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散了,,燈火漸熄,,臺下人影寥落。唯有那戲臺中央,,一襲藍衣的戲子靜立未動,,花臉下的眉眼低垂,,指尖還殘留著脂粉的淡香。
他望著空蕩蕩的戲臺,,仿佛還能看見那書生抱著佳人泣血的模樣,,紅豆落了一地,,像血,像淚,,像未說完的誓言,。
“萬萬年……”他輕聲呢喃,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終究是騙她的,。”
戲子轉身欲走,,卻見角落里一道身影未散,。那人一襲青衫,,手持折扇,,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似笑非笑,。
“戲演得極好,。”青衫人緩步上前,,“只是不知,,戲里戲外,哪個才是真的你,?”
戲子眸光微閃,,笑意不達眼底:“公子既知是戲,又何必追問,?”
“因為——”青衫人忽然逼近一步,,折扇輕敲掌心,“我見過真正的你,?!?p> 戲子瞳孔微縮,還未開口,,青衫人已從袖中取出一物,,輕輕放在戲臺邊緣——那是一截染血的紅線,末端系著一顆干枯的紅豆,。
“她臨死前,,托人將此物送來?!鼻嗌廊寺曇舻统?,“她說,若戲子唱罷此戲,,便將此物交予你,?!?p> 戲子顫抖著伸手,指尖觸到那截冰涼的紅線時,,眼前忽然浮現(xiàn)佳人最后的笑容,。她站在紅豆樹下,月色如霜,,輕聲說:“若他負我,,便讓這紅豆替我陪他一生?!?p> “她……”戲子喉間哽咽,,一滴淚落在紅線之上,暈開淡淡的血痕,。
青衫人負手而立,,目光深遠:“丞相命?舊情絲,?可笑世人總愛給命運冠以名頭,,卻不知——”他頓了頓,意味深長,,“有些劫,,逃不掉,也不該逃,?!?p> 話音落下,青衫人已轉身離去,,只余戲子獨坐戲臺,,手中紅線微微晃動,似有風過,,又似故人低語,。
窗外,紅豆樹沙沙作響,,月光如水,,灑滿一地殘紅。
戲子握著那截染血的紅線,,指節(jié)發(fā)白,。紅豆干枯皸裂,卻仍固執(zhí)地保持著一點暗紅,,像是從未干涸的血,。
他忽然想起,成親那日,,佳人也曾將一縷紅線系在他腕上,,笑著說:“繞指柔,,縛情深?!笨珊髞?,那紅線被丞相府的金印壓在箱底,再不見天日,。
“繞指柔……”他低笑一聲,,指尖一用力,紅線應聲而斷,。
啪嗒,。
紅豆?jié)L落,在青磚地上彈了兩下,,滾到他腳邊,。戲子怔怔看著它,忽然想起戲文里那句——“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可如今紅豆落盡,,春也不再來。
遠處傳來更鼓聲,,三更天了,。
戲子緩緩起身,將斷成兩截的紅線揣進袖中,。戲服上的金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極了丞相府那日的喜燭——燙得人手指發(fā)疼,卻照不亮人心,。
他正要走,,忽聽身后傳來極輕的響動。
咔嗒,。
像是有人碰倒了什么,。戲子猛地回頭,戲臺上空蕩蕩的,,只有那盞殘燈還在搖曳,,在地上投下一個長長的影子——那影子竟比他的人還要長出一截,像是誰站在他身后,。
“誰,?”他聲音發(fā)緊。
無人應答,。
只有紅豆樹在窗外沙沙作響,,像是誰在低泣,。
戲子攥緊袖中紅線,一步步走向后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因為他知道,,當年佳人就是在這樣的夜里,獨自咽下最后一口氣的,。
而此刻,,那縷若有若無的香氣……分明是她最愛的紅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