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宿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冰寒刺骨,但體內潛藏的靈力隨之被激發(fā)出來,,痛苦也逐漸減輕,。不過就算如此,之前因為擔憂歲若星的安危而強撐著的身體,,此刻卻沉重得無法動彈,,就連想要勾動一根小指也無法做到。
不知過了多少個夜晚,、白晝,,無數(shù)的夢魘與真實交替,數(shù)萬年前與歲神相伴守護結界的情景,;與歲神遙遙相望卻謹守禮節(jié)的克制,;日暈輪逆時歲神隕落人界的瞬間;歲若星不同于歲神的燦爛笑容,;桃木劍刺入胸膛的痛楚,,以及歲若星絕望的哭泣……
漫長的歲月被擊碎成紛亂的瞬間,如熊熊燃燒的火焰迸發(fā)出灼燙的星火,。虛宿只覺得鼻息間傳來難聞的焦味,,仆人們慌亂的叫嚷聲和腳步聲交雜成一片,令他越發(fā)頭疼欲裂,。
虛宿勉強睜開雙眼,,迷糊間意識到自己躺在田剡的臥房內,只是之前大婚的裝飾已經全部撤去,,換上了素雅的淺藍色帳幔,。
“走火啦!快救火??!”老管家根發(fā)叔焦急地招呼著下人們趕去滅火,。
田剡房里的隨侍和丫鬟也都著急忙慌地跑出門去幫忙。
虛宿撐起身子,,抓住一個隨侍問道:“發(fā)生何事,?”
隨侍看著清醒的主子,又驚又喜,,“大公子,,您終于醒了!小的這就去稟告老爺,、夫人,。”說罷,,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滾滾濃煙已飄到田剡的屋門外,虛宿從床上爬起,,倚著床沿從窗口朝外張望,,卻只見危宿坐在屋外的大樹上,悠閑自在地看著人來人往的熱鬧場面,,頗有些看好戲的興致,。而周圍的人好像根本瞧不見他的存在,自顧自地忙碌著,。
“小神給仲秋大人請安,!”危宿見著虛宿,似乎已料到他會醒來,,不緊不慢地從樹上躍下,,俯身行了個禮,。
這家伙將自己投進寒潭的事,,虛宿還記憶猶新,,但此時卻也不想再作計較,畢竟就算他不這么做,,在確定歲若星平安無憂后,,他自己也會去寒潭修煉。
“我娘子呢,?”虛宿問道,。他指的當然是歲若星,自打拜堂成親后,,他就打心底里覺得歲若星就是他的娘子,,這輩子都不會改變。這也是他來到人界的目的,,相信也是她的,。
危宿著實佩服虛宿對歲若星的一片癡情,,大火在前,他卻絲毫不以為意,,一心只掛念著他的心上人。
危宿抬了抬下巴,,朝大火所在的方位瞥了一眼,,示意歲若星就在那里。
虛宿醒來之時便擔心歲若星傷心過度,,是否還會做出什么傷害自己的事情,,沒想到這場大火竟然與她有關。
一想到歲若星有難,,虛宿便顧不得自己身體尚未痊愈,,從窗內躍出,閃身來到著火的屋前,,作勢就要催動靈力將整座屋子凍成冰窟,。
幸而,危宿及時出手制止,,指了指蹲在屋外角落里的歲若星,,虛宿這才松了一口氣,停下手中的動作,。
只見歲若星正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一顆紅色珠子,,對著陽光下左瞧右看,甚是擔心的樣子,。
“她這是在做什么,?”虛宿詫異地看著歲若星,此時的她似乎又變回了當初那個叱咤郊野的小霸王,,悲傷之色已完全在她的臉上隱沒,。
“星爺在想辦法喚醒仲夏星君的靈石,也許是心急了些,,把您府上的丹爐房給燒了,。”
危宿說得輕描淡寫,,虛宿卻俊眉緊促,,瞪大了雙眼,因為此刻歲若星正將那顆珠子湊在唇前哈氣,,接著又用衣角細心擦拭,,而那顆珠子就是危宿口中的“仲夏星君”,也就是虛宿的死對頭——心宿的靈石,。
“這些天星爺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標,,不再嚷著要回鄉(xiāng)野小邑了,,瞧她神采奕奕的,真是讓人放心不少,?!蔽K扌牢康赝鴼q若星,滿意地點頭,。
虛宿的臉色卻越發(fā)難看,,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呼吸也不由得粗重起來,。他攤開掌心,,靈力運行,正要施法將心宿的臨時打飛到九霄云外去,。
卻只見那珠子竟突然閃過一抹紅色熒光,,隨即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亮了……哈哈,,它亮了,!”歲若星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轉頭瞥見虛宿,,欣喜地招呼他,,“凍柿子,你看到了嗎,?心宿的靈石竟然有反應了,!看來我這些天的努力沒有白費!”
