見人影,,過了很大一會兒,,才見一黃衣人兒出現(xiàn)在院中,進(jìn)入殿內(nèi),。
“哇,!”藍(lán)兮螢驚嘆,隔這么老遠(yuǎn)都能察覺出來,,真不愧……唉,?她怎么又拍起他馬屁了?一定要打住打??!于是轉(zhuǎn)而盯向房里兩個人。
玄若琳的寢殿大而奢華,,她一個人坐在大得驚人的檀木書桌前看書,。聽到推門聲,立馬抬頭,,滿面迎笑,,以熱情的幾乎有點討好的態(tài)度迎玄若儀坐下,然后自己親自為她張羅茶水和吃食,。
“你不用忙活這些,,有什么話直說就是?!毙魞x冷冷掃了玄若琳一眼,,態(tài)度與她平日里的笑臉迎人,溫柔細(xì)致截然相反,。
但玄若琳恍若未聞,,還在忙活:“姐姐瞧你,咱們姐妹久別重逢,,做妹妹的為你忙一點,,又有什么呢?”
說完,,桌上已擺上茶點,。
藍(lán)兮螢暗暗道:“這是要長聊的節(jié)奏啊?!?p> 玄若琳緊挨著坐在玄若儀旁邊,,敘了好一通姐妹之情,也不管聽的人有沒有聽進(jìn)去,。
藍(lán)兮螢幾乎快按耐不住了,,只因為身邊這個耐力好得驚人的楚客塵壓制著,她才勉強耐著性子聽那個玄若琳喋喋不休,。
玄若琳道:“姐姐,,當(dāng)年你為什么不辭而別?你可知父王有多擔(dān)心你???難道這些年,你一直都在荼蘼峰,?”
藍(lán)兮螢眼前一亮——啊,,重點來了!
玄若儀平靜道:“于我而言,,這里本就沒什么可留戀的,,倒真的比不上在荼蘼峰讓人舒服?!?p> 宮廷里到處都是陰謀詭計,,爾虞我詐,甚至連唯一的這個妹妹,,都是只為財權(quán)名利而生的人,,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她又有什么呆下去的理由呢,?
“這……”玄若琳不置可否,,一時語塞,沉聲好久才道:“那你也應(yīng)該回來幾趟的,,至少那回陽丹……”
玄若儀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那丹藥,,母后可有傳給你,?”
玄若儀苦笑:“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母后的確把它給了我,。怎么,,這么多年了,你還對它念念不忘,?”
玄若儀總是在笑著,,可是今晚的笑不比往常,無時無刻不充滿苦澀,,在藍(lán)兮螢的印象中,,這樣的她是從未有過的。
玄若儀的話就好像一道驚雷,,在玄若琳腦中忽然炸開,,玄若琳失聲良久,,像是才聽懂這句話,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一抹釋懷的笑容,。
這笑容刻骨銘心,,充滿悲涼。
玄若琳幾乎快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才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是那么顫抖:“姐姐,那丹藥,,你為什么要把它帶走?。坎贿^現(xiàn)在好了,,你回來了,,他也能回來了……姐姐,我求你,,你把它給我好不好,?我求你了,把它給我,!”
“住口,!”玄若儀猛地站起身,指向玄若琳,,一字一句:“回陽丹不能回陽,,不要再妄想了!而且,,我也絕不允許你救他,,絕對不允許!”
“不允許,?為什么,?父皇這樣,母后這樣,,為什么連你也要這樣,?你們當(dāng)真當(dāng)真要對我如此不仁,如此無情嗎,?”玄若琳終于控制不住,,捶胸頓足,滿面淚痕,,聲嘶力竭地喊,。
玄若儀近前一步:“不要再任性了,你知道救了他會是什么后果,,你也知道,,這丹藥救不了死人的,。”
“不,!不,!我不要聽,我不聽,!”玄若琳撲倒在地,雙手抱著頭,,拼命搖頭拒絕,,一邊流淚一邊大笑,許久,,又緩緩起身,。
不止是玄若儀,就連上方的藍(lán)兮螢和楚客塵也覺察到了深深的殺氣,,內(nèi)心涌起深深的不祥之感,。
玄若琳神情黯然,透著絕望,,嘴角勾起一抹猙獰的笑容,,臉上已逐漸爬上紫色的紋理……
這竟是魔化的跡象!
玄若儀的心如被冰凍,,想要開口拉回她的意識,,忽然間,就被一只樹皮一樣紫黑色的手掐住了咽喉,。
然后,,就聽見一個空靈的聲音,以充滿殘忍又興奮的語氣威脅:“姐姐,,當(dāng)年不慎讓你跑掉了,,這次,你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我說過,,不要逼我!交出回陽丹,,我就不殺你,,否則不但是你,連那一幫與你同行的人,,我都會殺死,!”
