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蔚有意地控制了自己急促的呼吸,，慢慢冷靜了下來,。

　　阿蔚？

　　他和那些皇兄皇姐們,，包括裴芃,，何曾有過如此親密的稱呼,？

　　真是巧言令色。

　　不過,，他想聽聽裴芃到底要怎么憑她那三寸不爛之舌來扭轉(zhuǎn)當(dāng)下的局面,。

　　真有道理，倒也不妨試試,。

　　裴蔚環(huán)顧四周,，冷聲吩咐：

　　“你們都退下吧，懷恩,，你在門外守著,。”

　　裴芃輕輕松了口氣,，可算是能進(jìn)入正題了,，如果不是有利可圖，她真是不想摻乎這一攤子事,。

　　她也給自己的婢女使眼色,，讓她們退下。

　　裴蔚因?yàn)榧佣杭t的眼睛閉了閉,，察覺到右手在輕微顫抖——這是他每次情緒不受控都有的征兆,。

　　他握了握拳，把手縮進(jìn)寬大的袖袍,，轉(zhuǎn)身回到了龍椅上坐下,。

　　裴芃看他坐下，撫了撫有些褶皺的裙角,，也準(zhǔn)備在下首跪坐,。

　　“阿姐，你上來坐吧,?！?p>　　裴蔚指了離他最近的地方放置的低矮方凳。

　　他竟是對皇宮中的人這般不放心嗎,？

　　裴芃心想,，到底也沒在這種小事上計較,，起身，一步一步踏上高臺,。

　　……

　　幾日前,。

　　徐曉給婆母請過安，又坐著和幾個妯娌打了會兒機(jī)鋒,，這才施施然回了自己這一房的院子,，把管事們叫過來或查賬或吩咐過提點(diǎn)，一直處理到臨近午時,，她的丈夫李鋒回來,，這才讓管事們下去，又讓后廚上膳,。

　　徐曉嫁的是成國公長子,，鐵板釘釘?shù)南乱蝗卫^承人，她的女兒李春華,，自然也是府上這些女孩子們里最受重視的,。

　　因此，在成國公有意和親家聯(lián)手推共同的血脈去爭取后位的時候,，萬萬沒想到在孫女的親娘這里卡殼了,。

　　當(dāng)然，后續(xù)的發(fā)展證明,，徐家也有自己的想法,。

　　但，即使證明這個思路行不通,，徐曉和李鋒這對多年夫妻,，到底還是有了隔閡。

　　徐曉囑咐小兒子小女兒多吃蔬菜少用葷腥,，小心上火,，這才不緊不慢地吃起來，全程連個眼風(fēng)也沒掃向丈夫,。

　　李鋒心氣不順,，也顧不得飲食有度了，不自覺就吃了多半盤炙羊肉,，又飲了半壺酒,。

　　到了半下午的時候，李鋒覺得牙疼,，用手一摸,，隱隱腫了起來，這是上火了,。

　　身材高大,，人到中年又有些發(fā)福的男人，半躺在榻上,，哎呀哎呀地叫喚了起來,。

　　引得在外室修剪鮮花的徐曉心下著急，以為他出了什么事,，連忙進(jìn)來瞧,。

　　一看他的臉，徐曉先是松了口氣,，然后柳眉倒豎,，罵道：

　　“一刻不提醒你就弄妖，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吃個飯還吃得上火,，讓孩子們看到成什么樣子？”

　　李鋒更覺不平：

　　“那你也不提醒我少吃些肉,?！?p>　　徐曉嘲諷：

　　“春華到了八九歲上下的時候，也不用我提醒了呢,?！?p>　　夫妻倆借著上火的事吵了幾句，隔閡漸消,。

　　徐曉取出常備的下火藥膏細(xì)細(xì)給李鋒抹上,，看他嘶嘶地吸著涼氣，有些好笑,，開口道：

　　“得了,，我也不想和你生氣了?！?p>　　“怎么就是你和我生氣,？明明這事兒更該我生氣才對吧？這么好的機(jī)會,，我們春華,，要出身有出身，要品性有品性,，要樣貌有樣貌,，憑什么不能爭一爭那個位置？”

　　徐曉輕輕拍了拍李鋒腫著的那邊臉頰,，把他拍得一疼,，說話都頓住了，這才娓娓道來：

　　“首先呢,，我一開始就知道我娘家不會同意的,。這種事,，世家內(nèi)部自有默契，非特殊時期啊,，不會輕易去推手握兵權(quán)的公府們?nèi)プ龌实鄣脑兰?，你明白這個意思么？其實(shí)不僅僅是對朝局好,，對我們這樣的家族也有好處,，總不至于登高太過，而缺乏限制,?！?p>　　李鋒嘟囔：