虛宿大傷初愈,,而歲若星卻視若罔聞,,只是一心撲在這心宿的靈石上。
一陣酸楚刺痛胸口,,虛宿雖不希望她為刺傷自己而愧疚,,但見她絲毫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不免有些感到失落,。
不過,,她能這樣笑逐顏開地叫他“凍柿子”,應該是已無大礙了,,只要她安好,,他還有什么可不悅的呢?
望著歲若星恢復生機的小臉,,虛宿的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但很快便被他用輕咳掩飾了過去。
“把心宿的靈石還給危宿,,他自有辦法助他化形,?!碧撍奚斐鍪郑@然是要歲若星交出心宿靈石的樣子,。
歲若星將心宿靈石抱在懷里,,撇嘴回絕,“不要,!”虛宿這家伙平時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字來,,怎么遇著和心宿有關的事情就一臉認真的樣子?
虛宿見歲若星將心宿的靈石緊緊貼在懷中,,眼中暗潮洶涌,卻又極力壓制,,不住地朝危宿使眼色,。
危宿卻似乎根本沒有明白上司的意思,瞇著無辜的丹鳳眼真誠地說道,,“心宿乃仲夏星君,,由小神代為化形恐怕有失星君的身份。既然仲秋星君不愿勞煩星爺,,那自己親力親為也是不錯的選擇,,將來必將傳為天界的一段佳話?!?p> 虛宿親自為心宿化形,!嘿嘿嘿……
一想到心宿化為人形后窩在虛宿懷里感激涕零的樣子,歲若星這個資深CP粉的神經又跳動了起來,。
虛宿對她的種種善舉,,在她眼里不過是仲秋星君對于歲神的尊敬之情,但是,,虛宿對心宿的態(tài)度那可就不同了,!她可以從虛宿對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甚至呼吸對頻率上嗅出他對心宿對與眾不同,。
她可以沒有甜甜的愛情,但是她磕的CP必須在一起,。
“哦,,我明白了,你想要親自幫心宿化形,,我猜的沒錯吧,!”歲若星一臉磕到了的表情,伸手便將心宿的靈石遞到虛宿面前,。
虛宿嫌棄地撇過頭去,,卻被歲若星當作了害羞不好意思,。歲若星因此更加來勁,手中推搡的勁頭更甚,。
兩人就這樣你推給我,,我又推還給你,來來回回,,沒休沒止,。唯有危宿在旁看著這出好戲,絲毫不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是由自己這張碎嘴導致的,。
“大哥,!”就在此時,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虛宿回身看去,,正是田剡的弟弟田午。
此刻,,他正跟在一名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邊,,在一大群婦人、仆從的簇擁下疾步朝虛宿走來,。那中年男子正是田剡的父親,,堂堂大齊的相爺——田和。
田和眼中滿是對長子的關切,,但口中卻不發(fā)一語,,雖已年近五十,但卻濃眉齊飛,、精神矍鑠,,從骨子里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可他身后的女眷們卻已經按耐不住,,其中一位最為年長的上前拉扯著虛宿的衣袖左瞧右看,,“哎喲,剡兒你可算是醒了,,快讓糜姨瞧瞧,。
