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翡最想釀的,，當然是葡萄酒了,。

　　就不說后世葡萄酒作為推廣最成功的果酒，口味及釀造技術(shù)是得到時間認可的,，就說如今,，西域那邊已經(jīng)能帶回葡萄酒了,，極其昂貴,。

　　據(jù)說前朝宦官當權(quán)賣官賣爵的時期，就有人用西域來的數(shù)斛葡萄酒去換取一府長官之職,，竟然還給他換成功了,。

　　這是程翡被按頭學習的那段時間從野史中看到的，因此,，她再傻也意識到了,，葡萄酒即使是在古代，也是個暴利行業(yè),。

　　而葡萄這種水果,，程翡在京中只見過兩次，還都是在裴芃那里——可見其價格昂貴且數(shù)量稀少,。

　　后來她也從小販手中買到過長相和味道與葡萄有些相似的水果,，略澀，且極酸,。

　　不過程翡也知道,，有些水果雖然原本的味道不好，但釀酒反而出奇地合適,，倒也沒第一時間排除它,，反而記下了它的名字——蘡薁。

　　除此之外,，裴芃還給她提供了常喝的果酒類型,，即也是從外邦運輸回來的三勒漿酒，及近些年頗為流行的石榴酒,。

　　三勒漿酒,，程翡并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向遠走西域的商人打聽,，他們只會說是某小國的三種名“勒”的水果,。

　　產(chǎn)地不在本國境內(nèi)，且這種酒的流行程度也不算很高,，程翡自然而然地放棄了,。

　　石榴酒倒是原材料相對易得，且近些年在貴婦人們當中更為流行,。

　　但裴芃想了想,，這片市場已經(jīng)被人占了差不多，而她能掌握得住的城陽縣,，甚至是未來能掌控得住的泰州全府,，并不適宜種植石榴，那源頭被人握在手里,，她冒著風險搶下地盤,，又能安安穩(wěn)穩(wěn)掙多少錢,？

　　如果沒有程翡的存在，難一點她也愿意啃硬骨頭,，但既然程翡有些獨到的方子,，那好像就沒必要死磕了。

　　程翡果然不辜負裴芃的期待,，雖然她也只是紙上談兵,，到底還是給出了幾種方子，比如葡萄酒——暫時可用蘡薁替代試試效果,，再比如桃酒梨酒棗酒柑橘酒,，這些都是泰州本地已經(jīng)馴化種植或者有野生品種的果子。

　　而對這些果子,，程翡給出的方子也有好幾種不同的釀造手法,，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十數(shù)種，裴芃都提供了支持,，讓程翡帶著酒匠們?nèi)L試了,。

　　結(jié)局就是如今正擺在裴芃面前的三壇果酒。

　　深褐色的粗陶罐子上,，還貼了名字,，分別為蘡薁酒、梨酒,、棗酒,。

　　旁邊還放了一個冊子，楊駱看了程翡一眼,，見她不準備起身介紹,，這才起身給裴芃一一介紹：

　　“殿下，請看,，蘡薁酒是釀造工藝最復雜的,，但出品已有葡萄酒的十之七八的神韻?！?p>　　裴芃翻來第一冊去看,，上面寫著：需將其取汁一斗，用曲四兩,，攪勻,，入甕內(nèi)封口，一月后將甕放入冰中,，其余皆冰，獨此不冰,，及酒之精液也,。

　　全部的工藝及技巧的掌控,，肯定比冊中記載的復雜更多，不過這些都是需要保密收藏的食譜,，自然不能大咧咧地記錄下來,。

　　但裴芃這么一看，也看出這種酒的釀造的確更復雜些,。

　　她的眼神落在蘡薁酒的罐子上,，罐子已經(jīng)打開，紫紅色的酒液在深色的罐中更顯澄澈,，一枚瑩白的瓷勺飄蕩其上,。

　　許姝也好奇地探身去看了看，她離得更遠些,，嗅不到味道,，但覺得這顏色已經(jīng)頗為接近葡萄酒，忍不住驚嘆：

　　“難不成這野果真能替代葡萄,？可我也吃過,，它明明酸澀得很?！?p>　　楊駱及時解釋：

　　“據(jù)匠人們所說,，這酒的回味也更酸些，不過倒也是另一種滋味,。至于它為什么能替代葡萄,，這就需要程三娘子為我們解惑了?！?p>　　程翡對自己的第一次成果也很重視,，不過她的確也只參與了開頭，后續(xù)的試驗,，記錄,，都是楊駱進行的，所以她也不太好意思搶風頭,，只默默在下面看著,。

　　聽到楊駱點到自己，她這才彈了起來,，把自己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種果子和葡萄同屬一類,，又是怎么和匠人商量去除果子中的澀味，一一道來,。

