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先帝繼位時起,,健威將軍楊家一直鎮(zhèn)守云南重鎮(zhèn)澄江府,。
二十年前,當(dāng)時的健威將軍楊旭出征在外,,守城的副將叛變,,在除夕夜血洗澄江城,。
將軍府被洗劫一空,老幼皆被虐殺,。
等救兵趕到,,叛軍早已逃出境外,楊旭凱旋回城后的當(dāng)晚,,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人說他瘋了,有人說他大約是自盡了,,也有人說他是獨自一人出境去追那些叛軍報仇了,。
總之,二十年后的今天,,關(guān)于楊旭的生死,,依然沒有確切的消息。
李瑾之頓了頓又接著說:
“其實叛軍屠城的那一晚,,有一位姓姜的嬤嬤帶著楊將軍的幼女逃出了澄江城,,楊將軍蹤跡全無之后,她就帶著那個女孩一路來了京城,?!?p> “那個女孩就是太子妃?”
“是的,,皇祖母可憐忠臣的遺孤,,就將她養(yǎng)在了身邊。
那時候,,嫂嫂三歲,,太子哥哥五歲,兩個人是在皇祖母身邊一起長大的,,說句青梅竹馬也不為過,。”
說到這里,,李瑾之譏誚地笑了一下說:
“可惜皇伯母不喜歡太子妃嫂嫂,,總說她不是旺夫的命,。因為太子哥哥堅持要立嫂嫂為正妃,還被皇伯母冷落了好久,?!?p> 梅雪就笑了一下,神色淡淡地看著輕微晃動的白色車簾沒有說話,。
除了明德帝,,這天下還有誰的身份比太子更貴重?可沈皇后依然不滿足,。要找一個能旺太子的兒媳婦,,難不成還有人比太子的命格更貴重?
人心,,總是不知足的,。
事情其實比李瑾之和梅雪估計的要嚴(yán)重得多,因為他們剛到宮城門口,,就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東宮的人在等著了,。
為首的居然是太醫(yī)院院使郭云清。
郭云清曾親赴成都為李瑾之診病,,一看見他,,李瑾之就肅了神色,和梅雪無聲地對望了一眼,。
郭云清滿頭是汗,,快步跑上來給李瑾之行禮,又看向梅雪說:
“您就是梅姑娘吧,?”
梅雪點了點頭,,給郭云清行了晚輩禮。
郭云清忙還禮,,急急地對李瑾之說:
“世子,,太子妃怕是要不好了,羊水已經(jīng)流盡,,但孩子還是沒有動靜,,太子妃已經(jīng)暈厥數(shù)次了,?!?p> 李瑾之看向梅雪,梅雪點頭,,只簡單地說了三個字“去看看”,。
等候在宮門口的兩頂攆轎被侍衛(wèi)們抬起,飛一般地往東宮的方向去了,。
被落在后面的郭院使一邊往前追,,一邊不停地?fù)u頭嘆氣,。
雖然傳言他已經(jīng)聽了不少,可那姑娘也太年輕了,,這又是婦人生產(chǎn),,九死一生的事情。
可眾人都已經(jīng)無計可施,,權(quán)且試一試吧,,唉!
還未進入東宮的大門,,梅雪已經(jīng)越過抬轎侍衛(wèi)的頭頂看到院子里跪了黑壓壓的一群人,。
大多都穿著和郭院使一樣的官服。
李瑾之領(lǐng)著梅雪穿過滿院子跪著的人群,,還未進門就聽到一個沉沉的女聲在說:
“無論用什么辦法,,都必須保住孩子,不然你們就都給本宮去陪葬,?!?p> 有哽咽的男聲在勸說:
“母后,先救救淑敏吧,,孩子,,我們以后還可以……”
男聲被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打斷,梅雪和李瑾之對望一眼,,一前一后進了正殿的大門,。
沈皇后也就不到五十歲的樣子,嘴唇緊抿,,居中而坐,,雙手死死地抓著扶手,鳳目中帶著明顯的怒意,。
地上俯跪著好幾個渾身發(fā)抖的產(chǎn)婆,,一個白衣男子站在沈皇后身邊,看見李瑾之和梅雪就忙迎了上來說:
“瑾之,,這就是那位梅姑娘嗎,?”
李瑾之剛點了下頭,還未來得及說話,,梅雪已經(jīng)飛奔著往后殿跑去了,。
竟是連看也不看沈皇后和李瑾瑜一眼,更別說行禮了,。
廳里的眾人都驚呆了,,連沈皇后也驚得沒回過神。
竟然還有這么大膽且無禮的女子?
