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熹微,，雨過天晴。

　　秦孟商這一夜睡得并不好,，總感覺夜里有人在看她,。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著了,，結(jié)果沒兩個時辰又餓醒了，索性起床去做早飯,。

　　在河堤幫工只管一頓飯,，剩下的得自己解決，可即便如此,，這也是個搶手活兒,。

　　這不僅能給家里省下一頓飯，還能賺錢,，活兒也不累,。再說,，廚房可是個撈油水的好地方，村里好些人想把自己女兒塞進(jìn)去都不行,，偏偏這等好差事落到了秦孟商頭上了,。

　　這方剛把昨天剩下的粥溫上，院子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叫喚：

　　“周家媳婦在嗎,？該去河堤上工了——”

　　秦孟商心里詫異是不是太早了點，一邊放下東西往屋外走,。

　　一個穿著布裙的婦女站在低矮的籬笆外,，臂彎間挎了只籃子，正朝里頭張望著,。

　　見屋里有人出來,，婦人稍稍站直了身子，道：“你就是周家媳婦吧,？里正昨日來我家說了聲,，讓我今早去河堤上工的時候，順路叫你一聲,。我家就在那邊的田坎上,，我男人姓趙，你叫我一聲趙嫂子就行,?！?p>　　紀(jì)氏打量著她，眼神并無惡意,。

　　秦孟商：“好,，我收拾下就來，麻煩嫂子等我會兒,?！?p>　　紀(jì)氏見她性情溫和，知禮數(shù),，心下也生出幾分耐性,，點頭應(yīng)了聲。

　　秦孟商走進(jìn)灶房,，迅速喝了兩口粥,，帶上斗笠準(zhǔn)備出門。

　　周令祈疼了一宿,，熬到天亮才睡著,，這會兒見她急匆匆要出門，吊著半口氣問道：“你去哪兒,？”

　　秦孟商言簡意賅：“上班,?！?p>　　“你去上什么——”

　　“早飯溫在爐子上了，趙嫂子還在等我,，先走了,。”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jīng)沒影了,。

　　周令祈壓著肩膀咳了兩聲，臉色慘白如紙,。

　　昨晚對付那兩個毛賊時,，不小心扯到了肩膀，又有點出血,，也不知秦孟商在哪里找的草藥,，還算有點用。

　　聽那兩人的對話,，多半是村里的人,，他用獵戶留下的銹箭傷了其中一人，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不會再找上門了,，但留著總歸是個禍患,。

　　秦孟商不知道具體緣由，只當(dāng)昨晚是遭賊了,。

　　路過村里時,，一群人嘰嘰喳喳圍在那邊，里面的人又哭又罵,，吵得整個村子都不安寧,。

　　秦孟商好奇道：“這是發(fā)生什么了？”

　　聊到八卦,，紀(jì)氏不自覺打開了話匣子：“聽說陳二狗昨天晚上的時候回來滿臉是血,，眼睛還被戳瞎了一只。不知道在外頭惹什么人,，竟落到這般田地……”

　　秦孟商記得昨晚上門的賊人就是捂著眼睛跑了,，早上起來門口那灘血跡還沒干。

　　她不禁往那邊多看了兩眼,。

　　朱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咱娘倆的命怎么這么苦?。￡悜?yīng)財你個天殺的,，當(dāng)初輸光了家里所有錢,，最后連自己的命也輸給賭坊！你死了倒是干凈,，現(xiàn)在兒子遭了你的牽累,，被人給戳瞎了,！”

　　紀(jì)氏悄聲與秦孟商說：“當(dāng)年二狗爹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被賭坊的人逼得走投無路,，卷了家里的錢打算逃跑,，結(jié)果不小心從河堤上滑下去，跌進(jìn)江里淹死了,！身上帶著的那些銀子也被水沖走了,，最后連買棺材的錢都是村里給湊的?！?p>　　“還有這種事,？”

　　秦孟商故作驚訝，心里卻是想到了什么,。

　　那邊朱氏罵完了當(dāng)?shù)模珠_始罵賭坊的人：“那群歹毒的潑皮戶,！逼死了老子不夠,，還要逼死我兒子！到底有沒有王法了,？”

　　周圍人唏噓不已,。

　　“陳應(yīng)財可真不是個東西！敗光了家底不說,，還拖累了家里人,！”

　　“可憐朱嫂子攤上這么個男人，二狗多好一孩子啊,，生生被他爹給害了,，唉......”

