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老師,,這個是什么?。俊币患坷?,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女孩捏起信封里夾著的紅色花瓣,。
“啊...這是玫瑰花瓣?!卑樲D(zhuǎn)過頭撇了一眼道,。
“哦,,玫瑰是什么?。俊毙∨⒂謫柕?。
“玫瑰是一種很香很香的花,,有紅的,有藍的,,還有白的,。這種叫做紅玫瑰,它的顏色比血還要鮮艷,,它的莖桿上帶著尖銳的刺…啊哈,,孩子,如果以后你見到了紅玫瑰,,可不要用手去摘它,,要帶手套的?!卑槣睾偷嘏牧伺男∨旱念^,,平靜地看著這個孩子一臉渴求的神色,緩緩地回答著她的問題,。
看著小女孩思索的樣子,,阿瑯嘴里呢喃道:“真像啊...真像?!?p> 阿瑯翻看了一會兒小女孩兒拿出玫瑰花瓣的信,。忽然,阿瑯?biāo)坪蹩吹搅耸裁?,猛地抓住小女孩肩膀,,問道:“這東西你從哪里來的?!?p> 小女孩兒哪見過這么兇的華老師,,剛才得到新知識的喜悅勁兒一下子沒了,只用手指了指阿瑯手邊的信堆作為回應(yīng),。
...
阿瑯來到這個不怎么富庶的村子已有十個個年頭了,。十年前,,他作為部隊里唯一識字的兵,被分配到這里當(dāng)老師,,阿瑯知道他犯了錯,,所以并沒有抱怨部隊什么,直接收拾了他的個人物品就去辦理退伍了,,在阿瑯走出軍營的時候,,連長追上他給了他一封信,說是他落下的,,阿瑯也沒在意,。雖然離開了軍隊這個大家庭,但他還并不是很失落,,因為他很喜歡老師這個職業(yè),。不過,禍不單行,,好不容易撿拾起來些不錯的心情,,在他來到這個村子后全丟了。他發(fā)現(xiàn)這里的艱苦遠非他所能接受的,,他實在想不到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還會有如此貧窮的村莊。整個田野中間就只有這個小村子,,沿路上勞作的農(nóng)民基本都長一個樣——面黃肌瘦,,沒有耕牛,也沒有像樣的農(nóng)具,,有的田地好像還是刀耕火種,。但阿瑯回過頭想一想,也無可厚非,,畢竟無論什么事都要有一個過程嘛,。于是,阿瑯想著能不能和村長商量商量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條件,,畢竟自己是一個還算體面點的人民教師,,結(jié)果吃了閉門羹,碰了一鼻子灰,。所以,,阿瑯在這種艱苦的環(huán)境中,艱難的教了十年書,。
這天,,鄰村的陳二娃送來一個女孩,換作陳珍,小名叫囡囡,。阿瑯盯著囡囡半響不說話,,如果細看的話,阿瑯的身子好像還有點顫抖,。這孩子衣服有幾處補丁,,但也還算干凈,陳二娃見阿瑯不說話以為阿瑯是喜兒不喜女,,于是起忙說:“華老師啊,,這…這還是雖然生得一副女兒身子,可幫農(nóng)是把好手啊,,比那些額…什么壯丁還利索哩,,而…而且啊,她娘老子雖然都是城里的破落戶,,好歹也是城里的,,認得幾個字兒,所以這女娃也認得些…誒,,華老師,她就算再不濟,,當(dāng)個端茶的書童也成啊,。”陳二娃聲音越來越小,。聽了陳二娃這焦急的話,,阿瑯愣了愣,眼流出些痛苦來,,緊緊抓著袖口,,說:“這又不是古代,哪里有書童的說法,?!闭f罷,也不理睬陳二娃,。
見阿瑯不理睬他,,陳二娃急了,他從身上幾個兜里掏出幾張糧票來,,“華老師,,我身上就...就這些了。誒...要是不夠,,我這就回去再拿些拿,,您就行行好,收下她吧?!闭f著陳二娃就跪在阿瑯面前,。阿瑯被他這一鬧騰,回過神來,,連忙扶起陳二娃,,道:“你先起來,囡囡…我收下了,,你把東西收起來,。”陳二娃被阿瑯扶起后摸了摸自己已不多頭發(fā)的腦袋,,道:“嘿嘿,,華老師說的是?!笨粗惗藓┖竦男θ?,阿瑯也不禁發(fā)笑,:“今天就回去吧,,明天來一趟,。”“好嘞,?!标惗拚f完拉著囡囡的手歡喜的回去了。阿瑯看著他倆個離開了自家大門,,嘆了口氣:“陳珍…阿珍…”阿瑯低頭摸了摸桌子上的一摞書信,,漸漸失了神。
第二日,,陳二娃將囡囡帶來就走了,,說是農(nóng)忙,阿瑯嘆了嘆氣,,“囡囡,,以后你就坐那兒吧?!卑樦噶酥附淌铱亢笠稽c的一張桌子說道,。性格柔弱的囡囡點了點頭,用蚊子一般大的聲音“嗯”了一聲,,就拿著書包去那桌子旁了,。
阿瑯回到書房正準(zhǔn)備小憩,就看到囡囡在門口張望著,,問:“囡囡,,你在那邊干什么呢,?”阿瑯強硬著撐起笑臉對囡囡說?!袄蠋?,您是不是叫華瑯?”囡囡沒有回答阿瑯反問了一句,。阿瑯沒有應(yīng)為囡囡答非所問而生氣,,“是啊,怎么了,?”,。“老師,,這有一封信,,上面寫著“致華瑯”,是給您的,?!编镟锫曇舸罅艘稽c,像是找到新大陸一樣,,但又不敢笑,,小臉脹的通紅。阿瑯聽到信,,立馬來了精神,,轉(zhuǎn)而一想,都教了十年書了,,也沒見有個人給自己寄個信啥的,難道是因為囡囡,?疑惑的阿瑯接過信,,一股霉味兒鉆進鼻腔,但是信上的火漆掉了,,應(yīng)該是被蹭掉的,。阿瑯讓囡囡自己一個人去外面玩,自己打開信,,但囡囡搖搖小腦袋,,舉著一朵早已干枯的紅玫瑰花瓣,問:“老師,,這是什么呀,?”