　　“難不成他們還覺得我們會竊取皇位？我們成國公府與國同壽,，倒也犯不上冒這種險,。”

　　徐曉安撫：

　　“我知道,，是他們小人之心了,，其實(shí)我爹娘也不懷疑這個，但是他們也做不得家里的主,，還有族老在呢,。”

　　李鋒勉強(qiáng)接受了這個解釋,，又問：

　　“那除此之外呢,？如果只是怕徐家不同意，你完全可以直接推給岳家那邊,，而不是旗幟鮮明地表明態(tài)度,，這讓阿爹多委屈啊，他也是為我們春華考慮,?！?p>　　徐曉繼續(xù)說：

　　“第二嘛，就是因?yàn)槲覀兇喝A了,。你瞧,，我們家人口簡單，你這做阿爹的,，也愛護(hù)女兒,，把她性子養(yǎng)的天真了些，也良善了些,。這樣的性子,，嫁進(jìn)皇室？你覺得合適嗎？”

　　李鋒不贊同：

　　“哼,，春華若是入選,，雖是天子后宮，可皇家無私事,，自有宮廷法度,、又有嫡庶之別,。更何況還有我們李家,，難不成還能讓人欺負(fù)了她去？”

　　“是,，她或許不會被欺負(fù),，可若是夫妻不和，即使一國之母,，手握鳳璽,，又有什么趣味？

　　我姑母入了先帝后宮,，倒也受寵過,，甚至誕育過皇子，還不是連喪兩子,，郁郁而終,。我不想叫我女兒也這樣。

　　更何況,，我心里已有了看好的人選,，就是王家的王三郎，他祖父是一代名士,，又掌了一洲之權(quán),，父親平庸了些，可兩任妻子都有能為,，一個留下了品性足以做皇后的世家淑女,，另一個善待原配之女，又教養(yǎng)出一雙好兒子,。這難道不是良配,？”

　　徐曉不是最近才有了這個打算，她和王三郎的姑母自幼交好,，和他的母親也有些交情,，自覺這是個做女婿的不錯人選。

　　但是時人多晚婚,，尤其是世家女兒嬌貴,，往往多選幾個合適的人選，再慢慢決定,，等到十六七才準(zhǔn)備婚事,。

　　因此徐曉也沒急著提出來,。

　　但公爹那里突然來了一出，卻讓她發(fā)覺,，也該把自己的意思透露出來了,，不然再等長輩那邊看好人選，她可就真的進(jìn)退兩難了,。

　　李鋒對王家的家世還是很滿意的,，即使是他們這樣的人家，把女兒嫁進(jìn)一流的世家,，也是很值得炫耀的事,。

　　“王三郎……唔，我想想,，是叫王子都的那個孩子嗎,？我倒是記得他生得極好，他祖父一見就欣喜,，堅(jiān)持取了這個名字,，還讓我阿爹笑話了一通呢。但他近幾年……他近幾年可有做什么么,？”

　　徐曉顯然一直在關(guān)注：

　　“他去游學(xué)了,，已經(jīng)去了一年多，也快回來了,?！?p>　　李鋒更滿意了：

　　“嗯，不錯,，世家公子們近幾年都養(yǎng)得嬌氣,，他既然敢游學(xué)，定是有一定武力的,，很好,，配得上我們李家的女兒?！?p>　　徐曉松了口氣,，兒女的婚事，雖說祖父母有權(quán)做主,，可更多還是看父母的意思,，他們夫妻倆達(dá)成一致，公婆那邊就不會有什么意見了,。

　　她把女兒的事初初解決,，又把自己的其他想法說了出來，以緩解和公婆近段日子的緊張關(guān)系：

　　“至于阿爹想送孫女入宮這事，只要不強(qiáng)求后位,，其實(shí)也不是不能達(dá)成,。”

　　李鋒挑眉：

　　“怎么說,？你也知道,，這新帝一登位，就對我們幾家頗為不滿,，總覺得受了掣肘,。鎮(zhèn)國公提過一次家有好女，他卻不接茬,，可見是不愿意了,?！?p>　　徐曉心想,，你也知道不愿意啊……

　　她沒直接說怎么做，卻莫名其妙地轉(zhuǎn)了話題：

　　“你可知道,，城陽公主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