“不……不可能!”那只手越來越用力,,幾乎快讓玄若儀喘不過氣來,,明明只要奮力一搏就有掙脫她的可能,,可是她沒有掙扎,沒有反抗,,只有釋懷,、心痛……
也許死了,這一切就都能結(jié)束了,。
玄若儀無力地垂下雙手,,視線已經(jīng)是一片模糊,在意識即將抽離的那一刻,,她好像看見一個白色身影從天而降……
掐著自己脖子的手松開了,,下一刻,搖搖欲墜的身體被什么人接住,,這之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藍(lán)兮螢和楚客塵一直在上面看著這一切,,場中變故連連發(fā)生,,藍(lán)兮螢一顆忐忑躁動的心也跟著忽上忽下,好幾次都要沖下去,,卻都被楚客塵攔住,,直到在玄若儀性命攸關(guān)之際,楚客塵倒先一步下去了,,于是她也緊隨而至,。
楚客塵只一招就錯開了糾纏的玄若姐妹,藍(lán)兮螢也及時將玄若儀接住扶到一邊,,再看向場中已經(jīng)走火入魔,,陷入暴動的玄若琳,已經(jīng)和楚客塵交上了手,。
玄若琳的瞳孔已是詭異的紫色,,臉部爬滿黑色紋理,周身殺氣滔天,,招招大開大合,,殘忍兇悍!她雙手成爪,,長長的指甲胡抓亂咬,,可怖至極,與她方才那一派溫柔親切,,簡直截然相反,!
楚客塵身上始終有一圈清亮的銀光,他只是接招并不出招,步步從容,,輕描淡寫,,無盡光華把猛獸一樣咆哮而來的黑氣盡數(shù)沖散。
“呃,,看來好像不需要我?guī)兔?。”藍(lán)兮螢自覺主動地退到戰(zhàn)圈三丈開外,,開始呼喚已經(jīng)陷入昏迷的玄若儀,,哪知她還沒有開口,乒乒乓乓的打斗聲便停止了,,扭首一看,,玄若琳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站著,,楚客塵也站在原地,不改從容,。
“這就治住了,?我都還沒來得及觀戰(zhàn)呢?!彼{(lán)兮螢心想著,,圍著玄若琳上下打量!
楚客塵道:“我給她點了穴,?!?p> “哦,想她身為一個凡人,,怎么突然就入魔了呢,?而且還這么兇悍?!?p> “她是學(xué)過法術(shù)的,,只是路子不純正,體內(nèi)太多雜氣相沖,,不過,,這還不是根本?!?p> “不是根本,,那根本是什么?”
“心魔,?!?p> 藍(lán)兮螢眼睛一亮:“什么心魔?”
“我也不知,恐怕要等她恢復(fù)后自行說出,,自己化解,。”
“她都這樣了,,還能恢復(fù)嗎,?”藍(lán)兮螢?zāi)罅艘话押埂?p> “只要有心,自然能恢復(fù),?!背蛪m剛才還若有所思的表情,此刻突然變得堅定,,道:“我施法助她剔除魔瘴,,找回心神,師妹你去外面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jìn)來,。”
“???”藍(lán)兮螢不情不愿地插起腰:“她都這樣了,你還要幫她呀,?”
“有很多事情,,我們還不明就里,不可隨意斷人是非生死,?!?p> “可是……”藍(lán)兮螢一肚子的話到了嘴邊硬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干站了一陣子,,只得千不情萬不愿地去把風(fēng)了,。
這世界上,能對人毫無條件的好,,這樣的人實在太難得,。叫藍(lán)兮螢遇上了,從此甘愿深陷,。
至純至正的仙力源源不斷灌入并游走于玄若琳全身氣脈,,強勢凈化了她體內(nèi)所有污穢雜氣,大約半炷香時間過后,,不但她的魔氣已經(jīng)徹底凈除,,就連她體內(nèi)因修煉不正而殘留的污雜之氣也都被清理一凈,如今剩下的,,只是玄門最正宗的仙力,。
直到玄若琳臉上那些黑色紋理修煉褪去,,眼神逐漸恢復(fù)清明,楚客塵才緩緩收勢,,長舒一口氣,。他又走到玄若儀身邊,給她也渡了些真氣,,玄若儀也慢慢醒轉(zhuǎn),。
“師兄……”玄若儀要坐起,又被楚客塵按下,。
“不用起身,,坐著吧?!泵髅髡Z氣很冷漠,,動作卻極盡溫柔。
看見已在慢慢恢復(fù)神志的玄若琳,,玄若儀也當(dāng)即就明白了,,心中不由得更加感激。
“有什么問題現(xiàn)在就問吧,,玉心,。”藍(lán)兮螢走進(jìn)來,,坐到玄若儀對面,對她擠眉弄眼打招呼,,只可惜玄若儀沒空回應(yīng),。
玄若儀道:“師兄怕也是無從問起,若儀還是直說了,?!?p> 玄若儀娓娓道來:“總之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一年冬天,,天寒地凍,,有一次我與若琳出宮去玩,回來的路上,,見路邊躺著一個黑衣男子,,裝束甚是奇怪,還身受重傷奄奄一息,,于是我們兩個將他帶回宮里,,細(xì)心調(diào)養(yǎng)多日?!?p> 藍(lán)兮螢忍不住插嘴道:“那個人裝束哪里奇怪了,?”