“這…這落款怎么是阿珍的!”阿瑯打發(fā)走囡囡,,這才取出信紙,,一看,,身子一震,慌張的往前看...
......
‘阿瑯,,這應(yīng)該是最后一封信了,,我聽連隊里通知說敵軍的飛機馬上就要轟炸前線了,連隊要求馬上撤離,,我們馬上就可以見面了,。’
‘阿瑯,,我們已經(jīng)到大拱橋了,,馬上就可以見面了?!?p> ‘阿瑯,,我們來不及撤退了,永別了,。那年你送給我的玫瑰花我還留著,,不過有點干了,其他幾瓣花都爛了,,只剩下這一瓣完整...’
......
阿瑯看完這像日記的文字,,像是跑了幾里路一樣失掉了所有氣力,癱坐在椅子上,,攥著最后一張燒掉一半,,焦黃的信紙,笑起來,?!霸瓉?..原來是這樣...”阿瑯凄然地笑著...“我以為是你生氣了呢...”
十一年前,阿瑯作為兵娃娃里唯一一個識字的,,所以他被部隊安排在后方,,做了個文書。部隊里人人都知道阿瑯跟陳珍是戀人,,有意將陳珍留在后方的醫(yī)療隊里,。可陳珍是聽著五四運動長大的,,不甘于人后,,于是向部隊申請到前線的醫(yī)療隊,阿瑯拗不過她,,部隊領(lǐng)導(dǎo)也拗不過她,,只好讓她去了。一聽陳珍確確實實要到前線去了,,阿瑯瘋了一般向部隊申請去前線,,但部隊給他的只有一句話:“你個文書,,去什么前線,回去好好呆著,?!卑樞娜缢阑摇R?,前線就是地獄,,存活率不過十分之一二,手無縛雞之力的陳珍要上了前線,,除了死,,沒第二條路了。但阿瑯心存僥幸,,仍然要求陳珍每周寫一封信給自己,。萬幸,前線大獲全勝,,雖然有死傷,,但勝利的喜悅壓過了傷痛,阿瑯心中的那塊大石算是落了地,。
正在阿瑯想要不要寫一封信讓陳珍回來,,營地里忽然傳來刺耳的警笛,接著營地里就有戰(zhàn)士大吼“快進防空洞,,敵襲,。”阿瑯愣了下,,想到陳珍還在前線的營地里,,一下子冷汗淋漓,不顧汗水打濕的后背沖出營地,,就往幾公里外的前線營地跑,。
營里戰(zhàn)士大喊“快回來,前面危險,。”阿瑯根本就聽不見?,F(xiàn)在的他只有一個念頭,,“快…快,再跑快一點,,阿珍,!”
前線營地的爆炸已然響起,那個該死的飛行員將炸彈投在了后營地,,阿瑯被氣浪掀翻在地上,,口吐血沫,,他忍著劇痛掙扎著向前線營地靠近。
殘垣斷壁,,斷肢與爛肉,。惡心之感涌上阿瑯的心頭,這里已經(jīng)不再是前線營地了,,而是人間地獄,,是血肉磨坊。阿瑯心中的悲戚與痛苦支撐他找到那個變成焦黑色的倒下的白棚子,,他顫抖的將棚頂掀開,,一個傷兵在手術(shù)臺上被棚頂壓成了血泥,而陳珍被柱子砸倒在血泊里,,她手里還緊緊捏著手術(shù)刀…頭暈?zāi)垦5陌槗е愓渫送闹?..滿地的血漬,,像是落在地上紅玫瑰花瓣,散發(fā)著令人失神的味道…
剛才在院子外嬉笑,,追逐著起起落落的蝴蝶的囡囡拿著花瓣回到書房...
阿瑯攥著手里的信,,笑著笑著,便淚流滿面...
“華老師,,給你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