　　就連調(diào)節(jié)酒液的酸度,，程翡其實都提供了好幾種創(chuàng)意，一是先用糖腌漬果子，二是在果子汁中加糖,，三是在酒液中加糖,，爭取嘗試出用最少的糖減輕最多酸度的果酒。

　　在這里,，程翡也謹慎了一把,，并沒有說詳細的比例以及最后的決定。

　　原本眾人對程翡在此事中的貢獻并不知曉,，甚至還有人覺得她拿著不知真假的方子讓人嘗試,，真正釀出來全是楊駱他們的功勞。

　　但聽程翡這么一說,，他們也不得不承認,，程翡的確在前期做了很多工作，而且是關(guān)鍵性的程序,。

　　裴芃聽到這里也頗為開懷,，讓一個養(yǎng)在深閨的女子一開始就接手這樣的事，即使這并不是什么公事,，花的也是裴芃自己的私庫,，還是會有人懷疑裴芃為了給親表妹貼金而枉顧事實。

　　她笑著用目光點了點桌上的酒罐,，開口：

　　“那就分給大家嘗嘗吧,，看看我們公主府自釀的酒如何，足不足夠和西域的葡萄酒相比,?！?p>　　楊駱適時用左手輕輕拉起了袖口，又用右手拿起了瓷勺,，侍女們也及時遞上了酒盅,。

　　楊駱先斟滿一杯，低垂著眉眼遞給裴芃,，然后再依次給許磬,、許姝、鄔先生,、許釗等人斟酒,，再由侍女們端著分送過去。

　　裴芃從楊駱手中接過,，低頭嗅了嗅酒香,，又想了一下，低聲吩咐侍女從庫房去取商人今年新奉上的葡萄酒,。

　　裴芃并沒有等葡萄酒拿上來,，先端起酒盅，向眾人示意，然后用寬袖輕掩,，一口喝下,。

　　酒盅的容量不多，也就是一口的量,，眾人也都紛紛端起酒盅向裴芃示意，然后側(cè)身喝下,。

　　裴芃是有些驚艷的,，這種驚艷，并不是說這酒的味道如何出彩,，而是用并不起眼,、味道普通到從未被端上她的餐桌的果子去釀酒，竟然真的釀出了葡萄酒的味道,。

　　這一點,，即使楊駱預先說明，裴芃也不得不為這一口的味道而吃驚,。

　　當然了,，楊駱往常能喝到葡萄酒的次數(shù)極少，品質(zhì)也不算頂級,，自然覺得這酒已經(jīng)有七八分神韻,。

　　而在裴芃看來，這酒大概也只有她酒窖中儲存的葡萄酒五分味道,。

　　客觀來講,，裴芃覺得這酒新釀，若是好好儲藏一段時間,，味道也會提升一二分,。如果再改良下技藝……

　　那不當最好的葡萄酒去賣，也能賣出中高端的價位了,。

　　要知道這酒的最大成本,，是酒曲及糖，以及冷凍提純的耗費,，不低,，但也遠比從西域運輸?shù)馁M用及損耗低得多。

　　換句話說,，這酒拿去賣,，的確是暴利。

　　許姝不像裴芃那些對酒熟悉,，她不愛飲酒,，葡萄酒也不常喝，也就是石榴酒，更為甘冽,，她和朋友們相約時會喝一些,。

　　因此，她喝過這一口,，自知自己提供不了什么意見,，就認命地放下了酒盅。

　　程翡是頭一次正式品嘗她的成果,，即使葡萄酒對她來講并沒有那么稀奇,，她還是細細品味。

　　她不懂酒,，也不怎么愛喝酒,，無非是前世朋友家人聚會時喝過幾次，什么前調(diào)香味后調(diào)香味一概不懂,，但可能是濾鏡加成吧,，自家癩頭兒子自己看著可愛，她莫名地覺得這是她喝過的最好的葡萄酒,。

　　下首的眾人對這酒的態(tài)度倒是更熱烈些,，他們有的喝過一兩次葡萄酒，比如許釗和鄔先生,，有的完全沒喝過,，但喝過的都覺得這酒足夠還原，沒喝過的也覺得這酒別有一股異香,。

　　他們也都覺得這生意可做,，紛紛看向裴芃，想看看她準備如何安排這個生意,，又要交給誰去負責,，雖然下面肯定會有商隊跑腿，但統(tǒng)籌安排,，自然是需要公主府的人的,。

