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謝清韻離開靜心殿后,，一連半個(gè)月都未再踏進(jìn)那個(gè)院子,。

　　亦不曾召見慧誠。

　　那日過后，她現(xiàn)在對(duì)光頭的東西都有些興致缺缺,。

　　直到再度從潤六的報(bào)告里得知關(guān)于和尚的消息,。

　　潤六說慧誠把她撥過去建宅子的錢全買了米,，熬成粥,，打著自己的名號(hào)，在京城各個(gè)城門施粥施了十天,。

　　“……”

　　一陣沉默過后,，謝清韻擺了擺手：“隨他吧?！?p>　　他自己的錢,，自己支配。

　　潤六道：“陛下不懷疑國師這樣做是在刻意收攏人心,？”

　　謝清韻懶洋洋：“你要是有證據(jù),，早就同朕講了?！?p>　　“既然連你都找不到證據(jù),，便說明他真的只是在施粥而已?！?p>　　況且慧誠那個(gè)和尚一向有些呆，大公無私不求回報(bào)的施粥這種事像是他會(huì)做出來的,。

　　潤六哦一聲,。

　　謝清韻盯著潤六看，很想開口問問他最近有沒有去靜心殿找那個(gè)和尚,。

　　又覺得這樣太過刻意了,。

　　且她向來不過問潤六的私事。

　　正猶豫要不要開口,，卻聽宮人來報(bào),，云陽求見。

　　“宣,?！?p>　　謝清韻整理了一下情緒，就看見云陽風(fēng)風(fēng)火火沖了進(jìn)來,。

　　“陛下,，找到了個(gè)薛家的人?！?p>　　他聲音不大,，卻換來房間里瞬間的一片死寂,。

　　潤六看了謝清韻一眼。

　　謝清韻深呼吸一口氣：“人在哪里,？”

　　“在詔獄,。”云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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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衛(wèi)的詔獄,，向來是比刑部還要可怕的存在。

　　因?yàn)槿杖斩加蟹溉嗽谶@里受刑,，所以地面常年被血跡浸染,。時(shí)間一久，便堆積起了一層暗紅色的粘稠,，散發(fā)著腐味,，令人作嘔。

　　謝清韻上一次來詔獄已經(jīng)是兩年前了,。

　　她以為那是最后一次,。

　　沒想到錦衣衛(wèi)又抓到了新的薛家的人。

　　穿過幽暗的長廊,，謝清韻來到犯人所在的牢房,。

　　牢房里關(guān)著的是個(gè)年僅十五六的少年。

　　被捆在刑架之上,，垂著頭,，身上有血跡。

　　看樣子云陽已經(jīng)折磨過一遍了,。

　　“薛家的人,。”

　　謝清韻走過去,，看著那少年,，伸手扣住了他的脖頸。

　　昏迷中的少年只覺得心臟仿佛被攥住了,，慌亂中睜開眼,。

　　就見到一個(gè)滿是恨意的少女，正直直盯著自己,。

　　那恨意如泉涌般溢滿她眼底,，在牢房幽暗光線的襯托下，她像是古書中記載的只有夜半才會(huì)出來吸食人血的妖精,。

　　擁有著令人動(dòng)魄驚心的危險(xiǎn)和美麗,。

　　“薛家的人。”謝清韻喃喃重復(fù),。

　　“薛家的人,。”

　　“薛家的人,?！?p>　　她每說一句，手便攥緊一分,。

　　直到少年的臉漸漸漲成青紫色,，謝清韻才忽然放了手。

　　“為什么就是死不干凈,?！敝x清韻看著那少年。

　　少年流下淚來,。

　　“我怕,。”

　　他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他怕,。

　　這么多年改名換姓，東躲西藏,，最終還是逃脫不掉被錦衣衛(wèi)抓住的宿命,。

　　可當(dāng)年那事發(fā)生之時(shí)，他才八歲,。

　　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因?yàn)樗茄胰耍妥⒍ㄒ绬幔?p>　　少年凄苦地看著謝清韻,，無助而絕望,。

