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出門在外,，能不能在你家借宿一晚？這些就當(dāng)作……”

　　一

　　就如同頭頂上方掛著累累果實(shí),，只需要一墊腳就能取到，人心總是期望著最大最甜美的果,。

　　可不但沒有摘到大壽桃,，反而丟了丟了小命，論誰都難以接受,。

　　劉黑闥驀然沉默了,。

　　現(xiàn)在他只剩下最后一次機(jī)會(huì)。

　　他抬起頭來,，望向窗外的明澈的星空,，目中忽然掠過一抹寂寞蕭索之意，喃喃低語：“我必須贏,，所謂天道都是胡扯,，勝了就是天，上次我敗在補(bǔ)給不足,，這次我已做好了準(zhǔn)備,，李建成、李元吉都是草包……”

　　幾乎就在同時(shí),，他已經(jīng)騰身躍起,，掌中已多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

　　慘碧色的刀光映出猙獰的臉,，如同閃電朝著云棲的左腕刺去,。

　　只要能夠拿到這只通靈的手鐲，他就能掌控命運(yùn)......

　　云棲見他神色古怪,，心里已經(jīng)起疑,，見刀光閃過，整個(gè)人已然朝后退了出去,。

　　水晶石透出的銀光陡然熄滅,，窗口瀉入淡淡的月光，劉黑闥撲了個(gè)空，沒有罷休,，再次猛然撲將上來,。

　　在他撲上來的同時(shí)，云棲已展動(dòng)身形,，如同飛鳥般躍起,，瞬間已消失不見。

　　劉黑闥摸索著從榻上跳下地,，打起火折子,，點(diǎn)亮油燈，朝著屋里能藏人的地方一一照去,，口中喃喃：“云棲姑娘,，只要你肯幫我，等我統(tǒng)一天下,，定封你為公主,，榮華富貴享之不盡?！?p>　　如果沒有遇見云棲,，他的命已經(jīng)被鎖定，可是如果他能掌控云棲,，掌控水晶石,，也就能掌控命運(yùn)！

　　他舉著油燈,，油燈黃豆粒般大小的燈苗忽閃著,，映照出一個(gè)燈影綽綽的暗黃色光圈，而在光圈外面,，則只剩下令人心悸的黯淡了,。

　　他用油燈照亮角落，凡是能藏人的地方幾乎都檢查過了,，卻依然一無所獲，又道：“云棲姑娘,，你還沒許配人家吧,，我大夏人才濟(jì)濟(jì)，猛將如云,，定為你覓得良人……”

　　云棲在屋頂上,，屋梁很高，她坐在上面,，隱藏在山梁后,，心里頭正盤算著如何脫離險(xiǎn)境。

　　同時(shí)她很后悔，本敬重劉黑闥是個(gè)英雄,，可這人根本就是個(gè)心狠手辣,、無信無義的亡命之徒。

　　太容易相信別人,，最后只能傷害自己,，跟這種人講道理，簡(jiǎn)直就是與虎謀皮,。

　　頸上的傷口傳來一陣刺痛,，刀口并不深，雖已進(jìn)行了簡(jiǎn)單的包扎,，可在騰躍間已再次崩開,，血正冒出來。

　　云棲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diǎn)叫出聲來,，蹙眉思索間，她有了對(duì)策,。

　　見劉黑闥摸到了山梁下方,，她從腰袋中掏出一塊碎銀。

　　正當(dāng)她打算朝房門方向擲出碎銀,，來個(gè)調(diào)虎離山吸引劉黑闥注意時(shí),，屋外忽然傳來嘈雜的喧鬧聲。

　　隱隱聽得有人在大喊：“著火了,，快來救火——”

　　著火了,？

　　好及時(shí)的火！

　　云棲探頭望向窗外,，薄薄的窗紙上映出憧憧的人影,，門外傳來猛烈的敲門聲，下人慌里慌張地在外稟報(bào)：“皇上,，著火了,。”

　　劉黑闥只得停止搜索,，上前打開門,，詫然道：“哪里著火？”

　　不必問他已然知曉,，后院傳來紫電陣陣凄厲的長(zhǎng)嘶,，馬廄正騰起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后花園,，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煙味,，而火勢(shì)正朝著后院迅速地蔓延過來,。

　　劉黑闥疾步走出，看了看火勢(shì),，書房位于后院西邊角落,，距離馬廄最遠(yuǎn)。

　　聽著紫電的嘶鳴,，他心急如焚,，在他這樣的浪子心目中，陪伴他叱咤風(fēng)云的座駕恐怕比如美人還要重要,。

　　他一面命人將書房鎖住,，腳下急匆匆地跟著下人往后院奔去。

　　云棲豈是能夠輕易被鎖住的,？

　　當(dāng)劉黑闥忙著指揮下人滅火的時(shí)候,，云棲已從窗口鉆出，幾個(gè)起落,，人已經(jīng)立在白雪皚皚的假山上,。

　　她感到有些納悶，大雪天氣,，馬廄竟然會(huì)起火,？

　　但容不得多想，她的人已飛起,，腳尖在假山石上輕輕一點(diǎn),，如同會(huì)點(diǎn)水的蜻蜓般，在一座座屋頂上起起落落,，已然消失在雪意空蒙的夜色當(dāng)中,。