　　這可是個肥差，而且做好了,，能掌公主府一半的錢袋子,，這是怎樣的功勞！

　　裴芃自然知道下面的人心思浮動,，但有競爭想做事是好事,，即使更多為了私利，那也是好事,，有所求的人才更能為她所用,。

　　所以,，她并沒有說什么，但也決定去澆一澆這股熱浪——不然他們都以為這酒能拿去高價賣給貴人們,，那可就要走岔路了,。

　　而她準備拿來澆這股熱浪的東西，就是剛剛吩咐婢女去取的西域來的窖藏數(shù)年的葡萄酒,。

　　重新上了一套酒盅,，侍女們依次斟滿送了過去。

　　裴芃溫聲道：

　　“各位再來嘗嘗這壇酒如何,?！?p>　　為免混味，很快就有婢女給他們端上了漱口的茶盞,。

　　眾人又開始新一輪的試酒，這一下,，有些人原本熱騰起來的心思又冷靜了下來,。

　　是了，新釀的酒,，不和公主殿下的藏酒比,，的確是好喝?？梢槐?，大概除了成本上有優(yōu)勢，別的都不如,。

　　而像公主殿下這種買得起葡萄酒的貴人們,，真的會因為更便宜的價格去放棄西域的好酒而選擇他們嗎？

　　所以,，這酒目前還真不能高價賣給京城的貴人們,，一旦被人家挑出味道上的不如人，那就是一開始就砸自家招牌呢,。

　　這是多數(shù)人的想法,。而心思更靈活的，已經(jīng)開始考慮這酒如果要賣,，該賣給誰了,，又該用怎樣的噱頭去賣。

　　裴芃環(huán)顧眾人的臉色,，心知他們已經(jīng)受到了提點,。

　　而他們能這么快冷靜下來，比起郁色,，神情中更多的是深思,，裴芃還是頗為滿意的,。

　　不過，這是場接風宴,，裴芃也不想在此時讓他們都陷入苦惱中,，于是扭頭看了眼身后的內(nèi)侍，對方會意地拍了拍掌,，把眾人的注意力集中了過來,，裴芃這才重新開口：

　　“有差距是正常的，我們剛開始釀,，果子的種類也不完全相同,，怎么能一下子趕得上西域那邊的品質(zhì)呢？但有差距不代表不能賣,，如何賣,，賣給誰，誰來統(tǒng)籌,，我們后續(xù)再談,。

　　這段時間以來，諸位都幫助郡主在和胡人的對戰(zhàn)中維持了公主府的尊嚴,，喜事,。我們從京城平安回來，喜事,。我的女兒被封了食邑,，喜事。程翡及楊駱共同合作釀出了好酒,，喜事,。這么多喜事當前，還不值得我們在今日拋卻一切煩憂,，好好醉一場嗎,？

　　來人，把其余的這些酒分下去,，讓諸位都嘗嘗不同果酒的滋味,，既然是我們府中自釀的，自然要讓我們自己人都好好喝個夠,?！?p>　　眾人心中都為之一松，的確,，這段日子,，無論是跟著裴芃回京的，還是留守城陽縣的,，大家都緊繃著神經(jīng),，一直到今日,，才算是徹底放松了下來。

　　倒的確值得好好醉一場,，犒勞自己這段時間的辛苦,。

　　梨酒清甜，棗酒醇香,，皆是與以往常見的糧食酒不同的滋味,。

　　即使度數(shù)依舊不高，甚至酸度和甜度的調(diào)配也沒那么適宜,，但對于喝慣了糧食谷物酒的古人來說,，這依然是很值得回味的滋味。

　　且果子釀酒不耗費糧食,，或者少耗費糧食,。即使種果子，也更多依仗山林而非耕地,，這對糧食產(chǎn)量的影響就更是趨近于零,。

　　再加上種果樹除了頭幾年需要精心養(yǎng)護外，一旦結(jié)了果,，消耗的人力物力也遠比耕田低。

　　這些好處加起來,，即使是鄔先生不愛多管事,，也覺得這的確是項極好的買賣。

　　他不由得對半個學生,，還是比較愚笨的半個學生——程翡,，高看了幾分。

　　看來這孩子只是寫字時愚笨一些,，做別的倒是有幾分靈巧心思,。

　　一頓飯，賓主盡歡,。

　　裴芃比起低配版葡萄酒,，反而是更喜歡棗酒一些，倒不是味道多美,，而是有種很健康的感覺,，因此她也多喝了幾杯。

　　還有她新開封的葡萄酒,，唔,，還是好喝，她沒忍住也多喝了幾杯,。

　　雖不至于醉,，但也有些微醺,，和眾人告辭后，就被婢女攙扶著離開,。

　　許姝很久沒見阿娘了,，還有很多話想說，不過她阿娘離開了,，阿爹又不管事,，也只能耐著性子安撫好眾人。

　　讓內(nèi)侍去扶年齡大的人休息,，又安排人去給有些醉意的人上醒酒湯,，還分神關(guān)注了下莫名有些沉默的堂哥，直到把每個人都安排妥當,，這才松了口氣,，讓人打擾殘羹冷炙，然后起身追著阿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