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曉站住了腳,，聲音是從左邊藤蔓墻的另一側(cè)傳來的。

　　“嗯...教練,，你能不跟他們說嗎,？”這是陸和的聲音。

　　平常他們都管李希文叫“老板”“老李”,，一個個沒大沒小的,，這個時候怎么突然管他叫“教練”呢？還不是在訓(xùn)練的時候,。

　　“我爸一直有病,，治不好的，長期需要吃藥,。他在我小時候做的手術(shù),，做了截肢，一直沒有工作收入,。但是當(dāng)年手術(shù)欠下親戚的錢還沒還完,。我——我一直想怎么幫家里分擔(dān)一些，所以遇到這種機(jī)會就想試一試,?！?p>　　付曉想拔腿就走，她意識到自己也許聽到了一些很不體面的事情,，至少是陸和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她環(huán)顧一周，繼續(xù)往前走前面的藤蔓墻就到盡頭了,，她只能從原路往回退,。

　　“你好，請問前面是客房部遠(yuǎn)溪橋樓嗎,？”付曉剛掉過頭要打道回府,，一個洪亮的聲音就敲碎了沉悶的夜空。

　　付曉條件反射地張開嘴要回答問路的陌生女人，又趕緊閉上嘴,，不出聲地?fù)u了搖頭,。

　　“不知道還是不是？”問路人迷惑地追問,。

　　“不知道”付曉從鼻子里用蚊子聲擠出幾個音節(jié),，拼命祈禱藤蔓另一邊的兩人不要聽出她的聲音。

　　問路人不知所謂地走遠(yuǎn)了,，付曉不敢多呆,，提起氣一路跑回了房間。

　　她坐在床上喘著粗氣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下肚,，她盯著玻璃杯里的氣泡發(fā)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又響起了上次陸和父母來上寧的時候，他們躲躲閃閃的樣子,，還有皮膚黝黑,，頭發(fā)短短的陸和妹妹。既然陸和已經(jīng)輟學(xué)了,，那他妹妹呢,？那么小，還在上學(xué)嗎,？爸爸媽媽好久才來看一次他,，住的地方大概不太好吧，要不他為什么那么生氣,？

　　打比賽一直都是付曉暑假的一項業(yè)余活動,，輸了就去念書。

　　可是陸和呢,？他要是這次沒能進(jìn)入聯(lián)盟,，又能去哪里？他的爸爸媽媽又該怎么辦,？聽他說他之前待的那個青訓(xùn),，只是管吃管住，連工資都沒有好好發(fā)的,。

　　就是這么難的陸和,，平常在隊里一直樂呵呵的，跟她同歲,，卻像一個大哥哥一樣沉穩(wěn),，包容著她的毒舌和瘦猴的揶揄。

　　眼睛有點酸澀，付曉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一定是今天屏幕看多了,，都怪老李。

　　在床上裝死了一會兒,，付曉不得不再次看向手機(jī)屏幕,，十二點半了。距離明早八點報志愿還有七個半小時,，而她對于自己想上的學(xué)校,、分?jǐn)?shù)相近的學(xué)校、專業(yè)合適的學(xué)校一無所知,。

　　“佳佳,，睡了沒有？”付曉用手機(jī)查了半天,，覺得滿腦袋亂糟糟的,，重要的是，她根本不能把陸和那種小心翼翼的語氣趕出腦海,。

　　對面秒回“沒有啊,，看劇呢，你也沒,？”

　　“...幫我個忙,。”付曉有氣無力地拍著鍵盤,，寫下了幾個自己覺得合適的學(xué)校和專業(yè),。“這幾個怎么樣,，怎么報啊,。”

　　“你這數(shù)據(jù)都好幾年前的了,，哎呀,，你怎么都不會查......”佳佳那邊窸窸窣窣發(fā)來了語音，看樣子也是在家怕打擾家人休息,，但看得出來,，語氣很著急。

　　“明天就報,，你工作就做成這樣,？”

　　“幫幫忙——謝謝啦——”付曉字剛剛打了一半，頂端突然蹦出了一條消息提示,。

　　陸和（咖咖）：睡了沒有,？

　　付曉一下子坐起身，整個人在床上繃得板直。

　　“沒有”她誠實而飛快地打著字“在跟佳佳聊天,，我明天還要報志愿,，什么都沒準(zhǔn)備?！?p>　　打了一半又覺得提大學(xué)不太好,，猶猶豫豫刪除了后半句話——這是干嘛啊，付曉皺眉想著,，把字添了回去,，特殊照顧或許并不是陸和想要的。

　　對面也正在輸入了好久,。

　　“你晚上十點半的時候有沒有去樓下,？”

　　這，你是玩關(guān)羽的還是我是玩關(guān)羽的??！付曉感嘆，這一招單刀直入玩的簡直出神入化,。

　　“去過”付曉反而松了一口氣,，也完全坦誠了起來“但是你必須必須相信我,，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

　　“我跟家里有矛盾”付曉繞了個彎子說高考的事情“所以我心里悶,，下樓散心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你和老李”

　　她手機(jī)屏幕敲得飛快“我就聽到你說你家里有困難,，不想我們知道，我就直接走了,?！?p>　　“真的?！彼盅a了一句,。

　　對面正在輸入......

　　提示閃了很久，就在付曉以為是系統(tǒng)判斷錯誤的時候,，陸和的回復(fù)蹦了出來,。

　　“沒事的哈哈我不該因為這個感到自卑的?！?p>　　一個躺平的俏皮表情,。

　　“確實不該”付曉立刻回復(fù)到?！拔曳炊X得你特別牛逼,。”

　　這句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嗯......就,，不太想被同情,。”

　　“好,，不同情你,，但人都是要互相幫助的。所以有需要你要說,，以后我有需要也會找你的,。”付曉認(rèn)真地回答,。

　　那邊回了一個“嗯”的可愛表情,。

　　“那，晚安,？”

　　“晚安”付曉回復(fù),，話說開了就是舒服。

　　“對了,，這件事能不能先別跟楊予佳說,？”

　　“隨你咯”付曉翻了個白眼，陸和真是多慮了,，不只是他,，任誰跟佳佳這種白富美做朋友都會自卑的吧！

　　說佳佳,，佳佳到,。頂端反復(fù)彈出窗口：

　　佳佳：喂喂！??！你人呢！,！我給你畫的表格你收到?jīng)]有,！

　　付曉急忙點過去，看到佳佳早就給她做好了報考攻略,，每一個選項都標(biāo)好了最新的分?jǐn)?shù)線和全國排名,，跟付曉報給她的分?jǐn)?shù)做出對比，用紅色,、紫色和綠色畫出了上線的概率,。

　　豈止是白富美，還善良——還聰明——付曉熱淚盈眶,，等佳佳來上海,，一定帶她吃最好的陽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