　　二

　　夜已深，也更安靜了,。

　　云棲立在昌樂城東邊臥佛寺后山的高塔上,。

　　被戰(zhàn)爭(zhēng)陰云籠罩著的昌樂城，空寂無人,，只有偶爾幾聲爆竹炸響,，撕破寂夜，也提示著新年的臨近,。

　　放眼望去,，望不盡的殘?jiān)珨啾凇⒒臄?，偶有人家屋檐下亮著燈，黯淡的燈光透過昏黃的窗紙,，映出凄惶憧憧的人影,。

　　云棲默默坐著,，雪花從天空飄落，很快就把她變成了雪人,。

　　雪人動(dòng)也不動(dòng)地杵在塔頂,，凜冽的北風(fēng)呼嘯著，她的人漸漸與皚皚尖塔融合在一起,。

　　忽然她目中終于亮起一道光彩,。

　　空寂殘破的城郭，幽暗如蛛網(wǎng)的窄巷,，巷子里搖曳的殘燈,，燈下的餛飩攤正騰起裊裊炊煙。

　　她還看到白茫茫的大街上,，一群孩子歡快地跑過,，雖然都穿得破破爛爛，可他們每個(gè)人都蹦蹦跳跳,，歡呼著燃放煙花爆竹,。

　　焰火高高騰起，在夜空中綻放,，五彩繽紛的火焰照亮了白茫茫的城,。

　　馬上就要過年了，那是闔家團(tuán)圓的日子,。

　　她不想再見到李元吉,，更不想介入到權(quán)利爭(zhēng)斗當(dāng)中，成為毫無意義的犧牲品,。

　　世界很大,，豐富多彩，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屬于哪里,？

　　夜幕籠罩大地,，高塔飛檐下懸掛著的銅鈴，在呼嘯而過的雪風(fēng)中搖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拟徛暸惆橹?，她僵坐著，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方,？

　　云飛在哪里,？在做什么？如何才能找到他,？

　　思念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dú),，她在默默流淚。

　　淚水很快就凝結(jié)成了冰霜,，她的臉仿佛凝結(jié)成了冰,，她的人也仿佛凝結(jié)成了冰,。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緩緩站起,，腳步踉蹌,，從高聳入云的塔頂一躍而下，即將墜地的瞬間,，又如同飛鳥般騰起,，那抹如雪片般的白，掠過一重重院落,，一座座屋頂,。

　　當(dāng)她站住腳的時(shí)候，眼前是在飄雪中搖曳的殘燈,，燈下的老婦人正忙碌著,，空氣中彌漫著薺菜餛飩的香。

　　“來一碗餛飩,?！彼跉埿嗟臋M凳上坐下。

　　當(dāng)老婦把餛飩端上桌時(shí),，云棲迫不及待地用雙手捧著碗,，那團(tuán)熱氣立刻將她溫暖，就連凍住的心也化了,。

　　她一面吃,，一面用眼角悄悄打量著老婦。

　　老婦知天命的年紀(jì),，身材精瘦,，瘦得就只剩下個(gè)骨架子，架子上掛著破破爛爛的棉襖,，孤燈下,，映出如同蒼白若雪的發(fā)，枯樹般的紋爬滿了臉,。

　　夜闌人靜,，空蕩蕩的小巷中只有老婦與她。

　　沒有生意,，老婦終于停了下來,，坐到火爐邊，探出手在紅彤彤的爐火上烘烤著,，同時(shí)也在悄悄打量著云棲,。

　　今晚能在何處落腳？

　　昌樂城門已關(guān),，她不敢住客棧,，劉黑闥知道她是外鄉(xiāng)人,，必然派兵來捉拿她。

　　一碗熱餛飩很快就吃完了,，云棲感到全身暖洋洋的。

　　她靜靜坐著,，沒有離開的意思,，口中依然留著那抹鮮甜，這是她這輩子吃到最美味的餛飩,。

　　猶豫再三,，她遞上捏在掌中的碎銀，那是李元吉給的銀子,。

　　她身上帶的盤纏雖不多,，而且這塊碎銀足夠買下一百碗餛飩，道：“大娘,，我出門在外,，能不能在你家借宿一晚？這些就當(dāng)作……”

　　可是這句話還沒說完,，她忽然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老婦從破椅上站起,，笑瞇瞇地看著她倒下去,，枯樹般的臉上居然露出惡毒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