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云鴻怔怔地盯著面前的人。

　　她想起來了,。

　　師父失蹤最開始的那段時間，她一直有些神思恍惚,，開始還以為是吃不好睡不好,，現(xiàn)在才明白，是她自己忘了,。

　　她看到師父自己跳進了水牢里,，黑水沒過他的頭頂，只是一瞬間人就已經(jīng)徹底消失,。

　　這一幕對她的打擊太大,，她給自己下了暗示，隨即將一切都忘記了,。

　　她被自己的暗示迷惑,，自以為師父還沒死，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失蹤了,。

　　常業(yè)摸著她的臉,，“他說，他對不起你,，他害了你,，所以他要向你贖罪?！?p>　　他微笑著說出了結論,。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是他自盡的理由,，你就是害死他的兇手啊……哈哈哈哈——”

　　管云鴻盯著他的臉,，腦子仿佛被什么東西卡住了一般，什么都反駁不出來,。

　　他說的沒錯,。

　　她算是理解了為什么常業(yè)這個瘋子會說她跟荀蕭天一樣了。

　　他們兩個,，都殺了自己師父,。

　　她……害死了師父……還用師父教授的能力欺騙自己，隱瞞了一切,。

　　怎么會這樣,？

　　“看起來那邊結束了?！苯讨鲯吡艘谎墼郝淠沁?，緩步離開。

　　隨著他的消失,，司懈和管云漸都感覺身上一輕,，慌亂地奔向小院,。

　　管云漸跑到院子里時沒有看見其他人，只有跪坐在地上的妹妹,。

　　“妹妹,，沒事吧？”

　　他抱著她的肩膀,，想將人扶起來,，卻忽而發(fā)覺人的眼神不大對勁。

　　“妹妹,？”他又喊了一聲,。

　　地上的人轉過頭來，目光平靜地盯著他,，“回去再說吧,。”

　　管云漸瞳孔一縮,。

　　雖然是一張臉,，但他能明顯感覺到這不是自己的妹妹，“你是誰,？我妹呢,？”

　　他將人提了起來，死死地瞪著面前的人,。

　　荀蕭天拍拍他的手,，“先回去，我慢慢解釋給你聽,。她現(xiàn)在的情況不太好,，你冷靜一點?！?p>　　司懈追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guī)煹茴I著人往回走，緩緩解釋著情況,。

　　“簡單來說,，她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受到的打擊太大,，自我封閉了,。”荀蕭天解釋了一下情況,。

　　管云漸眉心擰緊,。

　　“她所學的道法很特別，如果她繼續(xù)這么消極下去,，有可能會用自己的能力抹殺自己,?！?p>　　“真的？”想到有這種可能性,，管云漸晃著他的肩膀，“能不能讓我跟她說會話……”

　　“她聽不到,，抱歉,。”荀蕭天垂下眼睫,，思索著,，目光瞟到了手腕上的銘文，“不過,，有一個辦法……解開這枚共生銘文,，強迫她的意識回歸身體?！?p>　　不過那樣的話,，他自己會怎么樣，就不清楚了,。

　　這下慌的人輪到司懈了,，“師弟你——”

　　荀蕭天似乎并未聽見，只是交代著他,，“具體要怎么做,，我會跟師兄商量一下。我希望等她恢復過來后,，你能照顧好她,。”

　　管云漸盯著面前人的眼神,。

　　按說發(fā)現(xiàn)自家妹妹的身體被一個陌生男人占用著,，他應該生氣，又或者是揍他一拳,，但他現(xiàn)在面對著荀蕭天,，什么警告的話都說不出來。

　　就像是想找隔壁家小孩的茬,，卻發(fā)現(xiàn)你隔壁家小孩就是隔壁家小孩,，半點錯都挑不出來。

　　“希望你也沒事,?！彼呐乃募绨颍瑱喈斒亲８?。

　　荀蕭天微微頷首,，轉過頭走向司懈,，“大師兄，我們談談吧,?！?p>　　“師弟你先別沖動，也許有其他的辦法……”司懈勸解著,，“我可以幫你,，我現(xiàn)在就把小師妹也叫過來——”

　　“來不及了，我不太清楚現(xiàn)在她是什么情況,，所以在她往絕路走上去之前,，我們就該動手?！彼従徑忉屩?。

　　欺瞞自我，憎恨自我,，人的意志也許有時堅強得不可置信,，但也真的會不堪一擊。

　　他經(jīng)歷過類似的情景,，所以很清楚她現(xiàn)在的情況,。

　　距離拔出劍往脖子上砍只要一個念頭而已。

　　“你……”司懈錯愕,。

　　他這一刻真的希望自家?guī)煹軇e太善良,，說出比如“師兄我們現(xiàn)在出去把管云漸做掉，你給我改個身份,，我們回師門好好過一輩子”之類的話,，滿足他自己對于團圓的想象。

　　可荀蕭天只是微笑著盯著他的眼睛,，真誠而溫柔,，“大師兄，我其實已經(jīng)沒想過自己有機會再見到你們,?！?p>　　“在星墜谷那些年，我?guī)缀趸钤诳只爬?，害怕自己某一天會被身邊人拆穿……有時候做夢我會夢見師父,，夢見她死的時候的情景，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她,?！?p>　　“有一天我做夢夢見師父，她來見我,，說她希望我好好地活下來,，希望我不要太愧疚,。”

　　就像是母親,，總是會包容地原諒自己的孩子,，無論他做錯的有多離譜。

　　“小師叔也是這么想的,?！彼拘该嗣念^。

　　“這個夢,，是我昨天晚上做的。大概是因為,，我因為一個人,，開始期待明天了吧?！避魇捥焱?。

　　司懈沉默了。

　　他望著面前人的雙眼,，“你被帶走之后,，我一直很愧疚?！?p>　　此時此刻,，他有些卑鄙地想挽留人。

　　“大師兄,，我現(xiàn)在這條命,，本來就是向天借來的。能再見到師兄,，已經(jīng)是大幸,，我已經(jīng)……別無所求了?！?p>　　那只手拍了拍司懈攥緊的雙手,，“我去我留不由人，你,，師姐,，小師妹，好好地活著,，好嗎,？”

　　司懈閉上了眼睛。

　　壓抑下所有的不甘,，默念起了一段銘文,。

　　管云鴻回想著自己接觸到的真相,，想起自己遺忘的一切，回想著師父坦然而平靜的獨白,，迷茫了,。

　　她知道師父有很多位弟子，知道自己的那些師兄師姐都死在了一場又一場的戰(zhàn)爭中,，先于他這位師父而去,。

　　無數(shù)位弟子的離去，一點一點地壓垮他的精神,，而她……是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時此刻她終于能明白師父為何對她總是一副悲哀而愧疚的表情了……

　　倘若一個人是害你跌落深淵的仇人，你或許會想殺之而后快,；但這人是仇人的同時又是恩師,，他向你坦白了一切，以自己的死祈求你的原諒,，那么其中的情感,，就有些復雜了。

　　師父提供了術法,，害了她一輩子,。

　　但她又壓垮了師父的精神，促進了他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