這幾日歲若星對這位糜夫人的大名可謂若雷貫耳。田和的正房妻子早逝,,這位糜夫人是他的外室,,也就是眾多小老婆中的一個。身材略顯富態(tài),,長相也是平平無奇,,家世背景更是普通,但她卻深得田相爺?shù)南矏郏犝f全憑著一顆通達人事的七竅玲瓏心,。
田府除了一些日常事務由小兒子田午打理外,,后院的大事小事全都歸她管。她倒也不恃寵而驕,,行事雖然風風火火,,卻也全都操持妥帖,從未有過分毫差池,。
不但如此,,她還將自己娘家的侄子送進府來作大少爺田剡的伴讀,這一陪就是十幾年,。
歲若星瞥了眼仆從堆里低眉垂首,、沉默不語的白凈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一張可愛靈動的小臉時不時關心地偷瞄著“大病初愈”的虛宿,,當然,在他和周圍所有凡人的眼里虛宿就是田剡,。
這位少年就是田剡的伴讀——麋鹿山。
“大哥,,聽黑衣衛(wèi)稟報,,你在郊野小邑遭到杞國士兵的伏擊。這杞國彈丸之地,,怎會如此膽大妄為,?竟敢重傷我田家子孫!”田午義憤填膺地為兄長打抱不平,,好一場兄弟情深的戲碼,。
可惜歲若星自小在人情復雜的大宗室里摸爬長大,怎會看不透他這表明殷勤,,實則話里藏話,、暗中捅刀的嘴臉。
田午看似是在關心兄長安危,,其實是在質問為何齊國和杞國素無敵對,,為何會攻擊田剡?田剡又為何會出現(xiàn)在郊野,?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多謝二弟為夫君掛懷,一切都怪我出身寒微,,相公怕我思念鄉(xiāng)親,,特地送我到郊野小邑回門,不料卻被幾個齊國小卒當作尋常夫妻索要錢財。相公為護我身受重傷,,我實在對不起他,,嗚嗚嗚……”
歲若星裝得梨花帶雨、可憐兮兮,,最后說得差點連自己都信了,。
其實,她假裝掩面哭泣,,心中缺暗自偷笑,,反正危宿事先用法術篡改了田剡手下黑衣衛(wèi)的記憶。現(xiàn)在她想要怎么編就怎么編,,量那田午也抓不著她的把柄,。
“連日來,嫂嫂衣不解帶地在兄長身邊照顧,,就連府中名醫(yī)都聞所未聞的傷勢,,竟被嫂嫂的民間偏方治好了。嫂嫂真是過謙了,?!碧镂缂傩市实馈?p> 呵,,不就是話里話外說我來歷不明,、形跡可疑嗎?嘿,,我星爺就跟你杠上了,。
歲若星還想上前和這田午“對戰(zhàn)”個三百回合,卻被虛宿一把攔住,,攬在懷里,。
“星兒是我三媒六聘娶進門的正房妻子,自然有她的不凡之處,,二弟夸贊的極是,。”
歲若星沒想到冷冰冰的虛宿扮起田剡來竟全然像換了個人似的,,臉上油膩的笑容竟和真的田剡有幾分相似,。
危宿卻在旁暗自好笑,能讓他家仲秋星君如此飄飄然忘乎所以的,,想必就是歲若星剛剛喊的那幾聲“相公”吧,!
“謝謝娘子?!碧撍薜皖^,,在歲若星耳邊輕輕吐出幾個字,。
謝她?為什么謝她,?謝她幫自己解圍,?還是謝她這幾天熬夜照顧他?
“我那不過是知恩圖報……”歲若星低聲呢喃,,暗暗用勁想要掙脫虛宿的懷抱,。
就在這時,一直只字未說的一家之主天和開口說話了,,“星兒辛苦了,,既然剡兒并無大礙,大家就都回吧,!讓他好好休息,。”
話雖不多,,卻給所有人定了個調——歲若星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