玄若儀道:“當(dāng)時而言,只覺得真的是奇怪,但后來便知,,那身裝束也不過是尸血堂弟子的服飾罷了,。”
尸血堂,,魔界名門大派之一,,擅長偃術(shù)與煉毒,在六界中有數(shù)量最龐大的傀儡兇尸軍團,,惡跡滿盈,,可謂無人不忌憚!
說到這里,,聽的人已經(jīng)隱隱猜到后面的事情了,。
玄若儀繼續(xù)道:“那人自稱尹逍,好容顏,,法力也高強,,在皇宮住了幾日,沒想到若琳與他相戀了,。父皇母后開明達(dá)理,,原本是贊成他們兩個人的……”
藍(lán)兮螢又插嘴道:“后來這個人身份暴露了,你爹娘就反對他們兩個在一起了是吧,?”
“是啊,,城里已經(jīng)開始有陸陸續(xù)續(xù)的尸變毒人作亂了,父皇唯恐全國子民遭尸血堂毒手,,便上月寒宮求救,,月寒宮也派人下來殺了尹逍,只是沒想到,,若琳卻用情極深,,說什么也不肯放棄他……尹逍死后,若琳的心被傷得極重,,雖然沒有當(dāng)場和我們反目,,但自從那之后,她明顯就變了,,笑容漸漸少了不說,,與我們也疏遠(yuǎn)了不少,血緣親情,,終究形同陌路……她日日與尹逍的尸體同榻而眠,,想盡一切辦法要讓他復(fù)生?!?p> 藍(lán)兮螢道:“所以她才管你要那個什么丹,,就是要救那個尸血堂弟子嘍,?”
玄若儀道:“都說回陽丹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其實不過是把人變成活死人的東西罷了,,若琳聞有此物,,便千方百計想要得到,可是回陽丹一直在母后手中由她保管,,母親怎么也不肯給她,。萬萬沒想到,她對那個人竟癡心至此,,為了拿到丹藥,,不惜給生身母親下毒……”
聽到后面,簡直駭人聽聞,,藍(lán)兮螢嚇了一大跳,,看向一旁將醒未醒的玄若琳——真是個能狠得下心的人!
玄若儀道:“母后察覺下毒一事,,便深夜召我前來,,將丹藥交給了我,讓我?guī)е仃柕ぺs快走,,不要再回來,。我知道,因為父王不曾知曉丹藥的下落,,所以若琳不會把他怎么樣,,我這才連夜逃出玄陰國,上荼蘼峰修煉學(xué)藝,,只為學(xué)成后歸去,,保護我想保護的人,阻止我在乎的人走上不歸路……”
“原來如此,。”這四個字淡淡出口,,楚客塵的眼睛里滿是深邃,,叫人越發(fā)捉摸不透。
藍(lán)兮螢不由得感慨:“真的可以為了一個人,,做到如此地步嗎,?”
眼見玄若琳即將醒來,藍(lán)兮螢問道:“那她該怎么處置呢,?”
玄若儀苦笑:“何談處置,,她若是知錯悔改,不再執(zhí)迷,,那就好了,,若是還執(zhí)迷不悟,,我也……”
玄若儀重重地閉上雙眼,不再說話,。
其他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畢竟玄若琳殺死的可是她們姐妹的生身母親,這罪過,,就是萬死也難以贖清,!
“哈哈哈哈……”只聞一聲聲凄愴悲涼的笑,玄若琳已自醒轉(zhuǎn),,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三個人,,步步后退。
她的眼神不再聚焦,,而是漫無目的地盯著面前的空氣,,用力捶著自己心口,大笑,,大哭:“憑什么,?你們憑什么斷定他就一定會害人?這樣隨隨便便就將人殺死,,剝奪我們相愛的資格,,又是誰給你們的權(quán)利?”
藍(lán)兮螢起初還以為她罵的是他們,,但后來發(fā)現(xiàn)好像又不是,。
玄若琳癱倒在地,愴然淚下:“早知一切都是徒勞,,當(dāng)年,,還不如就隨你去了!”
她全身氣脈一一開始爆破,,一口鮮血噴出,!
玄若儀連忙要上前阻止,卻被楚客塵攔住,,“不愿醒的人,,叫醒也沒有用?!?p> 看著玄若琳帶著笑容闔了雙眼,,就此倒地……
“你們快看,那兒好像躺著一個人,!”藍(lán)兮螢掃視一圈,,突然驚叫出聲。
三人立刻走到玄若琳的床前,,揭開紗帳,,床上果然躺著一個黑衣男子,,不說也明了。
夜夜與一具尸體同榻而眠,,這該需要多深的執(zhí)念,?執(zhí),實在是執(zhí),!
第二日,,玄陰國主玄氏得知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向剛強極少落淚的他竟然流淚了,,一瞬間,,他仿佛蒼老了幾十歲,顫巍巍地被人扶進(jìn)王宮……
當(dāng)年托人殺死這個尸血堂弟子的是他,,也許這個決定真的阻止了一場災(zāi)禍的發(fā)生,,又也許他真的逼一個人走上了絕路。
他到底做沒做錯,,又有誰能說清,?但這種種的惡果,到最后還是要由他全部承擔(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