只李瑾之神色平靜,,給沈皇后和李瑾瑜行禮后說:
“請皇伯母和皇兄見諒,,剛才郭院使說了嫂嫂的狀況,令梅姑娘很是擔(dān)憂,?!?p> 李瑾瑜忙連連搖頭,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后殿的方向,。
如果不是有沈皇后在這里看著,,他自己也早沖進去了
濃烈的血腥味引領(lǐng)著梅雪,使她在無人引路的情況下也飛快地到達了太子妃的寢室,。
已經(jīng)是放棄了的慘景,,熱水、錦帕,、藥碗東倒西歪,,錦被上也到處都是血跡。
太子妃楊淑敏雙目緊閉,,面色慘白地一動不動,。
諾大的寢殿里,只有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嬤嬤守在床邊,,正摟著楊淑敏嗚嗚地哭著說:
“娘娘,,你再堅持堅持,已經(jīng)派人去請蜀王府的神醫(yī)了,,一定能保你母子平安的,。”
可太子妃沒有絲毫反應(yīng),。
梅雪奔到門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驚得那正在哭的嬤嬤急忙站了起來,。
梅雪看著那嬤嬤,,猜測她就是李瑾之剛才所說的那位姜嬤嬤,但時間緊迫,,她只說了句“馬上準(zhǔn)備銀針”,,就徑直走到床邊掀開了太子妃身上的錦被。
原本雪白的里衣,,已經(jīng)被血染紅了下半身,。梅雪閉了閉眼,拿起桌上的剪刀將胸口以下的衣服全部剪開扔到了地上,。
姜嬤嬤慌得跌跌撞撞地抱著針包跑了進來,,梅雪立刻用銀針封住了太子妃的斷紅穴,。
指揮姜嬤嬤用熱帕子將太子妃腹部的血跡擦干凈,,梅雪凈了手,,跪俯在床上,抿緊嘴唇將雙手放在了太子妃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胎兒不僅橫向側(cè)躺,,而且臍帶還繞了脖頸,這怎么可能生的下來,?
胎心已經(jīng)弱到完全聽不見了,。
姜嬤嬤滿眼含淚,看著梅雪用雙手不停地環(huán)揉太子妃的肚子,。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梅雪就停了下來,伸手去抓錦帕上的剪刀,。
姜嬤嬤嚇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床邊的地上,,抓住梅雪的袖子喊:
“姑娘,你要干什么,?孩子還沒出來呢,!”
梅雪已經(jīng)滿臉是汗,裙子和橘色的半臂上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血跡,,她用力甩開姜嬤嬤的手,,沉聲說:
“只是產(chǎn)道側(cè)切而已,你要是不想讓她死,,就給我讓一邊去,。”
姜嬤嬤再次跌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梅雪舉起了剪刀,。
正殿里的空氣已經(jīng)陷入凝滯,有幾個膽小的宮人早就在地上暈了過去,。
忽有一個負(fù)責(zé)接生的婆子飛奔著沖了出來,,跪在沈皇后跟前說:
“娘娘,太子妃娘娘醒了,,那個,,那個……姑娘讓馬上給太子妃端止血的湯藥?!?p> 沈皇后驟然站起,,厲聲問:
“孩子呢,怎么沒聽到孩子的哭聲,?”
跪在地上的婆子愣住了,,半天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
“奴婢,奴婢沒有聽見小主子……”
“賤婢,竟敢自作主張,,本宮今天非殺了她不可,。”
沈皇后怒極,,甩開長袖疾步往后殿走去,。
李瑾之的臉上罕見地顯出了怒意,他皺了眉頭,,抬腳就要跟上,,李瑾瑜急忙拉住了他低聲說:
“瑾之,你放心,,我不會讓梅姑娘出事,。”
一群人呼啦啦地跟著沈皇后去往后殿,,李瑾瑜扶著沈皇后,,一到臥房門口就驚得瞠目結(jié)舌。
姜嬤嬤坐在床沿上抱著太子妃,,太子妃的眼睛微微地睜著,,一眨不眨地看著跪伏在一旁的梅雪。
渾身是血的孩子,,毫無反應(yīng)地被拖在梅雪的左手臂彎里,,頭軟踏踏地歪著。
梅雪的身上到處都是血跡,,她對周圍的一切毫不關(guān)心,,只神情專注地盯著懷里的孩子,右手快速地從孩子的口鼻里往外掏,。
血沫混著粘稠的羊水被掏干凈后,,孩子被梅雪平放在床上,可還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沈皇后怒極攻心,,顫抖著手吩咐身后的宮人:
“把她給本宮拖出去!即刻杖斃,!”
李瑾瑜馬上閃身擋在沈皇后身旁堵住了房門,,那些宮人便不敢再上前,后退著跪到了臥房外面,。
梅雪自始至終連頭都沒抬一下,,她把孩子平放在床上,左手掌根部放在孩子胸骨的中下段,,右手指放在左手掌上開始有節(jié)奏的輕輕按壓,。
每按壓二三十下,,梅雪就捏住孩子的鼻子對著嘴吹氣。
足足循環(huán)了幾十次,,沈皇后和李瑾瑜都看得不明所以的時候,,一直毫無反應(yīng)的孩子忽然發(fā)出了微弱的哭聲。
梅雪這才抬起頭,,滿臉都是汗水和血跡,疲憊地看著李瑾瑜和沈皇后啞聲道:
“是位小皇孫,,恭喜娘娘和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