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應(yīng)該再文一棵小樹
距離班長規(guī)定的聚餐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陳小音讓司機(jī)改道,,先去她先前光顧過的文身店。
文身店開在一條巷子的盡頭,,門前鋪了幾塊粗糙的石板,,縫隙里冒出幾株不知名的紫色小花,。邁過臺階,是一片片透明塑料片組成的門簾,,后頭光線有些昏暗,。
挑開門簾,,陳小音自來熟地嚷嚷:“沒想到吧,我這么快又回來了,,還給你們帶來一位顧客,。”
“小妹妹,,是你啊,。”吃外賣的文身師擱下筷子,,起身迎接,。
快到下班時間,店里就他一個人,。
梁蟬跟在陳小音身后,,沒她那么大大咧咧,眼神收斂著打量四周,。店面雖小,,五臟俱全,沙發(fā),、茶幾,、置物架擺放得錯落有致,且收拾得干凈整潔,,完全沒有如她想象的那般臟亂差,。
文身師是個二十出頭的男生,穿著黑色T恤,,露出色彩鮮艷線條繁復(fù)的花臂,,歪頭看梁蟬:“是你要文身?”
梁蟬停止打量,,注意力回到說話的人身上:“是的,。”
陳小音了解梁蟬的性子,,挽著她的手臂,,把她拖到前面來:“別緊張,這位帥哥手藝很好,?!?p> 被叫“帥哥”的男生撓撓脖子,低頭笑了下,,抱來一摞圖冊放到就近的桌上:“先選圖案,或者你自己帶圖來做也行,?!?p> 梁蟬沒有翻看那一摞圖冊,,斟酌了幾秒,有點放不開地問:“可以描述圖案,,你來畫嗎,?”
“行啊?!蔽纳韼熞姂T各種場面,,這種要求再尋常不過,“先跟你說好,,設(shè)計圖案費用高一點,。”
梁蟬沒有異議,。
文身師問她想文什么圖案,,他先畫給她看,滿意了再動手,。
梁蟬指著沙發(fā)邊幾上半碗快要坨掉的拉面:“要不你先吃完,?”
文身師沒想到這個女孩還挺貼心,也就沒拒絕,,坐下來三下五除二解決了半碗面,,擦干凈嘴巴,拿起沙發(fā)上的iPad,,側(cè)邊磁吸的Apple Pencil被他取下來,,打開繪畫軟件,新建了一張空白畫布:“現(xiàn)在可以說了,?!?p> 梁蟬瞥了一眼陳小音,后者走到一面墻前,,背著手欣賞掛在墻上的照片,,是店里的顧客展示的文身圖案,各式各樣,,她看得津津有味,。
梁蟬壓低聲音說:“我想文一只蟬,被一陣風(fēng)包圍,?!?p> 筆尖在屏幕上一頓,留下一個細(xì)小的黑點,,文身師愣住了,,兩根手指輕點屏幕,撤回了那個小黑點:“蟬我知道,,樹上的知了嘛,,風(fēng)要怎么畫可把我難住了,。”
風(fēng)是沒有具象的東西,,可以是被揚起的樹枝,,也可以是被吹散的蒲公英,還可以是水面蕩開的波浪……唯獨風(fēng)本身,,是畫不出來的,。
梁蟬來的路上就想好了:“不用那么復(fù)雜,就畫幾根波浪線條,,我自己明白那代表什么意思就行,。”
文身師指尖的Apple Pencil轉(zhuǎn)了一圈,,比了個“OK”的手勢,,在空白畫布上繪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蟬,周圍畫幾條線,。文身師審美一絕,,寥寥幾筆營造出風(fēng)與蟬相生相依的感覺。
梁蟬看一眼就表示滿意極了,。
“想文在什么部位,?”文身師引她到后面放置機(jī)器的小房間。
梁蟬事先沒考慮過這個問題,,腳步頓了頓,,她想把這個小秘密藏在不那么輕易被人發(fā)現(xiàn)的部位。
“腹部下方一點吧,?!彼f完,給他指了指,。
文身師給機(jī)器裝上一次性針頭,,戴上手套,舉著手柄看她手指落下的地方:“很多女孩子文這里,,夏天穿露臍裝剛好能展示出來,,相信我,絕對好看,?!?p> 梁蟬不語,她不穿露臍裝,,不會露出來,。