　　謝清韻一瞬間晃神，仿佛看到了當(dāng)年自己,。

　　她腳下踉蹌，后退兩步,。

　　低頭看著自己雙手,，茫茫然。

　　“陛下,?！痹脐栍行?dān)憂。

　　其實(shí)他也猶豫了很久,，才決定向謝清韻通報(bào)此事的,。

　　因?yàn)闈櫫f，可以一試。

　　爛肉不剜,，傷便不好,。

　　這是潤六原話。

　　可看今日這情景,，只怕又是一次傷口撒鹽罷了,。

　　謝清韻余光看見云陽腰間的繡春刀，迷茫中突然伸手一把將刀抽了出來,。

　　刀鋒凌厲,，泛著寒光。

　　謝清韻將刀對(duì)準(zhǔn)那少年的脖子,，一刀揮下,，卻砍上了自己的手臂。

　　頓時(shí)鮮血如注,。

　　“陛下,！”

　　云陽瞬間慌了神，回頭對(duì)手下大吼：“快去找太醫(yī),！”

　　潤六則飛快上前,，奪下謝清韻手中的刀。

　　謝清韻這會(huì)兒已失了神智,，雖被奪刀,，卻仍舊在用指甲不斷抓扯著適才手臂上的傷口。

　　“薛家人不死絕,，是韻兒無能,！”

　　“韻兒無能！”

　　謝清韻痛苦不堪,。

　　潤六見狀,，將謝清韻環(huán)住，阻止她繼續(xù)傷害自己,。

　　“陛下,。”潤六放柔了聲音哄,。

　　謝清韻無動(dòng)于衷,。

　　她聽不見。

　　云陽這會(huì)兒已命人將薛家后人帶離了牢房,，見謝清韻這樣,，小心建議道：“不如將陛下送去天僧那里？”

　　潤六藏下眼底的痛苦,，點(diǎn)頭,。

　　謝清韻被帶到靜心殿的時(shí)候，她的手臂依舊在流血。

　　浸濕了潤六整個(gè)衣袖,。

　　大片大片的血跡如盛開的罌粟,，觸目驚心。

　　潤六將謝清韻放在床榻上,，急道：“請(qǐng)高僧幫幫陛下,。”

　　太醫(yī)們此時(shí)聞?dòng)嵹s來,，想要上前包扎,，奈何謝清韻掙扎不斷，根本近不得身,。

　　潤六需要用兩只手一直按著她,，才能防止她繼續(xù)傷害自己。

　　天僧于是走過去接替過潤六,，伸出手,，按在謝清韻的額頭上。

　　掙扎中的謝清韻只覺得一陣清涼感傳遍全身,，適才似被焚燒的痛苦慢慢清減了,，眼神也清明了幾分。

　　天僧隨即拿過太醫(yī)的藥箱,，找出剪刀將謝清韻傷口處的衣袖剪開,，撒上金瘡藥。

　　一套過程行云流水,。

　　金瘡藥撒進(jìn)傷口,，疼得謝清韻淚眼婆娑看向天僧。

　　如一頭受傷的小獸哀哀嚎叫,。

　　天僧下意識(shí)放緩了手上動(dòng)作,，邊上藥邊輕輕替她吹著傷口。

　　謝清韻吸吸鼻子,，不哭了,。

　　潤六見謝清韻安定下來，識(shí)趣帶著眾人先行退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他二人,。

　　天僧忍不住嘆了口氣。

　　“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緣聚處生,，緣散處滅,，不過虛妄。”

　　“陛下這又是何苦呢,？”

　　天僧憐憫地看著床上脆弱無助的謝清韻,。

　　她的執(zhí)念太重了。

　　重到哪怕是自幼便參透了眾生欲念的他,，都無法參透屬于她的那份執(zhí)念,。

　　近乎成魔。

　　謝清韻在床上吃力抬起手,，去拽天僧袍角,。

　　天僧微微俯身湊近，以為她有什么話要說,。

　　下一秒,，便有一雙唇貼了上來。

　　冰涼,，柔軟,，香甜。

　　然而天僧卻如被滾水燙了似的,，立刻直起身來,。

　　他皺了皺眉。

　　這一次,，她又在癔癥里面將自己錯(cuò)認(rèn)成了誰,？

　　然而就聽見床上的謝清韻開口，輕道：“和尚,?！?p>　　“還俗吧?！?p>　　“還俗來朕的后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