　　除了可憐母子倆的，也有說風(fēng)涼話的：“陳二狗大半夜不睡覺,，往外頭跑什么,？怕不是做了虧心事，遭報應(yīng)了——”

　　聽見這話,，朱氏立馬跳起來：“雷大炮,，你說啥呢！我家二狗老實本分又能干,，才不像他那個短命爹,！我看你是吃了滿嘴屎，一大早擱這噴糞,！”

　　雷大炮被一個婦人指著鼻子罵,，脾氣也上來了：“你這娘們咋說話呢！”

　　眼看情形不對,，幾個人連忙上前勸,，生怕兩人掐起來,。

　　“二狗，要是能動就出來勸勸你娘,！”

　　陳二狗偷雞不成蝕把米,，回來后一直縮在屋子里，聽見外面的動靜,，心里煩躁,。

　　他娘嗓門大，這一鬧騰,，估計全村都知道他瞎了只眼睛,。要是讓人知道他是惦記人家媳婦才被戳瞎了眼的，指不定怎么笑話他,。

　　“娘,，別鬧了......”

　　朱氏見著兒子，拍著腿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得肝腸寸斷：“你爹狠心拋下我們孤兒寡母,，白叫人家欺負(fù)！你這后半輩子可怎么過啊——”

　　秦孟商看到陳二狗蒙著左眼,，確定了心中猜想,。

　　哪里是債主找上門，分明陳二狗做賊心虛,，拿賭坊當(dāng)借口,。

　　紀(jì)氏也是心驚：“瞧著怪嚇人的，這得去鎮(zhèn)上請大夫看吧,？那可不便宜嘞,。”

　　一聽要請大夫,，旁邊的陳三媳婦立馬道：“上回二狗爹下葬,，我家又出錢又出力，欠的那一兩銀子到現(xiàn)在還沒還呢,，這次二狗看大夫,，我家就不出了?！?p>　　有人打趣道：“陳三嫂子,，給二狗爹買棺材的錢是大伙兒一起湊的，你家那份是里正叔掏的,，也就下葬的時候陳老三到搭了把手,。”

　　當(dāng)眾被人戳破，方氏臉上一臊,，嘴硬道：“我男人大耽誤了半天工去幫忙,，少賺了二十文，那不是錢??！”

　　“都是同村，搭把手的事還算的那么清楚,，以后村里誰喊敢她男人幫忙,？”

　　其他人目露鄙夷。

　　陳老太太拉下臉,，狠狠在兒媳婦胳膊擰了一把：“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趕緊滾回去洗衣服?！?p>　　方氏心里委屈,，又怕惹怒了婆婆，灰溜溜走了,。

　　紀(jì)氏朝著她的背影啐了一口：“二狗好歹叫里正一聲叔,，她咋這么不做人呢？白瞎了里正的名聲,！”

　　秦孟商的注意力都在朱氏母子身上，沒仔細(xì)聽,。

　　他們昨天才到三江村,，家里一窮二白，有什么可偷的,？

　　陳二狗怕是安了什么別的心思,，被周令祈聽見，才會廢了他一只眼,。

　　她不想繼續(xù)看下去：“趙嫂子,，時間不早了，我們還得去河堤上工呢,?！?p>　　紀(jì)氏一拍大腿：“光看熱鬧去了，差點忘了正事,！走了走了,。”

　　兩人離開后,，藏在樹后的那雙怨毒的眼睛才收回視線,，彎著背，慢悠悠也往那邊去了,。