圖案要先轉(zhuǎn)印到皮膚上,再用針頭刺入一個個小孔注入色料,。陳小音說不痛,,跟螞蟻咬一樣,,可能每個人的痛感不同,即使敷了麻藥,,梁蟬還是能感覺到每刺入一下,有清晰的疼痛傳來,。
隨著痛感越來越密集,,圖案也就深深地纂刻在皮膚上。
*
兩個高考完就跑去文身的女孩,,在當(dāng)晚的聚餐上只能喝飲料吃清淡的菜,,因為一周內(nèi)要忌口。
說好的不醉不歸成了泡影,,眼巴巴地看著別人碰杯暢飲,。
陳小音摟住梁蟬的脖子,靠在她肩上問:“我看到你的文身了,,蟬是你的名字,,很好理解,那幾根線條是什么意思???我沒看明白,不過怪好看的,?!?p> 梁蟬把問題丟給她:“你猜?!?p> 陳小音沒喝酒,,被包廂里的氛圍感染,臉上呈現(xiàn)出微醺的狀態(tài):“我猜啊……我猜不出來,。要我說,,蟬就該待在樹上,你應(yīng)該再文一棵小樹,?!?p> 梁蟬但笑不語。
坐了會兒,,她要上洗手間,,問陳小音去不去。
陳小音擺頭,,松開勾住她脖子的手,,放她離開。
作為同桌,,她能感覺到小蟬很多時候不開心,,不知道她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能讓人這么不開心,總歸是不好的事,,所以她識趣地沒有問過,。
梁蟬從洗手間出來,在走廊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胡蓓姿上一秒還在跟身邊的同伴說笑,,冷不丁撞見幾個月不見的梁蟬,臉上的笑霎時凝住,,轉(zhuǎn)換成濃濃的厭惡和諷刺,。
“你怎么還沒死啊?!焙碜撕攘司?,積壓已久的怨憤卷土重來,指著她的鼻子惡語連連,,“既然從我的世界消失,,就麻煩你消失得徹底一點,別他媽總在我眼前晃悠行不行,?一看到你的臉,,我就會想起你那個不要臉的媽,殺人放火的爸,。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梁蟬,,故意惡心我,讓我不痛快,!”
梁蟬過了一段清凈平緩的日子,,幾乎快要忘記那些令她痛苦不堪的回憶,胡蓓姿的話輕易勾起她的噩夢,。
她渾身篩糠一般發(fā)著顫,,轉(zhuǎn)身欲走,被沖上前來的胡蓓姿一把攥住,。
“你給我站?。 焙碜藦纳现料聮咭曀?,冷笑出聲,,“看來你媽死前教了你不少勾引男人的招數(shù),金主這么舍得給你花錢,,他老婆知道嗎,?”
這話暗含梁蟬被有錢男人包養(yǎng)當(dāng)小三,引得她身后的同伴露出鄙夷的笑。
梁蟬擰動手腕,,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放開,。”
“我就不放,,你能怎么著,?”胡蓓姿掐住她的下巴,目眥欲裂地控訴,,“你媽不知廉恥破壞別人的家庭,,你爸殺了別人的爸爸,梁蟬,,你見了我怎么可以這么坦然?你就該跪下來懺悔求我原諒,,你就該給我媽磕頭道歉,!”
梁蟬的下巴被掐紅了,留下幾道深深的指甲印,,她忍著痛說:“我跪下來求你原諒,、給你媽磕頭道歉,你能從此放過我嗎,?”
若是這樣就能兩清,,她可以照做。
胡蓓姿眼眶聚滿淚水,,恨得咬牙:“不可能,!你這輩子都別想好過!”
梁蟬苦笑:“那還說什么呢,?”
陳小音在包間里等了一會兒,,沒見梁蟬回來,放心不下出來尋她,,卻見一群女生扯著她往電梯里拖,,其中一個女生拽住她的頭發(fā)。
從沒見過這種陣仗的陳小音嚇一跳,,大叫著拔腿沖過去,,還是晚了一步,電梯已然關(guān)閉下行,。
她拼命按電梯按鈕,,一點用沒有。
腳踩到一件凸起的東西,,她低頭一看,,是梁蟬掉落的手機(jī)。屏幕剛好在這一刻亮起,顯示一通電話打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