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水這些日子實在難熬,,整改河道須得在第二場暴雨來之前完成。
文淵之同汝陰的百姓同吃同住,勾月也跟著他們一同揮榔頭鋤地刨土。一開始他們還瞧不上勾月,說一個姑娘,,大腿還沒有他們胳膊粗呢,,哪能跟他們一樣改河道,。
勾月指著人鼻子便道,,“你見過我大腿,,怎么就知道我大腿比你胳膊細了?”
被文淵之急急攔住,,“少說一句,。”他這些時候晝夜不分,,眼圈底下烏青一片,。
紀樸聽了把臉扭過去笑,笑得肩膀直發(fā)抖,,沒見過說話這樣糙的女子,,笑完再轉過臉點頭贊同。
她才不會任由人看扁了,,推開文淵之大聲道,,“誰家娘們不干活,怎么的,,你家娘們沒下過地,,要是她們不在山上看著孩子老人,也能跟你們一起下來干,,少看不上我,。”
事實證明她一個人確實頂?shù)眠^四五個人,,干起活來絲毫不懈怠,。
整個治水的過程都十分順利,文淵之的指令并沒有人質疑,。
夜里他們并不返回汝陰沒被淹沒的都城,,來回時間太久,下了雨的路又細軟,,馬蹄子陷在里面走得會更慢,,只在幾個水道的高丘上跟百姓們勉強擠一擠。
這天夜里荷花溝來了一群新難民,,只是衣著并不臟亂,,剛到窩棚卻被人趕了出來。
晚上勾月回來已經(jīng)晚得很了,,她照例先練了會兒功再去尋個窩棚睡,。
見新搭起來一個窩棚,她瞅了瞅,,稻草攏起來的床榻睡了兩個女子,,她剛要進去同這兩個面生的夫人一起擠一擠,,便聽得一個人在她身后說,“勾月姑娘,,回去睡吧,,床都給你鋪好了?!?p> 寶大娘還帶一個孩子,,晚上勾月略翻個身,那孩子聽了動靜也要哭一會兒,,寶大娘便不厭其煩地哄孩子,,一夜總反復三四次。
“我就在這兒睡吧,,反正她們兩個旁邊還有個位兒呢,。”勾月勸她早些回去看著孫子,。
寶大娘拉著她,,“這可不敢去啊,!”
“有什么不敢去,?”勾月站在門口,被寶大娘扯著胳膊,,生怕她走進去一般,。
“里面兩個姑娘,不干凈得很呢,?!?p> 勾月累了一天,尚沒有反應過來,,“我身上才叫一個不干凈,,又是泥又是水,前兩天紀樸那小子跟李老漢他們扒土,,結果不知怎么扒著了茅坑,,我一腳就踩了進去,要不是洗了腿腳,,怕是過處都能熏死個人,。話說,我一會兒還得問問兩個姑娘介懷不介懷,?!?p> “不介懷!”那里頭的女子早就被她們的聲音吵醒了,聽得一清二楚,。
“哎呀,寶大娘,,你得看孩子,,在這里跟我磨什么,我瞇一會兒還得起來干活,,你快回去吧,!”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指著里面的女子道,,“你們要是教壞了勾月姑娘,,看我這老婆子不撕爛你們的嘴,把你們的窩棚給掀翻了天,!”
勾月素來覺得寶大娘慈眉善目的,,竟也能這般威脅人,只是不知這里面兩個姑娘今兒白日里怎么惹了她不快,。
她彎著腰走進去,,左邊是個穿青裙的姑娘,右邊是個穿紫裙的姑娘,。
稻草上鋪了兩片竹席子,,兩人蓋著兩張薄毯子,這天雖然不算很冷,,可沒被子蓋,,后半夜還是凍人的。
勾月道,,“勞駕,,我跟哪位蓋一張?”
左邊一個說,,“我的毯子實在是薄的很,。”
右邊一個說,,“我的毯子也不厚,。”
勾月無意為難他們,,不蓋便是,,她道,“可否給我讓一個躺下的位置,?”
左一個說,,“我這邊實在擁擠。”
右邊一個說,,“我這兒也不寬敞,。”
她剛爬到中間,,她們二位便自動往旁邊挪開了,,留下一個剛好能躺下的位置給勾月。
嘴是嚴的,,人是心軟的,,勾月?lián)u頭笑道。
她躺下不過一炷香,,兩個女子便同時將毯子往她身上蓋了一蓋,,兩張?zhí)鹤盈B著蓋在她身上。
她們以為勾月閉著眼便是睡著了,,其實她醒著呢,,只聽她笑道,“不是說毯子實在???”
左一個道不好意思,“對不住姑娘,,我方才是怕你嫌棄,,才不敢跟你分著蓋?!?p> 右一個道,,“我姐姐都給你蓋了,我不給心里頭過不去,?!?p> 勾月道,“多謝二位了,?!?p> “你們二位看著面生,前些天沒看著,?!?p> 青裙女子道,“我們姐妹兩個,,是今天才來的,,容身之所被大水卷了,那里的人都沒地住了,,我們才斗膽來這里,。”
“來就來了,反正吃食也不差這兩口,?!惫丛碌馈?p> “對了還不知怎么稱呼你們二位,?”
青裙道,,“我叫瑤臺,她叫蓮躊,。”
“我叫勾月,?!?p> “我和姐姐知道?!鄙徿P道,。
“哦,你們不是今日才來嗎,?”
“可姑娘去改河道干苦力的時候,,我們瞧著了,有位大人正干著活忽然叫你的名字,,待你回頭,,他又將泥糊了你一臉,那時候我和姐姐就聽見了你的名字,,叫作勾月,。能上九天勾攬明月,可見姑娘是個富貴人了,?!?p> 勾月聽著她們一句一奉承,夸得她都不好意思了,,“紀樸這個混熊,,拿泥巴糊我的臉,我過兩天非拿糞糊回來,!”
逗得瑤臺和蓮躊都笑起來,,“姑娘還真是有趣?!?p> 笑了一會兒,,瑤臺勸道,“姑娘白日里累,,不如早些歇著吧,。”
“我這精力最是充沛,莫說這點兒活,,我練功的時候,,能從山上挑水打滿家中所有的水缸,還不帶喘氣的,?!惫丛碌馈?p> 蓮躊驚訝極了,,“姑娘練的是什么功夫,?”
“什么都練一點兒,就是不精通罷了,?!彼铝送律囝^,頑笑道,。
“你可會飛檐走壁,?”蓮躊忙問。
“輕功也是會一些的,?!彼t虛道。
“那彎弓射箭呢,?”
“也略練過幾日,。”
“舞刀弄劍會不會,?”
“在家中都玩兒過,。”
蓮躊羨慕極了,,“你家里很寵愛你吧,?”
“那……那是自然?!惫丛旅銖娦Φ?。
寵得差點連命都沒了,走鏢那么危險,,不學點本事哪能行,。
蓮躊問完,翻了個身不再言語了,。
“怎么了,,你困了?”勾月拍著她的肩膀,。
瑤臺嘆了口氣,,“勾月姑娘,,早些睡吧?!?p> 聽得蓮躊哽咽起來,,不敢高聲哭,委屈地不停擦淚,。
“你怎么了,?”勾月扳著她的肩膀叫她轉過身來。
她在兩個姑娘中間睡著,,身上暖和極了,,“你不要哭,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同我說,,我來給你出氣?!?p> 瑤臺道,“無人欺負她,,是這世道欺人,。”
“這要怎么說,?”
瑤臺道,,“姑娘還不明白為何這里的人處處排擠我們?”
“你說寶大娘,?”
瑤臺嘆了口氣,,“我們是在這里呆不久的,也許過一日我們便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